顾卓立对着网友一通自以为让对方猜不透前后文的疯狂倾诉, 觉得浑身舒爽了，然后潇洒下线洗洗睡。

    乌锐清一宿没睡着。

    他一闭上眼好像就能听见可儿重复朗读“我喜欢你”的声音, 那个声音重复着，渐渐地就变成了顾卓立的声音。

    低沉的, 正经起来时带着比平时更明显的磁性, 在他耳边低声重复。

    我喜欢你。

    乌锐清来回翻身, 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家伙软件崩掉后就没再把那句话发过来了。那四个字, 如果出现在屏幕上，会是什么样的呢。

    ……

    第二天。

    Pierres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见了总裁眼下挂着两抹忧虑的青色，看着桌面默默发发呆, 心思明显不在眼前的幻灯片上。

    乌锐清听报告到一半就开始溜号，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 端起咖啡幽幽地侧过头看向窗外。

    ——窗外什么都没有, 附近的几座办公楼都无法触及Pierres顶层的高度，只有几百米外另一座孤零零的高楼默默回望，正是望煊集团。

    当天，某匿名职场APP里又开始流传关于乌锐清的节奏。

    《P团总裁豪门纷争失败实锤》

    《关起门来, 某总貌似自己也对新品牌不怎么看好》

    《某总显然已经没什么上班的心情了》

    乌锐清从来不看那些道节奏，一个执行总裁的工作日常是忙碌的, 远不及某些光吃股份不干活的董事长清闲。

    “日啊。”顾卓立皱眉飞快刷过几篇帖子，“认个弟弟至于高兴成这样么, 事业心都没了，还要被人带节奏, 可怜巴巴的。”

    “大白天的开会溜号，在计划如何用肉多多把狍子砸死吗。”

    “我还得给你擦屁股，哎。”

    董事长办的角落里，马可偷偷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瞟向无限烦躁自言自语的男人。

    顾卓立刚在帖子下了一行“带你妈的节奏呢”，就忽然感受到某种神秘的注视。他立刻敏锐地抬头，和偷看的助理撞了个对眼。

    “你瞅什么？”他臭着脸问。

    “没什么……”马可立刻赔笑脸，谄媚地夸了几句自家董事长今日的衣着，而后忽然声道：“董事长，咳，我听半个月后就是Amber新品牌发布会了啊。我刚刚偷窥他们官宣代言人黎凌的超话，粉丝都黎凌行程已定确认出席，那什么，您怎么没把相关行程写在日程表里啊？”

    顾卓立被问得一愣。

    马可贼兮兮地看着他，用一种看似无辜实则幸灾乐祸的眼神：怎么，这么重要的活动，乌总竟然没邀请你这个好朋友吗？

    顾卓立脸僵硬了五秒，冷声道：“我忘了，帮我写进日程吧。”

    “噢。”马可低头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键盘，又问，“您去几点的会场呢？”

    “…………”顾卓立终于忍不住脾气，暴躁地站起来，“我看你是想死。”

    他拿起手机大步到窗边，远远地望着Pierres的大楼，给乌锐清电话。

    微凉温和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的一瞬，男人的音量被往下压了一截，闷声问，“你干嘛呢？”

    乌锐清从看到一半的报告中抬起头，“在休息。”

    “噢……那什么，Amber的发布会，你自己去啊？”

    “嗯？”乌锐清反应了半秒，陡然意识到对方的意图，语气里有些迟疑，“计划……是这样的。”

    面向媒体和大众的主会场上他只需要露下脸，讲几句话。要重点出席的是排在后面的集团股东晚宴——作为一个业界无二的被架空股权的总裁，他与其参宴，不如是去向股东们做报告。

    而在那场晚宴上，乌庆泰、王雪霞、乌锋、还有其他股份重的乌家人，都会对他带Amber登陆的项目进行一番审视和评价，也就是传中的找茬。

    乌锋回国了，乌家局势已定，所谓的评价其实评价的也就不是业绩本身。乌锐清原本不想让顾卓立跟来，却没想到这家伙会主动来提。

    电话里长达十数秒的沉默，气氛压抑到冰点。

    顾卓立从来不是个能藏住情绪的性格，尤其是那点心思被乌锐清知道之后，乌锐清简直能从沉默里想象到对方的委屈脸。

    搞不好还会一脸苦情地攥着拳头垂着脑袋什么的……

    他心一软，轻叹了口气道：“原计划是要自己去的，因为当时一切都还没敲定。正好你问了，那就一起来吧。”

    电话里快乐的气氛瞬间飙升。

    顾卓立笑呵呵道：“好啊，哎，我其实也不确定我那天有没有别的事……不过，嗯，没关系，Amber登陆对于你而言可是一件大事，我排除千难万险也会去的。”

    乌锐清垂眸忍笑，过了片刻后才“嗯”了一声，低声道：“我主要参加后续的股东晚宴，Pierres大持股人员很多很杂，我把你混在里面，待会把具体宾客名单发给你。”

    “好，好。”顾卓立本想我管他谁去呢，但转念一想，那样话太不精英了，于是严肃道：“我会提前认真研究那些人的资料的。”

    电话挂断，乌锐清长出了口气。

    不出是放松还是紧张的一种感觉。一场注定会狼狈的晚宴，要带顾卓立一起去

    双十一当天，廖山的柠檬茶合作期正式开始，从凌零点起，全网电商销量一并计入廖山的业绩中。代言这种国民产品的好处立竿见影，二十四时后年度艺人商业价值榜刷新，廖山挤掉了沈灌，顺利上位榜首。

    刚好顾卓立在乌锐清家麻木地给廖山午夜轮博，乌锐清放下手机，满足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商业价值榜，弟弟终于暂时把对家挤下去了。“

    男人键盘上的手一顿。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乌锐清挤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浮夸而熟练地背诵台词：“哇——弟弟超级棒！我真的好欣慰啊！”

    乌锐清靠定力忍着不笑，片刻后清清嗓子，举起胖胖的马克杯，“多亏你给了弟弟柠檬茶代言。”

    顾卓立虚伪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用自己的啤酒易拉罐撞了下他的茶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也谢谢你把沈灌从Amber代言人的位子上拿下去噢。精诚合作！”

    嘭地一撞后，男人悲愤仰头灌下一整听啤酒，忽然听见乌锐清似是忍耐不住的笑声。

    他诧异地放下易拉罐，却见原本老老实实坐在地毯上的乌总已经笑得靠倒在背后的窗户上，手自然地搭在腹的位置，眼睛微弯，黑眸深处都跳着愉悦。

    顾卓立莫名觉得有些心慌，但又觉得自己要被溺死在这人笑起来的样子里了，闷声道：“笑什么啊。”

    有什么可笑的，你弟压了我崽那么一丢丢而已。我要是像你这样，头半年我每天都得笑得岔气。

    乌锐清把冲到嘴边的真相咽回去，“笑你这个人很有毒。”

    “啊？”顾卓立一懵，“我怎么了？”

    乌锐清忽然坐直回来，身子前倾，向男人靠近。

    那双黑眸倏然压过来，顾卓立差点没撞在窗户玻璃上。

    男人咽了口吐沫，“干什么啊？”

    乌锐清看了他半晌，轻声问：“累不累？”

    顾卓立迷茫，“什么？”

    乌锐清：“心里苦不苦？”

    啊？

    男人一下子心虚，几乎以为自己暴露了，他紧张地和乌锐清四目相对长达半分钟，而后对面那双黑眸中的玩味忽然撤去，乌锐清收回前倾的身子，有些慵懒地靠回落地窗，道：“弟弟一直被压在第二的日子里，我，你，所有的山特产，都受苦了。榜轮博，每一次付出的都是辛苦。”

    他着轻轻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看着男人，“一切都有回报，真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顾卓立看着对面那双眼睛，觉得……崽被压了……就被压了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生的战场处处皆是，更何况，那只是别人的战场。

    男人又混到半夜才走，临出门前，乌锐清忽然道：“你，到了年底，弟弟和沈灌谁会赢？”

    顾卓立沉默片刻，“你希望是谁赢？”

    “这需要问吗？”乌锐清似笑非笑，想了想又，“而且我觉得对家粉好像已经有点放弃了啊，对家那个大粉，狍糊，微博上复出之后画风突变，都不像战斗粉了。”

    男人低头听他这些，沉声道：“战斗粉没那么好退出的。”

    乌锐清惊讶，“嗯？”

    顾卓立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他可能只是走出了偏执和激进的阶段，不再那么严苛地要求沈灌一定要拔得头筹。但即使不看重结果，他也依旧会为了过程而努力。”

    一丝莫名的静谧在两人之间狭窄的距离内游走，乌锐清顿了顿，而后那双一整晚都含义不明的眼眸中忽然浮现一丝清亮的笑意。

    “这样的吗。”他轻松地靠在门框上，笑着，“要是这样的话，对家粉还是很可爱的。”

    顾卓立抬眸，“真的么，你认真地觉得狍糊可爱？”

    “嗯。”乌锐清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低声道：“虽然隔着网络，但越来越有些……喜欢他这个人了呢。”

    “……”

    门厅明明没开灯，但靠着客厅里地灯微弱的光，男人的脸红仍旧十分明显。

    他好像一下子慌了神，始料不及似地，又突然蹲下把原本系的好好的鞋带拆开重新系了一遍，洪亮地咳嗽了一声，“那个，我回去了！伦敦要饿死了！”

    “好。”乌锐清眼眸明亮地笑，“注意安全。”

    把门关上，乌锐清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就连马上要参加的那场难堪的晚宴都没那么大压力了。

    他从容地洗了个澡出来，忽然又收到男人的窗倾诉。

    【狍子今天糊了吗：老铁，我问你。】

    【狍子今天糊了吗：如果我朋友喜欢我的网络马甲，我该如何以马甲的身份出现、和他永远在一起、并且不让他知道我就是我？整容可行吗？修改身份证、个人档案、带他去我老家县城里过无产无业但有钱有肉的生活？】

    乌锐清望着那几行字，表情逐渐冷漠。

    他无语地一下一下用力敲着键盘。

    【廖旷群山：你的朋友早晚会知道的，然后，他会死你。】

    作者有话要：

    顾卓立：有网友真好啊，什么秘密都可以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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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到了，周末还会远吗。评论区抽10个100点来迎接周末！

    大家明天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