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一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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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心跳好像稍微加快了一些——这不是我的错觉,胸口的贴片在发热,像是有一只按住了我的胸膛,阻止我再继续。

    传单还有一半多,我有些不甘心但这种想法也只能排在八百万姐的嘱咐之后了。按照之前的法,马上就会有人来这里接我回去,于是我在商场前的绿化带找了一把长椅稍作休息。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扭过头,一名高大的黑发男性正站在我右侧,他非常高(可能有两个绘谷叠起来那么高),必须要弯下腰才能对上我的眼睛,伴随着他的动作,被黑色颈带系住的相在他胸前摇晃。

    “妹妹,你是负责发这些宣传单的工作人员吗?”他问。

    “是的。”我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递了一张传单给他,“您要来看今晚的慈善演出吗?表演人员里有雄英英雄科的学生哦。”

    他朝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语毕,他忽然将传单随往地上一扔——然后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相,开始疯狂对着传单拍照。

    “那个,先生”我心底有一种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强烈预感,但看着眼前这充满了违和感的一幕,我还是声问道,“为什么您要对着一张传单拍照呢?这张传单您可以带回去的。”

    话回来,正常不应该是对着演出现场拍照吗?

    “啊,这个嘛?”他,“这是在构思‘被遗落在大街上的表演传单’的演出分镜,原本感觉作为信息交代给一格镜头就可以了,不过冬天的氛围真是奇妙啊,作为悲伤的落幕,独占一整页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分镜?”

    “对了,妹妹。”他忽然抬头看向我,双眼闪闪发亮——照理,这种朴素老实的长相应该会给人以安全感,我却被这道视线盯得心里一突,“如果可以的话,等一下可以让我拍几张你分发传单时的照片吗?”

    “”我是不是该报警?

    正当我犹豫着该不该向路人求助时,拿着相的黑发青年忽然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便像是漏了气一样,闷哼着捂住自己的后腰蹲了下来。

    “梅太郎真是的,为什么我一不在就到处给人添麻烦啊”刚刚狠掐了一下青年后腰肉的少女无奈摇头,满含歉意地看向我,“非常抱歉,这个人并不是变态嘛,虽然梅太郎总会有一些让人怀疑是变态的行为,但这只是出于漫画家工作的取材需要,其实并没有恶意,如果冒犯到你的话,还请多多见谅。”

    少女有着一头橘色的长发,用红底白点的丝带将头发束在脑后,看上去和海兔姐差不多大,大概是青年的妹妹吧?

    “野崎老师果然还是老样子,佐仓姐平日里真是辛苦啊。”与她结伴的也是一位年轻少女,穿着艳红色的风衣,头上戴着和风衣同色的贝雷帽,比她的同伴略高一些。

    佐仓姐重重地叹了口气:“让你见笑了。”

    “佐仓姐?”

    “轰同学?”佐仓姐愣了一下,“你怎么也在这里?”

    轰焦冻先生点了点头(我完全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是在场所有人中穿着最轻便的,脸颊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有受冻的红晕,这让他看上去格外与众不同——当然,他的长相就足够让他显得与众不同了,我能感觉到许多目光随着他的到来被吸引到了这里,少女们的目光羞涩而大胆,含蓄又露骨。

    反倒是离他最近的这三人没有太大的反应,最多是遇见熟人的惊喜。

    “晚上好,野崎先生,仙都木同学。”轰先生一一颔首问好,和同为世家出身的八百万姐相似,尽管更为寡言,但他的言行中也有一种自然流露的雍容气度,“耳郎同学这次是为了帮助捐款自费演出,班上有很多同学过来帮忙”

    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仙都木姐。

    “另外,如果仙都木同学是来找爆豪的话,他今天没有来。”

    仙都木姐讪笑一声,对他摆了摆:“哈哈,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请别再提了,我对爆豪君的绮念早就已经放下了,这次过来的目的和野崎前辈一样,都是为了取材。”

    “取材?”

    “冬琉是白泉社的新晋漫画家,上个月才正式出道哦。”佐仓姐解释道,“而且租房也刚好和我们同一楼,不过没想到冬琉还和你们认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仙都木冬琉苦笑一声:“虽然是有点尴尬的缘分。”

    “那就不打扰了。”轰焦冻先生走过来牵住了我的,“回去吧,八重垣。”

    见此,仙都木姐有些调侃地开口道:“不愧是轰同学,完全是传统校园王子的行事风格,朋友有没有感觉心跳加速啊?”

    我的心跳确实在加速,不过是因为生病,和轰先生没有太大关系。

    确实,被这样强大又帅气的异性牵住——这种犹如校园少女漫画般的桥段,照理不该一点感觉也没有,然而非常遗憾的是

    “呃”绘谷的脸皱成了一团,“轰焦冻也来了吗?”

    “不用敬称很不礼貌哦,绘谷。”我放下里的马克杯,“你不喜欢他吗?因为身为男色担当的角色设定相冲突了吗?”

    “谁是男色担当啊,少蠢了。”绘谷声抱怨着,“倒不是因为讨厌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类人。”

    “这样吗?也是”我回想了一下他在比赛录像里的出场,几乎没什么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性格比较冷漠的类型,“应该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吧?”

    “我倒希望他一句话都不”绘谷神色微妙,“之前大家在boss家里举办期末学习会,我去帮大家买咖啡,boss不放心我那么晚一个人出去,又刚好在帮丽日姐讲题脱不开身,轰就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去,在路上也在努力和我讲话,没有冷场。”

    “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或者,本来是应该这样的。”绘谷咬了咬指甲,仿佛又回想起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记忆,“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出于礼貌和他道了谢,话题本来应该就此打住的,结果他很自然地回答‘没关系,毕竟以后会成为一家人的’。”

    “啊?”

    “对吧?正常人都会这么反应吧?”他耸了耸肩,“后面他好像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时不时会喃喃自语,什么‘会努力成为让你幸福的可靠男性’,‘我们以后的孩子也会这么漂亮’之类的话,而且偶尔还会对我露出亲切的微笑,超可怕的吧?”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位传统校园王子本人就是一个让人感到很遗憾的人。

    想到这里,我偷偷看了一眼这位在络上人气极高的新生代英雄预备役——确实是相当惹眼的容姿,哪怕把范畴局限于“好看的人”这样的群体里,他都值得最高级别的评价。

    神明果然是公平的,在赋予一个人美貌、智慧、天赋与勇气之后,也会相应地取走呃、某些属于正常人的部分。

    xxx

    还有十分钟,传单上预定的演出时间就要开始了可吉他还是没有来。

    哪怕平日性格再怎么稳重,耳郎响香此时也不免焦躁起来,幸亏之前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终于接通,否则她可能要不太礼貌地用脚踩点了。

    她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的躁意褪去一些,或许对方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会迟到,或许她堵车了,或许她骑自行车过来中途车胎没气了,或许她因为赶得太急在冰面上滑倒摔伤了

    “远野,你在哪儿?”她的指不安地在膝盖上乱摁,“演出快要开始了,你还有多久才能赶到?我刚好有同学来帮忙,可以拜托他们去接你。”

    “我不会来了。”

    “诶?”耳郎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有回答:“你还是老样子那么天真啊,香。”

    耳郎感觉呼吸不太顺畅,她试图忽略这种不太好的感觉:“远野?究竟是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从成绩就很优秀,个性也是,现在还顺理成章地考入了雄英的英雄科。”远野,“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们都是很的时候就接触到音乐的,那时你还没有觉醒个性,我因为比你早学半年,所以进度一直比你快”

    “远野”耳郎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传来些许酸涩,“所以你是故意不来的吗?”

    “对,我是故意的。”她很干脆地承认了,“我才不要成为你营销自己的垫脚石。”

    “我没有”

    “少骗人了!”远野提高了声音,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压过她,但在电话通讯的劣化后她更像是在尖叫,“从到大你都是这样,什么‘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我只是想单纯地享受音乐’,‘哪怕可能考不上雄英的英雄科,我也想去试一试’——一直一直讲着这样的话,好像你什么都不强求的样子,但私底下不还是在偷偷努力吗?现在你什么都得到了,不仅考上了雄英,连谱曲写词的能力也比我强了!耳郎响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惺惺作态啊?!”

    耳郎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反驳:如果她真想营销自己,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推特主页特地提起这场演出?为什么要为了这场演出宁可推迟去事务所实习的工作?雄英的慈善事业一项是有奖励分的,而且在奖学金的课外占比中分数很高,可她却没有填写学分申请表

    她明明有那么多话可以反驳,轻而易举就能击溃对方的指控——但她没有,尤其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惊讶,一切好像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展开,于是任何理由在这些面前都苍白起来,它们不再重要了。

    她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吗?

    耳郎响香也不知道,所以只是在沉默中挂掉了电话,她已经没有多余地气力去记恨什么了,她还有一场演出,一场属于一个人的演出。

    她来到展台下,赤谷海云正在那里检查音箱和聚光灯的线路,见她独自过来,她面露讶异,但也只是片刻。

    “怎么现在就穿演出服?太薄了,演出之前你的会很容易被冻僵。”赤谷温声问道,脸上是往日熟悉的笑靥,“我去倒杯热水给你。”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来,她一定什么都知道了,那双眼睛什么都能看破——远野的缺席,没人弹奏的吉他,以及一段持续了五年却倏忽支离破碎的友情,一切都在那双眼睛下暴露无遗

    她只是不。

    于是耳郎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含糊其辞道:“哈哈,麻烦你了。”

    她坐在候场席上,天气真地很冷,高楼顶层的挂钟指针缓慢挪动,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破碎的沙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体内流走。

    展台前聚集了不少人,远远超出了一场慈善捐助预热演出该有的人数,这大概就是雄英英雄科学生的吸引力吧?

    因为我被算作是“内部人员家属”,展台前给我特意预留了位置,轰先生中途去房车为我拿了保温杯,不过也没有花费很久,他在人群中穿梭时显得很惹眼,但举止间并没有那种被瞩目的窘迫,大概是习惯了这些目光又或是单纯地没意识到,而且后者听起来好像更靠谱。

    “如果你冷的话,可以牵我左边的。”他,“我的左比较暖和。”

    轰先生的笑容很浅,这类平日很少有表情的人一旦笑起来,即使弧度不怎么明显,也有一种冰雪消融般的温柔。

    “谢谢。”现在,我确定我的心跳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笑容而加速了。

    嘛,如果轰先生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好像还是很有赢家相的?坦诚,他和海兔姐大概真能有绘谷那么好看的孩子

    还是——有时候很残念,有时候又让人心跳加速,这种薛定谔的不确定性才是轰先生的魅力所在?所谓量子萌点什么的

    就在我脑内跑火车的时候,聚光灯噌地一下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感觉到了光照在皮肤上微微发烫的感觉。

    在主持人介绍的时候,我逐渐适应了这个亮度,目光穿过主持人的西装革履看向展台的后方,耳郎姐就站在那里,她的脸庞因为过亮的灯光而分外苍白,五官仿佛过度曝光似的,线条略显模糊,我看到她的紧紧拽着衣服的下摆,她一定很紧张。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后,耳郎姐缓缓登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看上去好像很恍惚,走路时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站在双排键后,她嘴唇紧抿,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

    就在这时,第二个人影匆忙地走上了台,她里抱着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观众的方向笑了一下,似是在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

    “赤谷?”

    我听到了轰先生的喃喃,他看起来很惊讶,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海兔姐会在台上。

    我们之前听到的消息都是耳郎姐和她的朋友会登台演出,海兔姐只是负责帮忙检查现场的设备。

    如果我们的惊讶还在可理解的范围内,那么耳郎姐的惊讶就显得很不可思议了——是的,她几乎是瞠目结舌,似乎也没想到海兔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台上,里还抱着一把吉他。

    吉他的旋律起调后,双排键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上。

    海兔姐摁住了琴弦,于是之前的一点旋律变成了对设备的测试——这一切都很自然,她的笑容依然镇定、从容,如果不是我们知道内幕的话,这看上去几乎是真的了。

    她坐在高脚椅上,脚跟踩着下面的固定架,好让吉他的位置更适宜(她的胸部对这个过程产生了极大阻碍,让我怀疑从她的视角是否能看到自己拨弦的位置),做完一切准备后,她转过身朝自己的搭档微微颔首,她们各自的情绪隔着虚空传递给彼此,耳郎姐似乎也慢慢回过了神,我看到她的喉咙耸动了一下,神情也渐渐自然起来。

    仍然是吉他起调,双排键这次还是没有出声,但海兔姐并没有停下来,我看到橘色的聚光灯在她的发丝间流转,像是跳动的火焰。

    “lklkewedet(看吧,我们一起走下去了)

    lkwfrwe'veeybby(看吧,我们走了有多远,亲爱的)”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

    双排键切换成柔和的钢琴声,托着这歌声在夜空中如流星般划过,聚光灯的颜色不断变换,绚烂而迷离,但从未真正离开过台上的人。

    我从来没听过专业歌的现场演出,此刻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种不同——那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染力——当歌开口时,听众们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们的思绪随着歌声潮起潮落,在漆黑的夜晚,一叶扁舟在玫瑰色的海洋上徜徉,载着人们的梦驶向远方。

    “teyd,&p;qt;ibettey'll&p;qt;(当初他们打赌着我们不会走下去)

    btjtlktldngn(但是看着现在仍然坚持的我们)

    we'retlltgetertllgngtrng(如磐石般坚强地在一起)”

    第二位歌的声音加入了,比她的搭档低一个调,两种不同的声线于此刻巧妙的交织、融合在一起。海兔姐回头看了她一眼,歌声里掺杂了一点笑意,能很明显地听出来,但无伤大雅,哪怕咬词略微模糊,旋律却依然稳健。

    歌的快乐是那么真诚、那么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在场的听众。

    我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轰先生,他的神情前所未有地专注,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用歌声构筑的世界里,之前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隔膜感,也在不知不觉中无声消融。

    我忍不住在心里猜测他此刻的内心世界,当自己喜欢的女孩突然浓墨重彩地出现在舞台上——刹那间,所有灯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就连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在凝望着她,又有谁会移开目光呢?而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他错过了,从此以后他生命出现过的所有人与之相比都会显得黯淡那个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an'tntn'better(不会有比这样更美好的生活了)

    webetteddtgeter(我们共度难关)

    i'gldweddn'tlten(我很高兴我们没有轻信别人)

    lktldben(看看我们会可能会失去什么)”

    我看向远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路人在街上悄然驻足,绚丽的霓虹灯在地面上轻盈地跳跃,但也没能照进人们紧闭的心。

    然而这个歌声可以,我望过一双又一双眼睛,望见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那些习惯于忍耐、麻木的眼睛渐渐被歌声擦亮,像是细微的烛火,像是闪烁的星星,当他们相互照亮时,璀璨的夜空将会是如此耀眼。

    他们卸下了温顺的面具,生活的疲惫从身体里渗了出来,最后被这柔和的歌声抚平,他们的神思随着歌声的潮汐涌动,他们的呼吸也极其相近,轻微的起伏,平和而安静。

    冬日的最后一丝冷意也在这歌声中融化。

    我呼了一口气,看着氤氲的白雾在空中弥散,带着一点温热。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