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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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长辈的建议总是有可取之处的赤谷海云度过了相当煎熬的几天。

    但这并不是因为雨野初介——那个曾经被相泽老师退学,如今就读于士杰的学生做了什么或者,反倒是因为对方什么都没有做,才会让赤谷感觉如坐针毡。

    3号事先可能和胖胖橡胶打过招呼,至今他们都没有产生什么工作上的交际,一些资料、反馈、外出教学的安排表都由鲇川他们转交,双方的工作区域也极少有重合,除了实习第一天的自我介绍,这段时间他们过的话屈指可数。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如果对方没有总在暗中窥视她就好了。

    当然,雨野初介做得很隐晦,除了偶尔放肆的打量外,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会制造一些情况,好让自己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她身上滑过,但赤谷能感觉到那种目光之下的玩味——自从有过一段失去视力的时光后,她对这方面变得敏感了许多,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那极少数的放肆打量,是对方在诱导她主动搭话。

    赤谷海云并不讨厌擅长谋算的人,但不代表她会体贴地主动踏进陷阱。

    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而且对雨野初介更加不利。他不过是在假期里提出了申请的实习生,而她则是享受国家津贴的正式助,一旦实习期结束,雨野就得离开事务所,他的盘算也就自然而然地落空了。

    约莫一周之后——此时雨野初介的实习期已经过去了一半,她终于等到了对方耐心告罄的一刻。

    “赤谷姐,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来了赤谷心下了然,但脸上仍不动声色:“暂时没什么事情,雨野前辈有什么事吗?”

    雨野依然穿着那件灰蓝色的衬衫和西装裤,但解开了第一颗扣子,袖子也挽到了肘,这种轻松惬意的打扮总是容易让人有亲切感。

    “前辈什么的也太高看我了,赤谷姐比我更早在这里工作,又是3号老师的正式助,该我称呼你为前辈才对。”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容中有了一丝勉强,“何况,我和你是同届生,本来也不上什么前辈与后辈。”

    他眼中的落寞是真切的,言辞中所用到的话术却很有意思,赤谷多少也从3号那里了解到了一些雨夜初介的个人信息,据他还在雄英就读时,一直是当届的领军人物按照3号的原话,一个很有“学生会会长”气质的人。

    赤谷本来还有点摸不清那种感觉,对方给她的初印象和神定医生差不多,一位礼貌但给人疏离感的精英。

    不过,神定医生虽然外表冷漠,其实只是因为有社交恐惧症,显得有些寡言,本质上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靠着个性上的高度契合在心理治疗领域痛并快乐着。雨野初介给人的距离感更多源于他过分周到的礼仪,大体上他还是很擅长交际的,而且很会把握距离,基本不会给旁人带来不愉快的感觉

    让她想起了一个讨厌的男人。

    虽然迁怒是很不理智的但不得不承认,在把对方和活蝓宗正联系起来后,赤谷的确提起了一些兴致。通常情况下,她会有意避开对方的引导,以便尽快地结束话题,但这次她决定奉陪到底,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

    “虽然就读于士杰,但您还是称呼3号为老师呢。”

    “这是肯定的。当我还在雄英念书的时候,3号老师对我一直很照顾,水泥司老师也是,午夜老师的教学方式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内心也是一位温柔的人”话音刚落,雨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满含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忽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知不觉就了那么废话,希望没有让你感到无聊。”

    她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点线索:“不会,只要没打扰到您的正事就好。”

    “正事”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动作很明显,叹息声却很轻,“我想赤谷姐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曾经是相泽老师——也就是你现在班主任的学生。”

    “有所耳闻。”

    “因为你是体育祭之后才转班进去的当然,今年的a班是完全体,平日应该不会有人提及,所以我不确定你是否知道一件事。”他脸上浮现出愁苦的神色,“相泽老师有随意开除班上学生的习惯,目前总计有54位学生被他强制除籍,我们这一届更是全班无人幸存,有部分同学接受了转去普通科的建议,但更多是像我这样对英雄有所执念,退学一年后重新参加高升考试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比你大一岁,却还和你同届的原因。”

    “略有了解。”赤谷自然地顺着他的话了下去,“不过士杰也有着不逊于雄英的英雄科,能够在遭遇挫折后重新振作考入士杰,前辈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谬赞了。”雨野初介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但神情中的苦涩仍然难以遮掩,“但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职业英雄逐渐趋于年轻化,像欧尔麦特、安德瓦这样即使到了中年依然活跃的英雄已经少了许多,在英雄的黄金年龄不断提前的情况下,我却平白比别人少了一年实话,我时常为此感到不安。”

    “所以您是有跳级的打算吗?”

    “士杰的制度和雄英不太一样,竞争要激烈很多,以我的能力,恐怕很难在跳级之后依然保持前列的名次,而且士杰的毕业名额只有就读人数的一半,我可能会很难毕业。”雨野解释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能力不济,怪不了任何人。”

    “怎么会?前辈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谢你的安慰赤谷姐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雨野沉默了一会儿,“赤谷姐,我之所以叫住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请。”

    “能不能”还没完,雨野初介仿佛一时无法承受住这样的感情,十分突兀地停了下来,他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收拾好情绪,声音沙哑地问道,“请代我向相泽老师问一个问题。”

    在白炽灯下,赤谷看到了他微微发红的眼角,和填满了悲伤的眼睛。

    “为什么要把我除籍,相泽老师?”他怔怔地看着她,好像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如果老师认为我不够资格,为什么不在刚入学就开除我?我本以为我已经通过测试了”

    “体育祭的时候,我曾问过老师,如果a班赢得了冠军,他会为我们感到骄傲吗?老师没有直,只是回答‘那就试试看吧,鬼’他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感情,所以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我记得老师当时明明笑了,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明白,水原不明白,由村也不明白我们都不明白,只有一张轻飘飘的转科通知书,全班二十个人,无一例外。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知道这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十多年的坚持和努力,都被这张纸轻易地否决了!”

    “而且,好学校的英雄科都很少在期中接受转学——如果愿意屈就,我们为什么要千辛万苦考进雄英呢?当然,我们不是完美无瑕的,但作为人生的学费,我们必须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

    听对方宣泄完感情,脸上露出疲态之时,赤谷适时地抛出了橄榄枝:“恕我冒昧,相泽老师虽然会对学生做除籍处理,但一般不是没理由的任意妄为,否则根津校长也不会批准既然您提到那一届的a班并不是完美无瑕的,请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雨夜初介用指腹按了按眼眶,沾去了睫尖的湿气。

    “请原谅我无法很从容地叙述这件事既然我有求于你,请求的内容又是那样,赤谷姐也确实有知道的资格。”他的不自觉地搭住了眉角,“是这样的,在林间合宿结束后,我们乘车返校,刚好路过一处刚发生了泥石塌陷的村落。当时的救援人员请求我们用巴士将遇难者带去附近的医院,老师同意了。由于情况紧急,相泽老师决定留下来协助当地警方,让我负责带队以及和医院沟通的各项事宜。”

    “赤谷姐也应该很明白,遇难者大多都被灾情所折磨,身心俱疲,很容易产生负面情绪。那时的大巴上就有一位遇难者情绪临近崩溃,突然表示要下车回到自己家里,并且和其他乘客发生了不少摩擦,气氛越来越紧张到最后,他完全失去了控制,竟然冲到驾驶座边上想要从司中抢夺方向盘。”

    “所有人都想阻止他,无论是班上的同学还是其他的遇难者乘客,大家一拥而上,想将他拉走,他怎么都不肯放弃,疯狂地挣扎,其他人也竭力阻止。尽管多数人都有所克制,可再克制的力量,一旦叠加在起来也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以至于导致了最后的死亡。”

    到这里时,他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我明白,一个人的生命逝去了,我无疑是这众多的推之一。正当防卫的界限很模糊,死亡总是一个很敏感的点。”他,“可我还有什么选择吗?他差点害死这辆巴士上的人,或许我和同学们还可以凭借个性从车祸中活下来,可车上的其他乘客呢?上面还有老人和孩子,当时整个巴士差点翻车掉出公路,他们都害怕极了”

    “相泽老师,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仅仅是因为我们不幸遇到了这样的事,就必须品尝这样的苦果吗?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样您才会收回对我们的除籍处理?”

    看着双掩面,几乎泣不成声的雨夜初介,赤谷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巾给他。

    “对您的遭遇,我感到很遗憾。”

    “抱歉,我失态了”他有些慌忙地用纸巾擦干了泪涕,“我、我并没有要通过卖弄眼泪道德绑架你的意思,赤谷姐,请不要因为看我哭了而偏向我,我只是想从相泽老师那里得到一个回答自从被除籍之后,老师对我们一直很冷漠,怎么都不肯和我们沟通,但赤谷姐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如果你去问的话,我相信老师一定愿意回答的。”

    “不用担心,雨野前辈,我的头脑很清醒。”她轻声问道,“您的请求我已经了解了,只要会合适,我会代您询问老师的不过能否先告诉我,在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上,您为什么要有所隐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