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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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荣的工作室在金锐0楼,几乎占了半层楼。

    日常的办公室,工作间,样品室,材料室,展览室

    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宁安约的是上午十点钟。

    他九点五十分到达,前台姐十分礼貌地带他到会客室暂候。

    宁安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是郑文泽。

    他一端着咖啡,一翻着杂志,看到宁安时很明显地怔了一怔。

    宁安不是很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毕竟上次面试时那么多模特,而且当时他还带了妆。

    不过当时郑文泽和秀导还因为他的原因而发生了一些争执,所以不定也还记得他。

    他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郑老师,您好。”

    郑文泽的眉心微微蹙着,直到他打完招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好。”

    出于直觉,宁安感觉郑文泽大约不是很喜欢自己,所以他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落了座。

    他穿了简单的圆领白t,颈间坠着的细链从锁骨处蜿蜒着进入领口深处,勾出一点性感来。

    腕上缠着黑色皮绳,时尚感里透出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左无名指和中指各戴了一枚戒圈。

    无名指的那枚很保守,但好在他的长的很好,指细白修长,倒不显得特别突兀。

    中指那枚则精致许多,细巧婉约,弯出自然的弧度,极细的碎钻镶边,随着他端起咖啡的动作,闪着细微的光芒。

    下身是牛仔长裤,t恤的衣摆被松松收进腰里,显的腰特别细而腿则特别长。

    脚上则是一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色彩鲜活灵动,鞋带可能是他特意设计过的,系法很特别。

    他穿的很简单,但细节又很精致,就连郑文泽也不得不在心底赞叹了两声,这个人的心思又细又巧。

    宁安的确是用了些心思的。

    其实他平时比较喜欢穿衬衣,而且要求也高,就算日常在家也要熨烫的服服帖帖板板正正才行。

    但今天他却特意穿了t恤,不那么板正,像一个在前辈面前充满信赖的孩子,看起来年轻又随性。

    偏偏细节又很精致,处处都表达出了对对方的尊重和重视。

    郑文泽并不知道汪荣和宁安的事情,一瞬间他心里七上八下,猜了几个可能性。

    但最后还是问道:“你到汪荣这里来有事吗?”

    宁安刚要回答,汪荣已经进来了,看到郑文泽他倒是愣了愣,挑眉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郑文泽看到他笑了起来:“刚过来一会儿,看你在忙,没打扰你。”

    “不过今天我的确没时间招待你,”汪荣笑笑,又指了指宁安:“我约了这位朋友。”

    郑文泽看着汪荣,现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来,但最后又什么都没,只是点了点头:“行,你忙你的,我坐会就下楼。”

    郑文泽的工作室就在汪荣工作室楼下,平时来往密切,所以汪荣并不太放在心上。

    汪荣带宁安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室窗边的藤制桌椅边坐下,宁安掏出自己带来的资料和作品。

    作品带了两件,汪荣交给助理拿去熨烫,自己则翻起宁安的资料来。

    从灵感的产生到作品的诞生,宁安悉数收录进了那厚厚的一叠纸张中,整个过程十分详细。

    其中包括几次大的思路转折点和相应调整,曾经的废弃作品和相关图纸也都有收录。

    汪荣看完之后又返回去重新看了下日期,然后蹙着眉梢思考了片刻,才含笑问:“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什么促使你做了这么多改变?”

    宁安如实回答:“看书,看作品,体验别人的作品,还有制作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审视自己的表达,如果发现表达不对,便顺着那种不对的感觉返回去探寻不对的原因,慢慢就会找到答案。”

    汪荣没想到他的答案是这样的,然后问:“什么答案?”

    宁安一时也不清楚,他咬着嘴唇卡壳了:“我不太清楚。”

    “没关系,”汪荣笑笑:“你慢慢想。”

    宁安慢慢思考了一会儿,才:“我不太好,大概是服装的一种语言,在制作的过程中,我感觉它是有语言的。”

    他的很模糊,自己也不是很能清楚那种感觉,觉得很玄,但汪荣却听懂了:“我明白了。”

    宁安倒有点惊讶了。

    汪荣笑笑:“怪不得上次拍摄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对服装的解读能力特别强。”

    助理推着人台过来,两架人台上分别都是宁安的作品,一件黑色礼服裙,裁剪和设计线条都很简单。

    汪荣认真看了,这件作品从宁安提供的资料上可以看出来,最初的设计是很繁复的,花朵般的美。

    但从灵感萌芽到作品成形的过程中,经过了几次大的修改,才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繁复的时候虽然外形看上去十分惊艳,但从舒适度与日常上来讲,实用性并不高。

    一步步修改的过程中,实用性和舒适度在增加,但每一种又只在比较鸡肋却并不可取的范围内。

    直到最后这一,几乎是完全的舒适度,线条即便十分简洁,可因为型的一遍遍调整,气质却更显高贵和优雅。

    用简单的东西表达出极致的美,其实是功力在进步的表现。

    另一件则是男士风衣,并没有完全完成,但型以及细节方面的设计,从汪荣的角度来看,已经捕捉到了一年后的时尚元素。

    他坐下来,微笑着看宁安,看到他眼底难掩的紧张,便轻声安抚他:“你很棒,进步也很神速,服装舒适度的体现非常好,而且还能做到不影响美观,已经很难得了。”

    服装舒适度恰恰是汪荣一直追求的东西。

    其实对于新人来,大部分人可能会更认可宁安的初设计。

    毕竟年轻人大多喜欢夺目,喜欢博出位,喜欢突出个性和追求存在感

    而最终那的设计,要么上身,要么眼光必须很老道,才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玄妙。

    远比第一繁复的外形低调的多。

    所以,宁安这么年轻却能舍弃那些花哨的外表,进而捕捉到服装的真谛,让他十分欣慰。

    而宁安接下来的话也让他由衷地笑了出来:“其实我后面体会到的很多东西,都源自于老师您的作品。”

    宁安的时候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样的话有点像刻意的讨好。

    但他还是了,汪荣的作品的确冲击了他,很多朦胧的理念,都因为他的作品而清晰明朗。

    他对此深为感激,也觉得应该将这份感激表达出来。

    午餐他们一起吃的,工作室设了厨房,有专门的阿姨负责每天的采买和午晚两餐。

    员工们有独立的餐厅,汪荣则一般在自己的办公室进餐。

    汪荣一直十分可亲,宁安是知道的。

    但大约是因为对方的过于优秀以及自己对对方的过于尊敬,在以往的接触中他总会有一点点的紧张。

    但在今天的专业交流中,他渐渐忘掉了那些东西。

    他跟随着汪荣的指引与脚步,去思考,去领悟。

    沉浸在服设浩瀚的知识海洋中,听取前辈的经验之谈,也发表自己的浅见。

    感受着这条路上,一座又一座极具魅力却难以攀登的高峰,那种挑战和吸引力,让他心生向往。

    随着越来越投入,他在汪荣面前也渐渐变得松弛而活泼。

    汪荣十分尊重年轻人的想法,并不会轻易否定他,但却会用自己的方式引领他。

    汪荣告诉他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他服设的最高境界不是技术而是思维,服设其实是思维的艺术,思维远比技术更加重要。

    可真正成功的设计师,却一定拥有最强的技术。

    服设不是纯粹的艺术,但却比纯粹的艺术更加复杂。

    因为艺术可以完全放松地去表达自我,而服设却往往代表了大众审美,需要你在懂得艺术的基础上,还要有敏锐的时尚触觉,去捕捉和分辨大众喜好。

    想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必须要先学会放再学会收,直到最后才能收放自如。

    他们谈了很多,宁安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汪荣的很多话是他沉浸其中时很少去想的,听着像是大道理,但细细一想,的确代表了一个服装设计师的格局大。

    只有把格局放大了,才能引领潮流,引领时尚,而不是只仰视别人。

    汪荣最后,没关系,你还很年轻,刚入此门,来日方长。

    像梦一样,他得偿所愿,可以名正言顺地叫他一声老师。

    路灯一盏盏后退,他耳朵里似乎一直响着汪荣的话:“国内给服装设计师的会太少了,大部分品牌都启用国外的设计团队,就连一些不知名的品牌都在无视国内设计师的辛苦努力与进步,而启用韩国设计师,我希望你能好好成长,和国内服设一起,站上时尚顶端,让人不容觑。”

    汪荣的灵感甚至无处不在。

    仅仅是侧头往窗外一看,远方银杏树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着幽微的光,他便低头用笔,在纸上绘出银杏叶组合而成的裙装。

    秋日的,金黄的,温暖而知性的,带着婉约的美。

    他他的老师布莱德先生,在一次清晨为自己妻子煮早餐的过程中,看到袅袅炊烟,便因此设计出了流行了十几年的裙装并幻化出各色裤装与套装,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

    思维所到之处,灵感无处不在。

    然而一个合格的设计师,不仅要有灵感,还要有把握时尚,掌控潮流的能力。

    灵感并不难寻,而将灵感与大众审美完美结合才是最困难的。

    除此之外,还要具有将虚幻的灵感转化为实体的能力。

    多练,多做,多学,经历十分艰苦的训练与努力后,才有可能走入平时大众所能看到的,那个纸醉金迷的时尚圈。

    好的设计师,一剪刀下去都带着几十年的功力,那是那些投取巧的人所无法具备的东西。

    当你具备了思维,还必须再具备足以和它匹配的技术,然后,你才有资格自己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而不是市面上那种东抄一笔西抄一笔,以为会绘图就可以称为设计师的“设计师。”

    与汪荣仅仅只是短短一天的接触,就让宁安思潮澎湃,满心欢喜,对未来更充满了向往。

    他披着星月走在区里,远远看到封允的车已经停在停车位上。

    他微笑着看了一会,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脚步轻快地跑着上楼。

    家里的灯是亮的,但却没人。

    他打了个电话给封允,电话刚响就被接起来了:“喂。”

    封允的声音低沉而慵懒,接着问:“结束了吗?”

    “我回来了,”宁安:“你在哪儿呢?”

    “到平台上来。”封允的声音似乎清醒了些:“我在这儿。”

    通往平台的铁门半掩着,宁安伸推开,人还未进去就看到了七彩灯光晕出的光晕,投射在地面上,像七彩的星,全都汇集在了这片天空。

    封允正躺在一架秋千椅上,角落里安装了石桌石凳和遮阳伞,七彩的夜灯遍布了他卧室侧窗的那面外墙。

    宁安惊喜地打量着这一切,而封允则在认真打量着他的脸,探究他的神情。

    那是一张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脸,由内而外的快乐渲染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般,让那张脸看起来像个天使,雪白的皮肤仿佛在发光,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真漂亮。”他抬头看着闪烁的彩灯,轻声感叹。

    “是啊,真漂亮。”封允也轻声感叹,然后向他抬了抬臂:“过来。”

    宁安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含着笑低头看他。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封允:“祝贺你。”

    笑意在宁安脸上扩散开来,连眉眼都弯了起来,他再也忍不住般用力点了点头。

    封允的唇角也勾了起来,眼睛很亮。

    宁安又抬头看灯,抬高臂指着最高处那点:“那么高,你怎么弄上去的?”

    他的臂抬的抬高,白t的一角掀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腰线。

    封允没看灯,他伸出双握住他的腰,宁安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皮肤上,不由地垂下眼睛去看他。

    “猜一猜这个秋千架和家里那个有什么不同?”封允抬眸看着他,声音很轻。

    那双眸子里映着七彩灯火,瑰丽而浓郁。

    宁安低头看了看,大脑僵硬而麻木,他摇了摇头。

    下一刻天旋地转,随着封允双用力,他跌进了他的怀里。

    封允另一只捞起他的腿弯,让他整个人都离了地,他在他耳边轻声:“你看,它能承受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宁安没动,闭着眼睛听他的心跳。

    他今天太高兴了,也想分享也想撒娇,一直忍着而已。

    这一刻,在七彩灯光里,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在那沙哑温柔的嗓音里,还有他最喜欢的秋千椅里,他一动也不想动。

    “你看,”封允的长腿轻轻一蹬,秋千架晃动起来:“这里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宁安没话,只把呼吸轻柔地喷在封允耳侧,封允补充了一句:“只属于我们两个。”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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