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4
宁安伏在封允身上一动都不动。
封允侧目望去,也只能看到他一片嫩白的耳尖,露在乌黑的发梢下。
看起来单纯而乖顺,只是他做出的决定,却十分狠绝。
如果程前那边能够提供出比较有利的线索的话,那么两起抄袭事件,前后跨越九年的时光,被一层层揭露出真相,慢慢展现在公众面前,对于郑文泽而言,的确是毁灭性的打击。
也的确如宁安所言,会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郑文泽这个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一个十分投的人。
一般来,这种人的戒备心也会比普通人更强一些。
封允紧了紧揽在宁安腰间的,低头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让人去查程前的行程。
挂了电话之后,他才将唇凑在他耳畔轻声道:“去意大利的话,可能还是我更合适。”
宁安慢慢地从他肩头爬起来。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一旦你出境的消息传出去,郑文泽那边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你的动”封允把他的额发理顺了:“楚和在意大利那边有很多商务方面的合作,我以商务会谈的方式过去的话,会更隐蔽。”
宁安抿唇看他,乌黑的眸子柔润安静,然后亲吻他的侧颊,重新伏在了他的肩头。
姿态依赖又柔顺。
封允一颗心都快化了,掌覆在他的后脑上,轻轻地揉:“我就是不太放心你。”
“我没关系,”宁安轻声:“你放心过去。”
两人正着话,宁安的响了。
封允看了一眼,是宁士渠的电话,他眉心微蹙,伸就要按掉。
可宁安却按了按他的臂,阻止了他的动作,自己探身将电话接了起来。
宁士渠在电话里语气很生硬,并没多,只是让宁安过去一趟。
自从进入工作室以来,因为工作太过繁忙而且经常要出差加班的原因,宁安回去的次数更少了。
而且有些时候他也会刻意避开宁士渠,趁孙兰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回去看看。
认真算起来,他跟宁士渠大约已有三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宁安实际的生日是八月底,封允陪他偷偷过了,他在这边的生日则是九月初,其实和他自己的生日相差不远。
那天孙兰芯让他回家,给他下了面吃,擀的长寿面,是一个母亲能给予孩子最殷切的爱。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宁士渠,虽然是他的生日,宁士渠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只是也算是格外开恩地没有骂他。
那天,楚云鹤和刘卿也送了很重的礼物给他,晚上让封允带他回楚家吃了晚餐。
相对而言,宁安更喜欢楚云鹤和刘卿的家,宁家总让他感觉很压抑却又很无力。
他曾经想过跟宁家慢慢更加冷淡下来,只是又总是放心不下孙兰芯。
孙兰芯这样的女人,辛辛苦苦过了一辈子,却永远活不明白。
她一辈子为丈夫和孩子付出,没有自己的主见,没有爱自己的那种意识,有时候甚至连自尊都没有。
如果宁安很厌恶宁士渠的话,那么他对孙兰芯的感情就相当复杂了。
既气她不争气,又很心疼她,明知道无法将她拉出来,却又不忍心放下她自生自灭。
她比刘卿甚至他自己的母亲大不了几岁,却要比她们都要苍老粗糙的多。
为人处世也很是卑微,畏畏缩缩,放不开脚。
刘卿被楚云鹤捧在心里,他的母亲也被他的父亲捧在心里。
她们活的优雅舒适,虽然经济条件相差很大,但却都懂得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享受生活。
可孙兰芯不一样,她甚至连件能穿出门的衣服都没有。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点剩饭咸菜就能凑活,但宁士渠在家就要好好下厨,稍不顺心还要受到训斥。
更不要他和宁好回去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他们喜欢吃的菜都做一遍。
似乎每个人都习惯了她的付出,似乎她的付出就是天经地义。
没有人认为自己是在剥削她,连她自己也没有那样的意识。
以前宁安身边没有这样的长辈,他身边大多都是和他父母差不多的人。
有些比较远的亲戚可能会这样,但他那个年龄的孩子已经很少接触到。
他曾经也在文学作品中看到过,但当时也只是觉得无法理解。
直到遇到孙兰芯,他才清晰地认知到,其实有很多女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辈子。
有时候他去宁家,回来的路上心里就会很难受。
他也会想,孙兰芯曾经也应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也应该做过梦
可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她被生活折磨成了这副样子的呢?
大约是婚姻吧。
幸福的婚姻可以滋养人,让人更加幸福和快乐,而不幸的婚姻,却是吞噬幸福的坟墓。
可孙兰芯没有他的母亲和刘卿那么幸运,也没有他那么幸运,她掉进了不幸的婚姻里。
宁士渠没什么本事还好面子,又大男子主义,年长日久的生活中,他将孙兰芯的那部分生存空间于不知不觉之间便侵吞掉了。
她成为了一个自动为家庭为丈夫为孩子付出的器,却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这些事,就连宁好都觉得理所当然。
大约原来的宁安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从到大浸泡在这个环境里,很多东西早已习惯和麻木。
可宁安不行,见过繁花盛开的人,再看到枯枝败叶,会遗憾,也会心生怜悯。
他很心疼她,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
虽然有些事情上她很愚昧,但她对孩子的那份爱却是真实又沉重的。
在他刚来到这里,进退无路的时候,孙兰芯给他的那些有些愚昧又过于朴实的爱,让他觉得温暖。
那段时间里,他靠孙兰芯护着,自己才能慢慢熬过来。
他一直都记得这些,没办法把她丢开。
自从他经济独立后,就开始给孙兰芯买衣服,护肤品,偷偷塞钱给她。
但也不给太多,太多了最终还是会进到宁士渠的口袋里。
他第一次给孙兰芯买衣服的时候,孙兰芯足无措的样子还几乎在他眼前,她应该很多年没有收到过什么礼物了。
宁安很心酸,却哄着她,自己赚钱了以后会买更多好东西给她。
孙兰芯就变得很慌张,又很担忧,不让他乱花钱。
如果不是为了孙兰芯,那个家宁安是不太想回去的。
但他还是答应了。
车子快到宁家的时候,宁安又接到了孙兰芯的电话,孙兰芯语焉不详地让他不要过来了。
宁安听出孙兰芯的语气不太对,口中答应着,但还是和封允一起开车去了宁家。
门打开的时候,宁安几乎惊呆了。
孙兰芯披头散发,脸上还有很明显的指痕,显然是刚刚挨了打。
孙兰芯看到他也吓了一跳,赶紧推着他,让他和封允出去。
他们正推推挤挤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出来一声吼:“还不快让那个畜生进来?是不是还没挨够打?”
宁安抓了孙兰芯的,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进了房间。
宁士渠一抬头,看到跟在后面的封允时不由愣了一愣:“允,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封允冷淡而不失礼貌地道:“我有点不放心宁安,所以陪着他。”
然后看了孙兰芯一眼又问:“这是怎么了?”
宁安让孙兰芯坐下,然后才问:“是因为我吗?”
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冷淡,又携着隐怒,很不尊重他的原因,宁士渠气血上涌,“你这个畜生还敢问?还敢进这个家门?”
“您让回来,”宁安笑笑,语气里满满的讽刺:“我怎么敢不回来?”
宁安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宁士渠,他都不记得宁安有多久没有这样跟他顶过嘴了。
之前很长时间内,无论他再怎么,怎么骂,宁安都低头不语的,今天却像带了刺一样,句句上赶着针对他。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抄袭别人的设计,还把事情闹这么大,害的我在学校,在左邻右舍面前都抬不起头,你给我跪下!”
宁安知道会挨骂,络上的就不了,他之前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触目惊心。
现实中,他日常出入,不定也会遇见性格偏激的人当面指责他,辱骂他。
不过,经过昨天,他都已经想的很清楚,也做好了去承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可他还是没想到第一个这样当面骂他的是宁士渠。
他名义上的父亲,甚至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愿意去花一点时间去了解,仅仅因为丢了他的脸。
但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
他对宁士渠这样的人了解的够透彻了,听了他的话也并不觉的难过。
他自然不会跪下,只是轻声问:“如果不闹大,不丢您的脸,这种事也就无所谓了是吗?”
“你什么?”宁士渠没反应过来。
“我是,”宁安:“就算我没抄袭,但因为丢了您的脸,我也得认罪是吗?”
他嘲讽地一笑:“或者,就算我没犯错,只要让您丢了脸,那么我也得任您泄愤,是这个意思吗?”
“你你你,”宁士渠气得双眼外凸,举起来就要对着宁安的脸打下来。
只是这次他的巴掌并没有再落到宁安脸上,封允抓住了他的腕。
封允的力气很大,像钢铁一样稳固,他无法挣开。
这次封允没再像以往一样叫“爸”,而是十分冷漠地:“宁叔叔,既然宁安这么不得您的心,你也一分一毫都不心疼他,连他是不是被冤枉,能不能承受得住现在的变故都不关心,却只顾往他身上泄愤。”
他看了一眼宁安,然后毫不犹豫地:“既然这样,回头您登报声明,或者我们来办理,你们脱离父子关系,从此以后,他的生死荣辱,都将与您无关,您也再不用再因为他丢脸,不好吗?”
“什么?”宁士渠惊呆了:“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封允笑笑:“您既然不能接受他任何瑕疵,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享受他带来的荣耀,从此以后,他的一切都归我,跟您再无关系,不好吗?”
宁士渠的眼睛在宁安和封允的脸上游移不定,因为在两张脸上都看到了相同的冷漠和笃定,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颓唐地坐下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这时候孙兰芯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拉着宁安的:“不行,安,不行,这怎么行?”
宁安垂下眸子看她,冷漠褪下去,依然很温柔,他:“妈,对不起,您可以永远都是我妈,可他不行。”
“不行,不行,”孙兰芯喃喃地,然后对宁士渠喊:“老头子,不行,你快给安认个错。”
宁安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宁士渠情愿死,应该也不愿意低头的。
他温声对孙兰芯:“妈,我过了,您还是我妈,我们可以在外面见面,我有时间也可以陪您,如果你在家里住烦了,我们还有空着的房子”
他捏了捏她的心:“我不会不管您,但他不行。”
宁士渠的一声吼没发出来,被宁安的这番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半晌,他颓然地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 抱歉你们期待的安安见程前的画面应该是没有的,因为考虑比较多之后,还是封允更合适,捂脸
虽然这一章太日常了,但是打脸宁士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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