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9
郑文泽这一生,如果不曾遇到汪荣的话,也许会走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他也许会像别的设计师一样,广收门徒,赚取快钱,也许会跟风炒作赚取热度与名利。
他善于做一切投的事情,并从中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端出一副自制又自律的大师模样。
可这些年,他却苦苦压抑着本性,做出与自己本性完全不符甚至相反的样子。
他佯作宽容,无私,低调,在专业上绞尽脑汁地上进攀爬,只为了能够与汪荣站在一起。
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达到他的高度。
还是要靠投取巧地选择夸张与吸睛元素,增加作品的热度与争议度来维持现有的地位。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站在高位上其实一直都维持的很辛苦。
从上学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喜欢汪荣了,汪荣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向往的人。
他与他,甚至与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他出身好,性格好,长相好。
人宽容而无私,低调又真诚,专业上又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分。
可他却从不骄傲也不自大,温和又有耐心地帮助那些他甚至都不太认识的同学甚至同行。
他像光,而他像飞蛾,偏偏还是想独占光的飞蛾。
从最开始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会是一场悲剧,可他不愿意去想,反而为那不自量力去扑火的飞蛾而感动。
他喜欢他喜欢到发疯,但却从来都不敢出口。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拼命努力,希望能跟他在一起站的久一点。
可是,即便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行,天分这种事儿,不是肯努力就能够拥有的。
幸运的是,他已经是最靠近他的那个人了。
直到他们认识了程前。
汪荣对程前的爱护,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程前比他们都不容易,他无父无母,跟着亲戚长大,甚至也没能像他们一样受很好的教育。
他的性格柔软而且羞涩,但眼神清澈干净,对人似乎很难彻底敞开心扉,固守着自己内心的一片天地,但敞开的那一部分却又好像可以毫无保留。
这让他在某些时候会略带出一点冷淡来。
他做事专注认真,即便有什么不公,也能默默地用努力去弥补。
他身上有很多特别而纯粹的东西,可却都算不上什么明显的闪光点。
除了他有一张尤其漂亮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天分甚至在汪荣之上。
他热爱服设,喜欢一个人默默专研,也总有奇思妙想,剪刀在他中,即便一块烂布也能开出花来。
他从未见过汪荣那么喜欢过谁,他似乎愿意把他学到的所有系统化的东西都教给程前,他跟程前在一起总是能笑弯了眼睛,即便跟他在一起也总是程前,程前
他起程前的时候,眼睛里总会带着笑,温软柔和。
他对任何人都有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唯有在程前面前,却像一名赤子。
无设防,无心。
他嫉妒程前,嫉妒的发疯。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要在汪荣面前赞美他,因为这样,汪荣对他的笑容也会多一些。
因为提到程前的时候,他总是在笑。
那笑容刺得他眼睛疼,可他还是想看。
表面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到甚至对彼此完全没有防备。
最开始,他本以为汪荣是因程前的天分才喜欢他,毕竟以汪荣的天分,已经到了高山流水,难觅知音的地步了。
能遇到与他旗鼓相当的人他肯定是欢喜的。
直到有一次,汪荣从美国回来,他去他家里找他。
在别墅缠满花枝的栅栏外,看到他们在花影下拥吻。
汪荣按着程前的腰,将他按在花架上,吻得很热烈。
那一刻他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花了半年多时间精心设计,终于脚干净地,将程前除掉了。
在那以前,他曾以为,只要可以陪在汪荣身边就可以了。
可在那天之后,他却决定,必须是他,而且只能是他陪伴在他身边,就算以别的方式也可以,但汪荣不能有别人。
汪荣的痛苦绝望与挣扎,一次次在他面前上演,他从来没有心软过。
他眼看着他渐渐麻木,与他也产生了很明显的隔阂,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对程前下。
就算汪荣对他已是不冷不热,但只要还是他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直到宁安出现,让他心里再次起了波澜与危感。
宁安太像那时候的程前了。
松柏一样的身姿,看着清冷却极好看的一张脸,同样的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同样的对服设热情又专注,尤其他咬着珠针双忙碌认真专注的样子
这让他想起,程前也喜欢咬着珠针,汪荣总是笑着,宠爱又纵容地帮他从唇间取下来。
这让他第一眼看到宁安就十分反感。
也正因为这样的先入为主,让他极快地认可了肖笛的话。
一件事跟着一件事逼着他,一件事跟着一件事赶着他。
从宁安与程前的相似之处,到汪荣对宁安的包容与照顾,到宁安身上的痕迹,再到汪荣的秀要带宁安的作品,一件件一桩桩,让他没法再忍耐下去。
而宁安参赛作品的特殊保密性也让他们认为有可趁。
一切都是当年的重演,唯一的冒险之处在于,即便他一直在接近宁安,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但却远不如当年那样,可以随意地进入程前的私人领地。
宁安似乎从来不提自己工作外的事情,也没过自己的家在哪里,更不会邀请别人去他的家里做客,他对自己的私生活保护的非常好。
可他已不能再等了,错过这一次,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会都不好了,而他又才华卓绝,如若让他崭露了头角的话,恐怕以后就再难动他了。
所以他不得不冒险。
可是这一次,汪荣似乎也并不再信任他,并开始拒绝再见他,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
他心里虽然很慌,可还是怀着侥幸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只要宁安没有证据,就算汪荣再生气再怀疑,但随着年长月久的,他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他总会慢慢对他放下成见。
而宁安,就算他故作没事一般,但这个圈子却早已对他打上了怀疑的烙印。
毕竟以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只要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会无端去诬陷一个辈。
自然,他也要摆出前辈的姿态来,不会一直追究下去,只要把这颗怀疑的种子种在人们心里就可以了。
只要有这颗种子在,他一辈子都再难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了,他总会有知难而退的那一天的。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大半个月过去了,宁安那边没有提供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心渐渐安了下来。
在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要这样过去了,他再一次扫掉障碍而放下戒备的时候,王倩的突然反水,给了他当胸一剑。
他带了多年,认真培养起来,在时尚圈也算有地位的学生,毫无预兆地背叛了他。
他几乎不能相信,那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那一刻,他体味到了当年程前被最信任最亲密的朋友背叛和出卖的痛苦与恐惧,连她都能背叛他,这世界还有谁可以信任?
安全感的坍塌,让他的心脏被挤压在狭的空间,对世界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算是报应吗?他还能信谁?
可是一切都还远远没有结束,致命的,令他绝望的证据一件件被曝光,他被钉死在了那个耻辱的十字架上,无法逃脱。
冒险的时候就想到过的,可是为了汪荣他觉得值得。
这么多年他为了能留在他身边,隐藏着自己的感情,不敢对他,可最终,他还是成为了他最厌恶的那种人。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他,他觉得简直生不如死。
他执着于汪荣十几年,心翼翼,掩藏本性。
那个虚假的面具都已经长进了他的皮肉里,如今却被人活生生,连皮带肉地撕掉了。
太疼了。
他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拉着窗帘,黑暗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他再一次拨通了汪荣的电话,可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他刚要再尝试一次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急忙接起来,却原来是他的助理。
助理的声音很慌又带着犹豫,他吞吞吐吐地:“老师,您上看看吧。”
“怎么了?”他问,语气里满是戒备。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想。
可助理还是坚持:“您上看看吧。”
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对他的辱骂,有什么好看的?
那些之前骂宁安的人因为愤恨被他欺骗,又再次打着正义的旗号将更大的怒火撒在他的身上。
他被最信任的徒弟背叛被全世界抛弃还不够吗?还要让他看什么?
但他还是颤抖着打开了络,微博热搜第一条就让他的瞳孔猛缩:“郑文泽,程前。”
一个他想都没想过的人站了出来:胡东。
那么多年了,他早已没有了他的消息,他甚至已经快要忘了这个人。
为什么他不能老老实实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里,还要再出来抖落一地灰尘,难道现在还不够吗?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欲裂,可眼睛却看了下去。
胡东,因为宁安这件事的爆发,因为王倩的勇敢,也让他无法再沉默下去。
他和王倩一样,被郑文泽威逼利诱着做了同样不可饶恕的事情。
只是他的罪更重,他毁了一个天才的设计师。
他将九年前的细节一一披露,他,他从未安心过,也遭到了报应。
九年了,他终于可以鼓足勇气站出来,借这个平台这件事对程前一句对不起。
配图里有郑文泽的转账记录,还有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照片中是三个年轻人,中间那个高大英俊,神采奕奕,看向前方的眼神带着温和的笑意,是汪荣。
左边那个人穿着时尚,也微微笑着,面目清秀,依稀可辨是郑文泽。
右边那个年轻人,身姿清瘦挺拔,十分俊美,唇角微微勾着,眼睛也因为笑意而弯出好看的弧度,乌黑的眸子十分清澈,相当抓人,是程前。
胡东,这是九年前他为他们三人拍的一张照片,多冲印了几张,这一张他一直留着。
九年前的程前,还十分青涩,笑容比阳光还灿烂,风华无匹。
那么美好的人和事物,那么残酷的碎裂。
是人心不能承受之重,足以燃起任何人的正义之心与愤懑之情。
郑文泽的如被火烧了一般,他惊的一弹,被远远地扔开。
工作室里,肖笛已经被开除,作为郑文泽的帮凶,他同样没有逃脱正义的声讨。
汪荣坐在办公室里,听完了封允发给他的那段录音。
他的身体微微打颤,眼眶通红,牙关紧咬,可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
内心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了听觉,只能感觉到大脑中紧绷的神经几欲断裂般的疼痛以及因疼痛而产生的的杂乱噪音。
宁安沉默着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一个人。
他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终于把他拉下来了,他摔的远比他狠,因为他站的更高。
只是胜利的喜悦里依然掺杂着酸涩难言,因为在这之前有些人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许久之后他的门被敲响,汪荣靠在门边。
宁安抬头唤他:“老师。”
“你有考虑追究郑文泽的法律责任吗?”汪荣的嗓音哑了,不太好听。
宁安摇了摇头:“封允和程前通过电话,这边的进展他都知道,我们的意思一样,不追究。”
随后他解释道:“这种情况判不了多久,而且,外界的抨击,舆论的压力,异样的眼神,他应该加倍去承受这些他曾经带给别人的伤害,相对而言监狱反而成了他的避难所。”
汪荣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暗而沉,语气坚决:“我想去意大利。”
宁安看着他:“您不怕了吗?”
“怕,”汪荣沉默了片刻:“如果他再走,我也退出时尚圈,一辈子追着他,盯着他。”
宁安没再话,抿唇笑了笑。
“还有几天就是是大秀了,你能处理得了吗?”汪荣问。
宁安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汪荣走上前,揉揉他的发,半晌沉声道:“谢谢。”
宁安并不知道他的哪一方面,只点点头:“老师,我会尽力的,您放心。”
作者有话要: 还是更了,有点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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