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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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外的森林园区很大,景嵘的祖父给出了明确的指示,要他们寻找雾气最浓的地方进入。原本易安歌以为这只是老人家的迷信之语,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在高速上的时候因为雾气稀薄所以没有发现,到了森林边缘,湿气加重,空气里的水分子也不安地躁动起来,升腾浓白的水雾,飘散在四周。

    景嵘将车停在最近的一处空地上,两个人下了车,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色,表情都变得十分僵硬。

    森林园区依照最原始的森林成长环境设计,是几十年前就已经规划好的,四周没什么人工围栏或者岗哨,只有一条路,从他们刚才行驶过的方向一直往背面延伸。原本这里是城市通往周边乡村的必经之路,但十几年前修了高速,这里的路被荒废,渐渐地也就没有人走了。

    时候易安歌还听过森林里有野狼出没的故事,不过大多是爷爷用来骗他不许捣乱的,现在再看这片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易安歌忽然觉得,这里无论出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这森林的占地面积太大了,从他们站的位置,只能看见满眼的高耸的绿色,走到边缘的树下往上看去,几乎都看不到天空。

    树木密集加上浓雾,导致视线特别模糊。易安歌目测了一下,在深入森林二十米后,光线基本就透不进去了,留下令人心惊的黑暗,一直蔓延到无边无际的远方。

    他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易安歌看向景嵘,忽然没了主意,想听听他的意见。

    景嵘闭上眼睛,伸出手触摸上身前的树干。棕灰色的树皮龟裂翘起,看起来十分扎手。景嵘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困惑,“没有异能者的气息。”

    按理也不会有的,没人愿意来这种危险又恐怖的鬼地方。易安歌张张嘴,刚想些什么,忽然从头顶飞过一只鸟儿,叽叽喳喳地落到了森林里的某棵树上,消失了踪迹。

    易安歌抬头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喃喃着,“这里有鸟。”

    “所有的森林里都有鸟。”景嵘,“但肯定也有其他东西。”

    易安歌就地坐了下来,捡起几个石块将自己手上的资料一字排开压上,,“我们现在只能先假设你祖父的线索是正确的,那么凯撒一定就在这个森林里。问题是怎么找。”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信号。还好,现代科技发展迅速,连这种没人来的地方也有三格信号。天气预报显示晴,易安歌刷新了一下,看到自动定位变成了某个自己不熟悉的地名,上面的天气情况写着——多云。

    多云和有雾不是一个概念。易安歌没到过森林去,也没见过森林里的雾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也无从比较。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里的雾气浓得有些不正常。

    景嵘在他身前也坐了下来,一双大长腿斜伸着,避免压到资料。易安歌用余光瞄了眼他腿部修长的轮廓,悄悄咽了口唾沫,,“这里,凯撒的祖先都喜欢在高处筑巢,那会给它们带来安全感。不排斥阳光,但更喜欢在阴凉的地方休息,并且一系列研究表明,它们会主动寻找最满足上述两种需求的地方停驻。”

    他抬头,看了眼深处黑漆漆的森林,满面愁容,“这里的树都不矮,也没什么阳光,没有可比性啊。”

    景嵘却,“这个交给我,找到最高最阴处不难,问题是,怎么认出它来。”

    易安歌翻出那张3D模拟图。上面画着一只极其漂亮的鸟,羽毛的颜色几近金黄,眼睛是浑圆的黑,身体线条优美,尾羽很长,跟身体的长度接近1:1,尾跟处高高翘起,到了羽毛前端就垂下来。每一根尾羽的前段都呈圆形,中间染着一抹血红,像极了一只只红色的眼睛。

    这种鸟漂亮到令人无法忽视,如果有幸看见,他们一定不会将它错过。

    易安歌不知道自己和景嵘能不能看见它,如果连他们都和普通人一样无缘一睹它的尊荣,那即便凯撒真的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事情至此,唯有一试。景嵘给基地里的人去了电话,解风等人随后赶到,随时准备给予他们支援。

    安排完人手,景嵘问还在琢磨对策的易安歌,“要告诉封睿吗?”

    易安歌摇摇头。事情没有定论,如果搞错了还得从头来,倒不如自己先去探探,真找到了再通知封睿也不迟。

    景嵘便依着他。两个人回到车旁整理了一下随身装备,给解风留下记号,开始往森林里走去。

    景嵘车上带着不少有用的家伙。除了自己的匕首,易安歌还带了很多路标。这种只有半个拇指长的东西能够精准定位,让后来的队员可以通过仪器知道他的位置。

    这东西主要还是给易安歌用的,景嵘只要飞起来就能鸟瞰整个森林,不过因为怕惊动凯撒,所以没有那样做。

    雾气太浓,易安歌紧紧跟着景嵘的步子,谨防自己掉队。

    一路没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能听见远处有动物的鸣叫。不光是鸟儿,还有些贴近地面的窸窣声,听起来让人心里麻麻的。易安歌努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跟着那些声音乱跑,专注于自己和景嵘的脚步声,还有天上的动静。

    每有一处树叶摩擦,易安歌都会停下来,仔细去辨认。他想确保做到万无一失,只可惜,并没有找到凯撒的身影。

    走到一处斜坡,这里的地形出现了曲折,眼前有一个深坑,大约半米的高度。景嵘率先跳下去,回过身,对易安歌伸出手。

    易安歌犹豫了一下,将手递过去,被他牵着跳了下来。

    到这里,他们已经完全深入森林中了。前后左右都看不见出口,易安歌在坑的位置留下一个路标,跟着景嵘向前走去。

    这里的路十分不平整,地面上满是落叶和淤泥,一脚踩上去,能感觉到新鲜落叶下那些早已死去的植被正在腐烂,加上空气潮湿使土地变得黏腻,脚下的触感让想象力丰富的易安歌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地上到处是横亘的藤蔓和树枝,景嵘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沉默而又自然地在每一个难走的地方帮他一把。

    天上的动静,脚下的感觉和手心的温度,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易安歌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因为一直没有进展,在这宽阔的原始森林里,看着景嵘的背影,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两个人正在手牵手做野营旅行的错觉。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景嵘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专心点。”

    易安歌心我是想专心来着,但你的手握那么紧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换一个环境,易安歌可能就问出口了,可惜在这样一个森林里,似乎每出一声都是对周围寂静环境的亵渎。

    在他寻找凯撒行踪的时候,景嵘也在寻找着什么。

    他眯起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观察着层层树荫中隐藏着的原住民,终于在一颗三人环抱的大树上看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他终于放开了易安歌的手,将双手环在唇边,做了个扩音器的手势,仰起头来对着树上做了一连串的鸟鸣。

    这声鸣叫跟上次在祖父家时不同,更加清脆,也更加优美,好像真有一只鸟在歌唱。鸣叫声一路飘扬着散在森林中,传出点点回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但好在没有惊扰到什么动物,当景嵘停下来的时候,四周依旧和方才一样安静。

    树上有鸟儿开始回应他,也是相似的极其好听的音色,景嵘往后退了退,过了一会儿,一只画眉从树梢扑棱棱飞下来,停在跟二人眼睛差不多高度的树枝上。

    景嵘伸出手,缓慢地靠近那只鸟。画眉歪着脑袋看着他,等到手指即将触碰到它的时候,往旁边快速一跳,躲开了景嵘的触碰。

    景嵘没有被拒绝的尴尬,而是,“它是野生的鸟。我让它去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完,他又轻声对那只鸟叫了两次。鸟儿在树枝上来回蹦跶着,细细的树枝随着它的动作上下晃动。

    终于,画眉理解了他的意思,轻快地叫了一声,张开翅膀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景嵘示意易安歌坐下来,“它需要一点时间,我们先休息一下。”

    这时候易安歌才感觉到有些累了,于是坐下来垂着自己的腿肚子,问景嵘,“你能听得懂所有鸟话吗?”

    景嵘摇摇头,“只有一些特定的品种。画眉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鸟,也许是这个原因,我跟它们最为亲近。”

    易安歌想起在裂缝中看到景嵘母亲的情形,有些感慨地,“她很漂亮。”

    不知是不是触碰到了心底的某些记忆,景嵘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他取出随身水壶喝了一口,将水壶递给易安歌,站起身揉了揉易安歌的头发,“等我一会儿。”

    着就要向画眉消失的方向走去。易安歌也顾不上被揉乱的头发,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这里应该不止一只画眉,我再去找一找,尽量加快搜寻的速度。”景嵘,“你在这里等着,如果刚才那只回来,你就叫我。”

    他指了指易安歌的额头。易安歌就苦笑,“你这是在别人脑袋里装了个无线电通讯?无论谁想找你,都只需要在脑袋里喊你的名字?”

    景嵘也笑了一下,,“这是你的特权。”

    完,他又立即严肃起来,叮嘱道,“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注意安全。”

    景嵘对他挥挥手,走入了丛林之中。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融合在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之中,听不真切了。易安歌重新坐下来,等待着那只画眉,心思不自觉地飘远。

    过了没多久,他就感觉身边有动静。警惕地起身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是风的声音,带动四周的树晃动起来,一棵带着一棵。原本是很正常的声音,但由于一个人独处,听起来就十分可怖。

    易安歌自嘲地笑笑。走了这么久都没遇见什么野兽,景嵘一离开就出现,应该没那么巧的事。

    但他依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里的雾气比外面的还要淡一些,能看到比较远的距离。可能是心理作用,易安歌总觉得在目力所及的另一边,有什么东西正在观察着自己。

    看得时间越久,他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越来越紧张。身体肌肉开始紧绷,他将匕首抽出来反握住,开始犹豫要不要叫景嵘的名字。

    如果周围有什么,景嵘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他没就代表安全,在这一点上易安歌是相信他的。

    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了。易安歌这样安抚自己,试图消除心中的恐惧,一面弯腰去捡刚才放在地上的水壶。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瞬间将易安歌惊出一身冷汗。

    他立即直起身子,将匕首横在身前,一句“谁”几乎要脱口而出。

    一个人慢慢地从树荫后走出来,看身形不像景嵘。易安歌的心提到了嗓子尖。这个鬼地方连动物都很少,从哪里凭空冒出个人来?

    那人越走越近,易安歌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

    居然是封睿。

    封睿见他这样戒备,举起双手示意了一下,,“是我。”

    易安歌皱眉看他,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接到你基地的消息,赶过来看看。”封睿有些嫌弃地,“景嵘手下的人动作太慢了,我就先进来了。”

    他看了看四周,问,“景嵘呢?”

    易安歌还盯着他,心中疑惑到了极点。

    眼前这个人是封睿的样子,扮也跟上次见的封睿一样,但总有哪块不上来的违和感。是他话的语气?是他解释的内容?还是整体的感觉?易安歌不出来。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但这样的解释无法劝他放下手中的匕首。

    封睿也注意到了他的样子,忽然一挑眉,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

    这表情似乎在哪里见过。电光石火间,易安歌身体猛地一震,脱口而出,“晏安?你是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