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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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安歌看他一眼,声,“我不知道,我就在那儿待了一个月,人还没认全呢。”

    他得心,状似为难地挠了挠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背后已全是冷汗。

    杨靖瞥了他一眼,好像在判断这话是不是真的,半晌才板着一张脸道,“哦。”

    这一声哦听得易安歌心惊肉跳,费了好大的劲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问,“出什么事了?”

    “没,”杨靖用下巴指着喧闹的方向,“听有人被袭击了。”

    心头一紧,易安歌假装惊讶道,“真的?是谁……?”

    “人跑了,”杨靖十分愤恨地啧了一声,“怪物就是怪物,妈的跑得真快。”

    听这话的意思是其他异能者,易安歌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问,“人没事吗?”

    杨靖看他一眼,语气已经有所缓和,“没事,伤了两个。只是……听那怪物是伪装成我们的人的样子混进来的。”

    易安歌再次被惊了一下,不过有刚才的铺垫,这会儿他倒没觉得太紧张,“还能这样?”

    “谁知道呢,那边也没透露太多,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杨靖用力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有些烦躁地,“抱歉啊,我有点神经过敏了。”

    易安歌笑着没事,心里已有了几分考量。

    按照这个法,现在基地里大概还有其他异能者存在。那人肯定不是唐雪,她一个姑娘肯定会露馅,也不是阿光,他的爷爷是很聪明的人,不会轻易在这种时候跟部队的人起冲突,那么就剩下……三十年前留在基地里的那批人。

    那是一批对基地有着特殊感情的人,像景家这样待到最后的,是因为景嵘的父亲是基地的管理,他必须最后一个走。易明光向来行事怪异,他不走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而剩下的人,就是基地真正的灵魂。

    在以前交流的时候,景嵘也提到过这些人。灾难结束后他们大多隐居,许是因为基地被毁伤透了他们的心,离开以后他们拒绝一切有可能的联络,就算景嵘主动去拜访也拒不见面。对他们来,基地就是家,是不能被侵占的地方,一旦失去,他们也就同时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这对于随遇而安的现代人来是一种很难理解的情绪,实话,易安歌也不是很懂。但他明白那种被侵犯底线的感受,那种愤怒导致反击的疯狂。那些人是异能者,对付普通人士兵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他们无法面对实实的大炮和空袭,就算景嵘在,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控制这么多的人和武器。

    这种偷袭的法虽然惹起了的骚动,但也很快平息下来。对数以百计的人来,这种方式简直是闹,激不起什么太大的水花。

    倒是有人混进来这件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从留在驻扎地休息的部队开始,军队进行了一对一的重点排查。易安歌很幸运地因为在外巡逻逃过一劫。

    但终归还是要归队,易安歌心里清楚,只要回去集合,他一定躲不过去。

    所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谎称自己要上厕所,从杨靖身边逃开,从一楼厕所的窗户翻了出去。他在心里偷偷跟杨靖了个抱歉,那人是人精,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不对,也不知他在发现自己试探过的人真的是卧底之后会是个什么心情。

    但是一想到他对异能者们的态度,易安歌又用力握了下拳。不管怎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

    关着景嵘的地方就在两个街道外,趁着太阳落山的那一会儿工夫,易安歌成功溜到了楼边,却在距离岗哨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硬冲肯定是不行的。易安歌躲在暗处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对讲耳机,给唐雪拨通讯。

    用时空裂缝的方式抢人大概是最有效的,但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他们不能抢了景嵘就逃亡,因为按照过去的时间线,景嵘需要在这里开始自己的异能觉醒期。

    易安歌不能阻止他的觉醒,只是想帮他避免感染“病毒”。景嵘体能的异动是因为觉醒期不当地使用能力而产生的,易安歌要帮他的只有这个,更多的,他无法控制,否则就算回到了未来,很多东西也会因为这而改变。

    易安歌最害怕的,是他和景嵘的联系会因为改变过去而产生变化,景嵘还必须是那个被祖父当做勋章的景嵘,但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易安歌希望能够减轻他未来要承担的痛苦。

    唐雪的能力只是备用,万一一会儿他的行动失败,用裂缝出逃是他们的下下之策。

    与唐雪联络好,易安歌伏在暗处观察着岗哨。这一天他摸透了这里士兵换岗的规律,三个时一岗,十分钟交接时间,在没有长官检查的地方,士兵都会趁着这十分钟的功夫抽烟聊天。

    马上就到下一次换岗了,易安歌心里隐隐开始急躁,却不得不屏息等待。杨靖在发现他不见后要先回去通报长官,这一来一回就要半个时,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解决问题。

    终于看到换岗士兵出现在视野里,易安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沉着地走了过去。

    “劳烦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厕所?”

    正在聊天的岗哨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见他身上穿的是自己人的制服,又见他夹着腿哆哆嗦嗦的样子,颇嘲笑地咧嘴一乐,问,“新来的?迷路了?”

    “这儿实在太大了。”易安歌红着脸。

    “二楼走到头左拐,自己上去,其他地方别乱走。”

    那人完就又抓紧时间抽烟去了,易安歌千谢万谢,跑着进了门。

    一楼二楼都没人看守,易安歌作势上楼,又轻轻走了回来,站在楼梯拐角处向下看。关人的房间门还是敞开的,隐隐透出一种阴森气。

    他抹了把脑门的汗,走了下去。

    这里的兵也换了,运气好的是这是个个子,看脸不超过二十岁,约么也是个新兵。

    易安歌刚一到门口那人就警惕地站了起来,问,“你是谁?”

    易安歌迅速瞄了眼角落,很好,孩子还在,然后满脸赔笑地道歉,“呦,对不住,走错了,我来借厕所来着。”

    亏得这里光线不好,那人虽然警惕性高,却没发现他表情的异常,有些犹豫,“厕所在二楼。”

    “哎呀,那我走反了。”易安歌一拍脑门,晃悠了一下,身子往那人身上靠了靠,“对不住啊!”

    着他转身要走。见他意欲离开,兵也松了口气,身子就要往回坐。就在这个时候,角落里的景嵘忽然站了起来,扶着墙用力拍。

    兵吓了一跳,立即转移了注意力,一句“你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一下就被身后的易安歌锁住了喉咙。

    “别出声!”易安歌狠狠低声命令道,“不然我扭断你的脖子!”

    在这阴森的地下,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邪气,吓得兵忙不迭地点头。

    易安歌作势要放开他,忽然抬手,一个手刀劈在他颈后。

    这一下没留力气,兵直接给劈晕了,软绵绵倒在易安歌怀里。

    易安歌轻轻将他放到地上,竖起耳朵听,没听见其他动静,不由得心中一喜。这招是他的保留曲目,在以前做侦探的时候,偶尔会被人围追堵截,他用这招制服过不少看他的人。

    正常男人上厕所超不过五分钟,估摸着外面人该起疑了,易安歌立即跑向孩,扶着他的肩膀问,“你还好吗?”

    景嵘迟疑地点点头,易安歌摸着他的脸,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劲。

    “头疼吗?能不能走?”

    回答的声音特别,好像蚊子叫,易安歌一听便道糟糕,这孩子怕不是已经烧晕了。

    难为他还知道帮自己兵的注意力,易安歌心疼地抱起他,景嵘的手臂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易安歌的皮肤也灼烧起来。

    “乖,没事了。”易安歌忽然有些无措,慌乱地哄着,一边带他走出地下室。

    还没走到一楼,就听见有人走进来,夹杂着话声。易安歌心道不好,这是给兵换班的来了。

    不过走进来的人只有一个,易安歌带着景嵘又退了回去,在楼梯拐角处故伎重演,给了来换班的人一手刀。

    一下放倒两个人,易安歌心里也开始发虚。他不顾抽痛的右手重新抱起景嵘,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冲出去算了。

    景嵘拽了拽他的衣领,轻声,“地下二楼有通道。”

    易安歌惊讶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景嵘是在这里长大的。在没出事以前他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在基地里到处探险,当初到这事儿的时候易安歌还笑他是个调皮鬼。

    在景嵘的指引下,易安歌把两个昏迷的兵关进了地下室,又迅速从暗门进入地下二层。换岗下来的兵没出去,估计十分钟后外面就要炸锅了。

    地面上是再不能去了,好在这条地下通道笔直向前,似乎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易安歌一边确认暗门锁好了,一边轻声问景嵘,“这里通向哪儿?”

    景嵘有气无力地,“大洞……”

    大洞?易安歌想不出来那是个什么地方,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哄着。

    好歹算是暂时脱险,被通道里的冷风一吹,易安歌才惊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怕汗水沾到景嵘身上,连忙将他放下。景嵘一落地双脚就有些不稳,靠着廊壁坐了下来。

    易安歌蹲下来,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还是跟白天一样滚烫,看来那些人真的一点都不想管这孩子的死活。

    易安歌咬着牙无声地咒骂了一句。不管怎样,在面对一个生病的孩子时都不能抱有普通人一样的同情心,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这支部队的整体素质实在是不怎么样。

    景嵘看起来很困,眼皮上下架,还强睁着,指着走廊深处的方向。

    “出、出去……”

    意思是一直走就能走出去。易安歌摸了摸他的脸,将微凉的手心覆在他的眼睛上,轻声,“我带你出去,你睡一会儿吧。”

    这孩子在被抓到后一定一直没有睡,听到易安歌这样,他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身子一歪就没有了意识。

    孩子的身体不如大人坚硬,尤其身上还带着没有退去的婴儿肥,软乎乎地抱在怀里,易安歌总怕他一睡就起不来了。这样的想法太不吉利,易安歌恼怒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都丢在脑后。

    他自己也休息了一会儿,等身上衣服风干,就抱起景嵘向走廊深处走去。

    这里看起来像是紧急使用的地下通道,虽然有落灰,但保存的还算完好,没有塌陷或是失修,似乎是有人刻意留存使用的。通道一路向下,到了某个地方又向上倾斜,走了大约一个时,才看到了出口的大门。

    门后是哪里,易安歌完全不知情。景嵘还在昏睡,人儿累坏了,易安歌根本不舍得叫醒他。

    都走到了这里,外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了。易安歌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走得有些酸的双腿,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外面出奇的安静,门还没完全推开易安歌就感觉到一阵风猛烈地刮过,差点把门给刮上。他用力用手肘顶着门,将身子探了出去。

    这里很黑,像是个山洞,因为已经是夜晚的关系环境温度十分低,易安歌将景嵘抱得紧了一些,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堆东西。有衣服薄毯和手电筒,最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到了景嵘的那只破旧的书包。

    这是他上次来到过去时,从景嵘的房间里顺走的东西。当时他怕自己在过去耽误太长时间,没有口粮,于是装了一书包的吃食,后来找到唐晃一阵混乱,书包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儿。他确信自己上次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由得有些纳闷。

    他检查了一下衣服和毛毯,没发现异样,于是将景嵘裹了起来,让他舒服地睡着,自己来到洞口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他就知道这儿是哪儿了。这里是防空洞,上一次他和景嵘最后要离开裂缝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跟易明光告别。

    现在这里显然已经没有其他人,易明光已经撤离,但留下了他们需要用的东西。这实在是有点奇怪,虽然易明光的异能是第六感,但总不会灵到连后来人需要什么物品都猜得这么清楚吧?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易安歌干脆不再去纠结。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见景嵘正揉着眼睛在被窝里挣扎。

    “怎么了?”易安歌过去抱起他,替他揉了揉脸。他们现在还需要药品,但显然易明光没有神到能凭空变出感冒药来。

    “疼……”

    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委屈,重重击在易安歌的心上。他摸了摸景嵘的额头,好歹温度没有上升,但他已经烧了一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连命都得搭进去。

    哪里有药?

    瞬间想到的是唐晃所在的实验室,但那里大概不会有孩能吃的感冒药。他们现在没退路了,易安歌立即联络唐雪,让她可以的话记得去楼里找找。

    唐雪那边进行得也很艰难。易安歌的行动暴露了,她必须躲过士兵的搜查,而且唐晃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她一栋楼一栋楼找过去,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回到景嵘身边,易安歌用毛毯将他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张脸,用自己身子遮挡着,生怕他再受风寒。

    这时他才有心思认真观察这个孩子。杨靖得没错,这孩子长得很漂亮,是一种柔软的漂亮,跟长大以后那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完全不一样。孩子还,嘟着嘴发烧,那种难受委屈又分外老实的模样格外惹人疼爱。

    易安歌在旁边躺下,轻轻拍着他,哄他入睡。听着孩子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心揪成一团,看着那张脸就出了神。

    他想到了在未来昏迷中的景嵘。是不是这个人注定了从这么的时候就要经受这种苦难,挣扎着痛苦着,虽然能够活下去,但每一次都不得不在鬼门关前徘徊。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易安歌知道,景嵘是已经习惯了痛苦,他用那张扑克脸掩盖着住所有情绪,唯有心尖上那一点点欢喜,在认识易安歌以后,全部展现给了他。

    当他们熟识以后,景嵘开始露出笑容。看得多了,易安歌差点就忘了他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习惯于什么都不,什么都自己扛着,等待真撑不住的时候也会柔声一句没事,好不让人担心。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到大都是这样。

    很少有孩生病能生得这么安静乖巧,这倒是给易安歌剩了很多麻烦,但越是这样,易安歌心里越是觉得难过。

    这么乖的孩子,没有被好好保护在父亲的羽翼下,没有得到血亲正常的疼爱,唯一真正好好待他母亲也将不久于人世。正常孩子应该得到的一切景嵘都没有,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儿,用自己的方式在仅有的空间里独自学会飞翔。

    易安歌想帮他,却帮不了他。他可以改变一时,却无法改变一世。景嵘的过去他永远无法完全参与。

    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填满了胸口,但易安歌知道,就算再怎么生气,他也不能改变什么。

    只有现在,在他还有能力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得拼尽全力去保护这个孩子,保护他活下去。

    使得未来,他们能够再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