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伤。”凌云皱着眉头道。

    老者拉着凌云的肩膀就往外走，疼得凌云龇牙咧嘴的，“你轻点儿，轻点儿！”

    “你一大老爷们儿，这点痛都受不了！”老者气道，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极多，他的嫡传倒是不少，但是多年来都分布各方，难以再见，身边也极少会有年轻的孩子陪着他，此时当然是开心的。

    要多和年轻人相处，心才不会老嘛，可就是那一个个弟子，心态都是老成，让他觉得很是无趣。

    凌云被老者拉出门去，刚好碰见了儒家学宫的君子安心，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老的和的勾肩搭背，的骂，老的反驳，朝着街上走去，若是寻常家的爷爷孙子什么的，安心觉得还可以理解，毕竟隔代亲嘛，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摆长辈架子的，一直摆着，反而不好。

    可是这老者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啊，和凌云今日还是第一次相见啊，咋就这么亲近呢？凌云资质的确是不怎么好，但是这运气和人缘，却是好得出奇啊。

    凌云的先生不一般，身边的这位老人也很不一般，不过好像跟凌云的先生不太对付，莫不是想要在凌云身上，再争一争他们彼此的学问？

    安心摇了摇头，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不要他一个儒家君子够不着，就是寻常圣人，那都是参与不进去的，所谓的学问之争，不仅仅是摆个抬，各自阐述反驳，还有实践，这一实践，那就是天下芸芸众生，皆在其中。

    倘若凌云真的被选座那两位彼此学问之争的开端，那么凌云此后要走的路，只会艰难千万倍，若仅仅是儒家的学，比起两个加起来，其实要好许多的。

    那些学问极高，修为极高，身份极高的圣人们，对于自己的学问是极为推崇，但是并不代表一叶障目，诸子百家的学问，他们哪怕有各自针对的，也会有所涉猎，即便是有真的是因为学问之争，势同水火者，也是极少数人才不会去看其他学问。

    “你会喝酒？”老者拉着凌云走到一家酒馆钱，问凌云。

    凌云点头，道：“会一点。”

    “一点不行，是不是没有喝醉过？”老者问道。

    凌云不喜欢喝醉，他真的不喜欢，因为酒会麻痹人的感官，还会使得思考出现许多纰漏，不利于他今后做事。

    见凌云不话，老者拉着凌云坐下，喊道：“老板，给老夫上几坛烈酒！”

    老者看着不情愿凌云，抓着他的脖子拉到自己的身边，低声道：“你是剑修，剑修不喝酒怎么行？”

    凌云无奈，这老人都一大把岁数了，怎么还喜欢喝酒？就算是修士，你不也得保持点生命仙风道骨啊什么的吗？

    “来！”

    二抱着酒坛过来，老者提起酒坛就放在桌上，拍开封口，推到凌云面前，“喝！”

    凌云翻了个白眼，抱着酒坛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水灌入咽喉，凌云的眉头都拧成了川字，他吐出一口气，道：“老家伙，你不要点佐酒菜？”

    “来半斤酱牛肉，两碟花生米！”老者拍着桌子喊道，格外豪气。

    凌云看着老者，先生所老顽童，可能也就是这样，人年纪越大，越像孩子，这个样子，真的是像极了孩子，“我还不知道老家伙你的名字。”

    他都懒得叫什么前辈了，这哪里有半点前辈风范？

    “等你找到你娘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老者夹了一筷子酱牛肉，捧起酒坛，“来！喝酒！”

    凌云无奈只得继续举起坛子，与这位老人相处，同和先生在一起又是不一样了，就如同书声琅琅的私塾和快意恩仇的江湖相比是一样的。

    “能不能告诉一些关于我爹娘的事情？”凌云轻声道，“这顿酒算我请的。”

    “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我这个老头子给钱不成？”老者气呼呼的道，又喝了一大口酒，瞪了一眼凌云，“怎么的？愣着干啥？喝啊！”

    看样子这老人是真的不打算了，凌云却在心底暗暗回忆老者过来时，贺璋站的位置以及态度，老者却道：“你不用去猜老夫的身份，凌云，有些事情呢，越早知道不一定越好。”

    凌云就不在问下去，老人暗自点了点头，就是这份定力，就能很有出息，凌云的过去他自然是知道了，也许那一年时间并不漫长，只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其实很长很长的。

    很不喜欢儒家那个教书先生，但是这件事他倒是很喜欢的，他比别人也清楚，若是凌云当真死在了这里，其实对于这个天下，并不算多好的一件事情，好在凌云遇到了那老家伙，也好在，他遇到了那个酒鬼，所以他的杀心之前，会有更多的思量，这就是很好的事情了。

    老人有一搭没一搭跟凌云聊着天，比如他和道祖喝过酒，与佛祖饮过茶，和天下最厉害的剑神打过架，骂戏过闻名天下的圣女，抽过沽名钓誉的儒家圣人，下棋天下第一，算计举世无双，反正就是怎么厉害怎么来。

    听得凌云一愣一愣的，“前辈竟然这么厉害，想必也不差这几坛酒水钱吧？”

    “钱财乃身外之物，老夫行走天下，从不带钱财！”老者吹胡子瞪眼，觉得凌云这子不咋懂事，得好好教育教育。

    凌云是真的心疼钱，他现在都没有剩下多少，还欠了一屁股债，嘟囔道：“那你是咋过来的？”

    “一路蹭吃蹭喝过来的。”脸皮这种东西，对于玩阴谋的人来，要来也没有啥用处。

    两人已经喝完了六坛酒，凌云晕晕乎乎的，老人已经倒在了桌子上，凌云嘟囔道：“吼得那么厉害，这酒量也就这样。”

    老人忽然坐起来，一拍脑门，道：“忘了要带你走走。”

    他站起身来，拉着凌云就跑，凌云道：“还没给钱！”

    “哦哦哦，你先去给钱。”老人松开凌云的，凌云结完账之后，才和老人并肩而行，一起在街上闲逛。

    老人叹道：“修行修心，断了六欲七情，求那长生大道，却不知长生乐趣，又在人间。”

    “那所求长生又为何？”凌云问道。

    其实老人已经给出了答案，但是凌云这一问，要的又不是老人的答案，老人皱起眉头，长生为何？

    “有人求长生，自然也有人求心安，长生而心安。”

    老人轻声道，如那深山险地住万年又万年的人啊，他们的长生太短，却又太长，断而又长，却与那凡人何异？

    凌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倒是没有多少醉意，以剑气化去酒力即可，只是有些感叹罢了，老人忽然问道：“凌云，若你所救之人，反过来再砍你一刀，你该如何决断？”

    凌云想了许久，轻声道：“其实这样的事情，是很难受的吧？”

    “这只是最简单的一个问题，”老者抚摸着凌云的头，“往很大很大的，就是你所行之事会伤害到很多人，也会挽救更多的人，但是被伤害的人又怨你恨你，被挽救的人也不明所以去怨你恨你，这就是千夫所指，那才是心关难过，换做是你，该如何选择？”

    “换作是前辈，又该如何选择？”凌云拱道，“我是晚辈，所走的路，不管如何，都是要看看前辈们走过的路，从这中汲取经验教训，然后再去选择自己应该走的路，我未曾亲身经历，若是选择，我现在的选择就是怨我者怨，恨我者恨，我杀之而无愧，毁之而不疚，纸上谈兵，便是如此轻松。”

    老人点了点头，带着凌云往老宅走去，“那几个女鬼，身世还算可怜，往年我这老头子还觉得世间女子，大多是眼光短浅，善妒无能之人，这几个人中，那个红衣女子年纪最，却最为聪慧，你若是有能力，可为她寻一副身躯，以作他日后长生大道之基。”

    “记下了。”凌云点点头。

    当走到老宅边的时候，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其中领头的就是凌云之前救助的一个乞丐，低价收购东城老宅的事情，迟早是会被暴露出来的，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如何应对，他也已经有了想法。

    老者捻须含笑，凌云悚然一惊，难道这位老人在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这里要发生的事情？

    若是真的如此，那其真实修为，只会更高，甚至可能是神境强者。

    “让那个伪君子凌云出来！”

    “对！你看看给我们吃的都是什么？！米糠！”

    “还有，前些日子他接去家中的女子呢？看人家长得有点姿色就想尽办法得到？伪君子！”

    “天天让我们干活，还给我吃些猪都不吃的东西！”

    “不干了！把工钱给我们接了！”

    有人还拿出了证据，都是些腐烂的菜叶，米糠，还有一个衣着得体的青年跪在地上大哭，“凌公子，我求求你把美还给我吧！我和她青梅竹马”

    就是他刚刚到一半的时候，三个男人从巷子里带着一个女子出来，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大朗”

    女子看见跪在地上的青年，扑了过去，痛哭流涕！

    “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大朗紧张的问道。

    女子一听到这话，哭得更加凄婉了，只要是脑子不傻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个天杀的凌云，禽兽不如的东西！该死！”

    “对！咱们不干了！”

    “走！去官府告他，人证物证具在，看他怎么狡辩！”

    凌云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骂声，浑不在意，只是听到有人骂了自己的父母，他才多看了一眼，记住这个人的样貌，老者却道：“你这眼光未免太差了些。”

    “实际上可能还要差些。”凌云耸耸肩，无奈的道，这点伎俩，就真的会坏了他的名声，又真的能将他拉入牢狱？

    宋家做事，看起来也是很白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