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之极尽近乎道。

    故而凌云对于剑道的要求其实并不是多高，他也并不是多么清楚自己的剑道天赋有多高，是真的不觉得，所以他在练剑之时，重剑意且重剑术。

    反而对于真正剑修的术法却是极少涉及，倒不是因为他不懂，而是他一身剑气，却是极难施展剑修术法，不过凌云并不着急。

    酒鬼先生的话，他并非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只是他如今的境界，却是无法理解多少，像凌云这种天赋，真要修行剑道术法，却是极难的，因为经脉体质的缘故，等于是暂时断了他的这一条路，凌云自己也清楚。

    但是凌云在剑道的天赋的确是十分特别，有容易珠玉在前帮着凌云授课，自然之后那些学生，便不会有多抱怨，年轻的剑术先生便是这样学剑的，也许真的就有不一样的地方，容易看着凌云教授剑术，包括刚刚领悟的“破剑式”，他也是在和学生探讨，共同进步，毫不藏私，天下师傅教学生，总是要留一的，尤其是在修行一道，算计极远，师傅教授学生，便多有留的，这还是对于嫡传弟子，还不是他们这样书院的模式。

    凌云教授完之后，准备带着凌晨去剑术学院的宿舍，容易跟在身边问道：“看你教授剑术，丝毫没有保留。”

    凌云笑着道：“剑术也是学问，我先生教我读书认字之初，便了天下学问万万是不能敝帚自珍的道理的，害怕被超越的时候，便已经被超越了。”“”

    “我天赋不算好，所以当我教授他们的时候，自然自己也是会学到很多的东西的，先生教学生，学生比先生厉害，才明这先生的厉害。而学问一事，自然是越多越好，越高越好，自然没有什么私的法。”

    “那你不怕你的仇人学了去，反而过来对付你？”容易问道。

    凌云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天赋不如人，但心志未必不如人，道路千万条，何处不通天？

    “我练剑便是为了斩尽仇寇，怕自然是极怕的，”凌云顿住脚步，仰天看着天空，伸出了右朝着天空轻轻一握，仿若将苍天紧握于中，低声喃喃，“我出剑时，自然要无物不破，剑术令天下剑修如若三尺神明，剑意之高，要天下剑修敬我如神，剑气自人间而出，超出天外天！”

    容易神色一窒，剑修在修士之中属于极为尊贵而特别的一类，更重其意，意气而风发，为之巅峰，自然剑心极为重要，在这个时候，哪怕凌云只是低声喃喃，却也可以感觉出，他此时的特别，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白衣如谪仙的少年，真是可以出剑，使得天下剑修敬如神明，剑气可至天外天！

    凌晨两眼冒着星星，“少爷是天下最厉害的。”

    若论剑道一途，凌云的确是天赋异禀了，容易很想知道凌云的那位剑道先生是何等人，才能在仅仅练剑三年的少年身上，种下此等剑心，她也想看看这个少年，真正出剑的时候，又会是让人何等的惊艳，惯用右，却更多时候擅长使用左剑，他还是在藏拙。

    容易其实更想知道的，这个少年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从购买凌王府旧址，以及接触到书院的人，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有些事情的确是巧合，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巧合也是刻意的，真正的巧合是无心的，真正厉害的巧合就是有心算无心了。

    克里斯提早早的就在宿舍之前等着凌云，西玄大陆的男女之情，倒是没有九州天下这样的规矩，自然喜欢的东西，还是要去争取的，凌晨对于克里斯提倒是没有什么恶感，反正少爷这么厉害，有女子喜欢是很正常的。

    容易的宿舍便在不远处，对凌云道：“你若是还想提高剑术境界，有时间，我可以教你。”

    凌云点头，朝着容易拱，容易侧身避过，修士界，弯腰作揖拜谢，也是很讲究的，不可轻易受，不可轻易施。

    凌云笑了笑，当初拜酒鬼先生也是这样，也许是自己的天赋真的不如人，不过这样无所谓，勤能补拙，总有功成的一日。

    往后的时间，凌云便是教剑术，闲暇的时间就是替凌晨找适合修行的术法，当然他自己也是有的，只是交给了凌晨一门“定神咒”，因为凌晨饮血，他害怕凌晨真的成为一个邪魔，挑选的修行之法，也是偏向宁静平和一类的，威力不大，但足够自保。

    再多的时间，便是跟着容易学习剑术了，容易走的是修神一道，但极其重视剑术，故而她教授凌云，便是以剑术为重，当然她真正决心倾囊相授的原因，还在于和凌云的一段谈话。

    赵宋京城，天一书院，是有虚幻之境，可让学生于其中博得奖励，巩固修行，虚幻之境中，分属各大学院自有辖境，剑术学院虚幻之境中最为特别的便是刺穹剑场，剑场为山，直入云霄。

    大雪纷飞之时，凌云披着白色披风站在悬崖之边，容易便站在凌云身边，俯瞰云海，容易问道：“你以为，剑修之剑意，剑气，剑术，三者孰轻孰重？”

    “因人而异，天赋奇高者，三者并进，不分轻重，此为一者；天赋次之，重其意而轻其术与气，此二者；天赋末之，当重其术，而轻其意与气；我先生与我讲解之时，亦曾谈及剑势，我以为剑之势，在其意气，故而不曾放在三者之中。”凌云温和的道。

    容易轻轻哼了一声，“这么，你也是不重剑术者？”

    凌云回头看向容易，微笑道：“凌云天赋不搞，自然重其术，轻其意气，但凌云读书多，也明白一个道理，术之极尽近乎道，剑术冠绝顶，意气自生，后来居上。”

    术之极尽近乎道，剑术冠绝顶，意气自生，后来居上！

    容易的心海豁然开朗，她修神，本该重意而非术，但她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由术炼神，自然心障极多，并非天下没有此等修行之路，而在于不够自信，但是从凌云嘴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像是找到了同行者之时，确定了自己没有错。

    这是变相的在承认凌云的剑道天赋极高，容易双背负，神色严肃，郑重的喊道：“凌云。”

    凌云感受到了容易的变化，微微后退了一点，只听得容易道：“我自问剑道之行不如你拿半个先生，自然也不敢称你之先生，但你方才所言，破开我心中迷障，儒家之言“投桃报李”，你助我破去心中迷障，我便传你剑术，以清你我之间因果。”

    她完，朝着凌云深深一拜，凌云亦弯腰拜谢。

    凌云入京城，三月有余，已经是三月春时。

    赵宋京城之外，有山名为大寒山，终年极寒，凌云盘腿坐在大寒山巅，容易与沈青玄在一旁护道，沈青玄斜倚在半空之中，倒是有些惊奇，凌云这等资质，根本不佳，但是剑道天赋却是极高，而且其心性，坚韧近乎完美。

    一月之前，凌云于大寒山开府，心动而雪崩，于远处宽，此地如若接天一线，便见银白落尘世，似那九天银河倒垂。

    仅是开府，便使得寒山雪崩，虽然剑修行修道之徒，但终究是要走武夫一途，体魄强健，但是也不是有凌云那般“过于强健”的，仅仅是二境，出拳有雷声，气血翻滚，于经脉之中，如蛟龙如海，鹏翔九天，气象不凡！

    当时他与容易赶来之时，容易笑言：当真是二境大修士！

    故而近日凌云剑道或有突破，或许有惊喜，闲来无事的沈青玄便也跟了过来，只是凌云枯坐两日，并无多大变化，直到第三日于大寒山望去，东方第一缕阳光出现，撕裂夜幕之时，凌云身上的气势才发生了变化，剑意仿佛是自夜幕而来的朝阳，渐渐炽烈。

    于剑道登顶，为情所困的沈青玄，天赋相比于容易，倒是真要高出一截，他更能察觉出凌云剑意细微之处的变化。

    若仅仅是寻常之人感受，也便是炽烈罢了。

    但是细微之处，却又一丝难以言喻的豪气，凌云缓缓起身，双背负，双眼紧闭，白衣随风猎猎作响，远处之阳光越发之多，天边处鱼肚白，便就真如那海中之鱼翻肚。

    凌云豁然睁开双眼，容易只是有瞬间的错愕，但是那瞬间，仿佛是见到了凌云登临天下绝顶，要问天上仙人，天上仙人剑术如何，要去那天上最高白玉京，看看我之剑术，是否高出天外天！

    错愕是瞬间的，之后凌云便归于平凡，剑意深藏，他轻轻跺脚，便来到后面，当然离开之时，原先所斩之处，轰然崩塌，非是剑气破坏，而是残留剑气过于厚重，气力绵长而压塌的。

    沈青玄御剑离去，淡然道：“若能见南冶再出剑仙，为一州之幸事，我之渐青湖，你可十五日独坐三个时辰。”

    他看见的，比容易更多，所以更加震惊。

    凌云那短暂爆发的剑意，他所感受的是，凌云以天下作酒壶，舀取九天银河为佳酿，和衣醉卧白玉京，世间之事多有难决断者，且待我饮一杯浓茶，再以一剑斩让我难决断者。

    其意是问责苍天，怪罪于神仙，天下无难事，只需我中之剑，一剑斩之！

    “好一个一剑斩之！”沈青玄抚掌而笑，坐于渐青湖饮酒垂钓，白衣铺在湖上，有剑气翻滚，他双自然垂落中，渐青湖便再平静下来，“天下剑修，遇凌云者，幸之，哀之！”

    凌云自然不知道沈青玄的评价，他只是知道，自己触摸到了剑术的一个门槛，只是不大容易跨过去而已，这样的事情，容易是没有办法解决的，生死之间所悟，方得剑术之本质。

    于缥缈峰道观醉卧的酒鬼，一抹去了身前水盘，这位天上谪仙，由衷赞叹，借用那位为情所困，剑道止步不前的剑仙之言：

    天下剑修，遇凌云者，幸之，哀之！

    幸之于能见剑修之大风流之风采！

    哀之于与这等剑道之奇才同处一世，望其项背者终日望其项背，并肩者终在其后，领先者终将并肩。

    酒鬼大笑道：“世人见我剑者，只见吾背，难见吾面，其幸也哀！”

    天上谪仙人笑骂一句，邀请酒鬼再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