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复习的日子枯燥无味, 陆念念除了偶尔和顾淼出去溜达一圈, 多数时间都在学校写试卷。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 陆念念兴冲冲地跑回宿舍收拾行李，等下楼的时候她才看到，花坛边站着一个人, 背影有些熟悉。

    陆念念仔细看他一眼, 看清少年的轮廓时，她眼睛一亮, 急忙拉着行李箱走过去, 兴奋地喊：“香菜, 你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 等候在楼下许久的陈相灿回过头，目光对上陆念念的视线, 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 撇了撇嘴角，懒懒道：“你是不是要回家？”

    他看了学生宿舍的时间表，知道大多数住宿生都会在这个时间点离校，所以就来宿舍楼下碰碰运气。

    陆念念的眼睛轱辘轱辘转着，一脸狐疑：“你不是应该回家了吗？”

    陈相灿眉梢一挑, 瞥她一眼：“老子今天心情好，过来转转。”

    这是什么癖好，在女生宿舍楼下转？陆念念面露嫌弃地看着他：“那你接着转吧, 我先走了。”

    完，面前的女孩拖着行李真的走了, 陈相灿的嘴唇动了动，懊恼地皱眉，快步追上去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我也回家，一块走。”

    陆念念嘿嘿的笑，香菜分明就是来找自己的，还不愿意承认。

    两人一前一后往校门口走，谁也没话，仔细算算，自从陆念念住校，陈相灿已经很久没见她了，除了早上跑操的时候能看到她一眼，其余时间见不着她人影。

    庆幸的是，他也没有看到宋今朝。

    陈相灿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于是两人走到校门口叫来一辆出租车，刚把行李放上去，陈相灿开车门，跟陆念念一块坐在了后座。

    “寒假有什么安排？”他突然问道。

    陆念念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道：“我要去乡下住几天，好久没见我舅他们了。”

    陆淮君早就跟她提过这事，寒假还是要回去一趟，自外婆去世，她又忙着上学，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去了。

    陈相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目光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身旁的陆念念，神情凝重，似乎还想什么。

    注意到这人的不对劲，陆念念关心道：“香菜，你是不是尿急？”

    不等他回答，陆念念心领神会地拍拍他的肩安慰：“再憋会，很快就到家了。”

    闻言，陈相灿皱眉，俊脸一黑，语气不悦地开口：“我是想问你，你跟那个宋今朝现在什么关系。”

    他听大院里的几个男生，那子好像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不知道陆念念和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念念看他一眼，郑重其事道：“我们当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这还用问吗。

    她尾音刚落，陈相灿眉骨轻蔑的一挑：“那你们异地恋还没分手？”

    一提“异地恋”还有“分手”的字眼，陆念念脸一垮，顿时不乐意了，扬声反驳：“我们虽然异地恋，但情比金坚！怎么可能分手！”

    陆念念不满的哼了一声，随即将脑袋转过去，视线移向窗外。

    面前的女孩似乎有些生气，陈相灿张了张唇，咬口无言，板着的脸又臭又硬。

    气氛陷入僵持，陈相灿斟酌之后，耐着性子开口：“你知不知道宋家的情况，而且宋今朝很有可能......”

    话未完，陆念念皱着眉瞪他，一副他要敢再一句，就会跟他决裂的神情。

    陈相灿顿了顿，薄唇紧抿，将欲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宋今朝很可能有精神疾病，这个她到底知不知道。

    “香菜，我很喜欢宋今朝，而且我们关系很好，请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别的。”陆念念一脸严肃地看他，就像猫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陈相灿语气沉沉，两道黑色的长眉紧锁：“你对他清楚吗？”

    陆念念收敛情绪，一字一语得认真：“不清楚的地方，我会问他。”

    陈相灿看她一眼，了然的点头，克制情绪后收回目光，之后两人谁都没话。

    出租车停在路口，陆念念道谢之后先一步跳下车，拿了行李后直接离开，看着女孩的背影越走越远，陈相灿终于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远比现在看到的还要远。

    -

    假期开始那些天，陆念念不仅要写作业，还得每天去上散课，晚上回家接着被老爷子鞭策练书法，期间她试图电话给宋今朝，可惜一直未通。

    陆淮君回家以后，陆念念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去趟B市的县城，她舅舅舅妈就住在那，还有一个年纪跟她只差一岁的表弟。

    回去的时候，陆淮君给女儿额外带了一大箱零食，还不忘叮嘱她：“去了你舅舅家，千万别耽误学习，别只顾着跟周齐闹腾，眼看就要高考了，别松懈。”

    “零食是你和周齐的，别贪吃。”

    陆念念连连答应下来，她舅舅的儿子叫周齐，今年读高二，明年才高考，那人长得嘛，一张正太脸显得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初中生，性格相当顽劣，和陈相灿有的一拼。

    外婆还没去世的时候，陆念念住在乡下，两人从下闹闹，虽然她后来被陆家接走，两人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铁。

    今年寒假回来，陆念念才发现时候住过的地方都变了样，周围的很多平房都变成了洋楼，穿着校服的瘦高少年正在门口等他们。

    看到陆念念，一个长相斯文，白皙秀气的大男孩笑嘻嘻地朝她走过去，伸手便将女孩的行李扛在肩上，周齐似乎没怎么变，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哎哟，什么风把城里人给吹来了？”

    陆念念白他一眼，扬起的嘴角止不住笑意：“你怎么还穿的校服？还没放假呀？”

    周齐带着她上楼，哀怨地撇撇嘴，清秀的容貌越发显得女气，他：“这破学校要给我们补课呢，还得等几天才能放假。”

    陆念念齿间啧啧两声以表同情，又问：“你家有没有无线网？”

    “有啊，难道你专门跑来蹭网的，不是因为想我！”周齐故意板着脸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从上而下量她，与陆念念的眼睛有几分神似。

    陆念念好笑的推开他：“你都多大人了，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周齐咂咂嘴，将她的行李放进提前扫好的房间，“本宝宝还是个孩子好吗？”

    -

    和周齐随便聊了几句，晚饭过后，陆念念开微信，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宋今朝视频，刚按下视频键，便见门外的少年抱着换洗的衣物和浴巾进来。

    陆念念：“你怎么不敲门呢！”

    “我住的那屋热水器是坏的，我先在这洗个澡哈~”陆念念没来之前，这个房间周齐在住，设备还算齐全，结果他妈一听侄女要来，直接将儿子赶去了客房，没水没网被子都是旧的。

    于是不理会陆念念的抱怨，周齐抱着浴巾直接走进去，“哐”的一声关上门。

    陆念念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屏幕看，紧绷着脸神情严肃。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看到画面中的人出现，陆念念的眼睛蹭地一下亮起来。

    “今朝！”女孩的神情还有些激动，抓着手机的手扣得死紧。

    “我给你电话，一直不通，还以为微信也联系不到你......”

    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靠着一部手机，想想都心塞，陆念念耷拉着脑袋，脸不清的沮丧。

    “念念。”画面中的男子看起来不太好，清隽白皙的俊脸仿佛布了层阴霾，与往日不同，今天的宋今朝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这样的装扮让他看起来多了分成熟俊逸的味道。

    看着他轮廓深邃的五官，还有眼底淡淡的一圈青色，陆念念看着有些心疼：“今朝，你还好吗？”她心翼翼地闻讯。

    宋今朝轻笑，清隽的眉眼舒展，褪去锐利多了分温和的笑意。

    “本来不好，现在好了。”他的声音低沉，隐隐透着些疲惫，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摆脱宋致远和沈曼，宋今朝在瑞士待了近三个月，而这么日子所经历的诸多事情，都已经让他的承受力达到极限，秦秉乾是他的外公，也是宋致远如今在商业上唯一的对手，而造成两人为敌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母亲。

    回忆这么多天的种种，宋今朝的脑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似乎稍一触碰就会断裂。

    “今朝，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视线落到他淡青色的眼睑，陆念念担心的皱起眉头，这样的宋今朝，她都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画面中的男子摇头，虽然很少话，但只静静看着她，心底的焦虑便减少一分。

    两人许多天没见，陆念念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讲给他听，到有趣的地方不时笑出声。

    宋今朝静静听着，偶尔搭上话，俊逸的容颜浮现出笑意，神色渐渐变得轻松。

    陆念念了半天，才意识到她对宋今朝现在的生活状况一无所知：“今朝，你出国之后都干些什么呢？”

    干些什么呢？宋今朝垂眸，眼底的光晦暗不明。每天跟着秦秉乾一同去公司，送走几个商业间谍，又无情地收购和分解其他竞争对手，这样的生活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他的外公似乎想让他清楚自己的手腕，以及接手他一直拼来的天下。

    “画画。”宋今朝淡淡开口，黝黑剔透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陆念念哦了一声，准备找个话题继续聊，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语气还有点惊讶。

    “陆念念，你干嘛呢？”

    “你果真是来我家蹭网的。”周齐啧啧两声，懒懒散散地趿拉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

    男孩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腰间只系了一块浴巾，裸.露的上半身白得像豆腐，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胸膛流淌下来。

    陆念念听到声音没回头，自然也没看到周齐的样子，继续跟宋今朝话，却见画面中的男子俊脸阴沉，紧锁的眉头拧成一条沟壑，那双黝黑的眼仿佛凝结了冰霜。

    只听他阴测测的开口，像席卷着冬夜里的寒风：“他是谁。”

    陆念念愣了一下，急忙回过头，便见周齐拿了杯酸奶，光着上半身还在她的房间里晃荡，雪白的皮肤晃得刺眼。

    忍不住卧槽一声，陆念念俏脸涨得通红，大声喊道：“周齐！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暴露狂啊你！”意识到不妙，她连忙放下手机，抄起窗边的一只枕头朝人直直丢过去。

    周齐拽紧浴巾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惊险地躲过枕头，双手抱头以防重伤，不忘抱怨：“你干嘛这么激动！我还没你色狼呢！”

    一看陆念念抄起另一块枕头冲过来，周齐脚底抹油，立马溜了。

    房门“哐”的一声被关上，陆念念松了口气，拿起手机一看，才见对方已经挂断了视频通话。

    这是闯祸了吗？陆念念紧张的抱着手机，正犹豫要不要再拨过去，下一秒电话铃响起，是宋今朝来的。

    陆念念还未松口气，那头的宋今朝率先开口，语气阴沉，像夹着冰雪：“他是谁？”

    宋今朝紧扣着手机，似乎稍一用力，手里的东西就能被他捏个粉粹。

    陆念念急忙解释：“今朝，你别误会，我最近都在我舅舅家，刚刚那个是我表弟，他卧室的水龙头坏了，所以才借用我房间洗澡......”

    “你别生气。”她的声音低下去，语气显得心翼翼，深怕宋今朝一个不高兴，把她的电话给挂了。

    在她这些话时，宋今朝始终一言不发。

    沉暗的目光无声地划过她的轮廓，这样的陆念念，宋今朝对她的感觉不单纯只是喜欢，她就像一株长满刺的荆棘，慢慢的扎根在他心底，外界的一举一动都像在觊觎他的专属物。

    心底密密麻麻如同蚂蚁撕咬的感觉一分未减，即使那个陌生的男孩是她的表弟，他不断滋生的焦虑就如同荒地野草，肆意疯长。

    宋今朝缓缓回过神，这样冷暗沉寂的目光竟让陆念念有些心慌，“今朝，你话呀。”

    画面中的男子微抬了下眉骨，黝黑的眼无声地望着她，“没事了。”

    虽然他没再什么，可陆念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今朝，下周六是我生日，舅妈要给我做红烧辣子鸡，我最喜欢吃那个了。”陆念念微微笑起来，语气故作轻松，试图化解刚才的尴尬。

    宋今朝垂眸一瞬，轻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寄过去。”

    闻言，陆念念的眼珠骨碌碌转着，眼底有熠熠的光芒流动，“可以把你寄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