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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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媪端坐到她对面,道:“女公子请。”

    刘嫣顿了顿,问她道:“张媪,我听闻夫子之前欲纳过两位侧室,后来那两人一个病死一个失踪。我想知道,其中都发生过什么事情?还有,两件事情之间可有什么关联或相似之处?”

    原以为是对自己起了疑心,现下听她竟是听这件事,张媪放下心来,反问道:“女公子怎么听起这个来?”

    她故作轻松一笑,随便找了个理由道:“之前听人过,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不知张媪可方便讲一些与我听听?”

    张媪想了一下,道:“既是女公子想听,那婢便了。”

    “两年前,大人与属吏主簿之女定了亲事,准备纳彩的前几日,不知何故,那家女儿突然一夜之间就不省人事了,家里请了许多医士来看,却是找不到确切的病因,有是身体衰竭导致,有是中了毒,可又查不出是何毒。可怜那女子再未醒来过,最后就这么死在床上了。”

    刘嫣了然点头,又听她继续道:“本以为这只是一出意外,不料后来隔了半年,虎贲中郎将主动与大人结亲,熟料结亲后不久,其女儿一夜间在世间蒸发,下落不明。派人查了两个多月,一无所获。当时此事还引起不的轰动。而在长安,这两件事几乎人尽皆知。传的多了,便什么的都有了。可怜我家大人现在孤身一人,无人再敢与他结亲。”

    完这些话时,张媪抬眼瞧她神色。

    而张媪其实早就知道刘嫣是公仪弘指腹为婚的正妻,只是在她面前装作不知道罢了。在她看来,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女儿根本没有资格嫁给公仪弘。何况刘嫣在她眼里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别现在两人没有机会结合,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刘嫣问道:“你可知当年是谁负责调查那起失踪案的?”

    张媪想了下,回道:“好像是廷尉史李鹜。不过此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想必也查不出什么了。”

    刘嫣略略点头。又问:“在此之前,夫子可有得罪过人?或是与哪些朝中大臣不合?”

    张媪摇头道:“婢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朝中一向分为三派,两派对立,一派中立。听太子和丞相这边的势力互相交好,二皇子一直想要拉拢我家大人,但一直未能服。也是了,我家大人性情温和,向来与世无争,怎会掺入到这些是是非非中去。总之这朝堂之事,很难清。究竟有没有得罪到人,婢就不得而知了。”

    听张媪完这些,想来他也不是那种心机叵测之人,反倒有些符合他一贯的清平儒雅的性子。这么一想,刘嫣忽然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有些误会了公仪弘追求自己的目的。但复又一想,多试探试探他也无妨。

    ……

    这一夜,张媪和昨夜一样与刘嫣同屋而睡,直等香燃尽以后,方才捂着口鼻起身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次日刘嫣沉沉醒来,头痛不减,反而有些加重的趋势。

    公仪弘今日休息,但下朝后仍过来亲自接她上课,却不料当看到她脸色比之昨日还要苍白憔悴时,不由一怔。

    再看,这哪是普通的睡眠不济,分明是生病的迹象!

    “陈信,你让人带名医士回来。再派了个人到太学院给她告个病假。”

    “是,大人。”

    陈信领命出去后,刘嫣一副气息不稳的虚弱道:“给你添麻烦了。”

    “何来麻烦,反倒是你,身体都这个样子了,居然也不和我。看来,你还是与我见外。”公仪弘道。

    脸上情绪看着不大好的样子。

    刘嫣已然没有心情和力气与他争论这个问题了,恹恹道:“夫子,学生有些累了,想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可否麻烦夫子出去一下。”

    她每次开口唤他“夫子”时,心里都会感觉怪怪的。而刘嫣除了想发他出去以外,的确是因为头晕的厉害想要一个人安静的睡会儿。

    “也好,你先休息吧,我唤侍女进来,有事随时喊我一声。”

    她轻轻嗯了一声。公仪弘刚要转身之际,却见她身子一晃,整个人昏迷过去之际,他反应及时,将她一把拦肩抱住,情急下喊道:“刘嫣!”

    ……

    医士为她诊过脉,又施银针刺过穴后,刘嫣渐渐清醒过来。

    取出针时,见那针身呈褐色,医士大惊失色。连忙查验后,向公仪弘如实道:“女公子可是误用了什么东西,此乃中毒所致啊。”

    公仪弘听完以后心中惊骇。

    刘嫣亦是吓得不出话来。两日前看到的那个身影再次浮出脑海。

    她想不出究竟是谁要害她。

    “何毒?”

    公仪弘蹙眉问道。

    医士道:“若没弄错,怕是曼陀罗花和闹羊花等合成的miyao。这种miyao无色无味,不好分辨,常人吸食时间短的话,会致使昏迷,醒来出现头晕眼花等症状,吸食时间长了的话……”他看了一眼刘嫣,继续道:“可令人死亡。”

    两人同时一惊。

    “不过,以目前情况来看,幸好发现的及时,女公子吸食不多,毒素尚未侵入五脏六腑,并无性命之忧。我稍后会开几副清□□,一日三次服下,三日便好。”

    刘嫣闻言稍稍松出口气。但心里却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在这里已经十分心了,竟没料还是疏忽大意了。

    待公仪弘静下心来,沉吟半晌,让人先送医士回去。之后,将几个伺候在旁的侍女喊来,一一盘查询问了一遍。

    结果有点失望,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信试探问道:“要不要,再问问张媪?”

    公仪弘一顿,这才注意到,半天没见到张媪人了。心下暗自端量起来。

    张媪虽是府里的下人,但陪伴董夫人已有近二十年,自己更是被她一手带大的。

    他对张媪尊敬有加,平日时不时会过去问候看望她。可以是除了他的母亲以外,张媪是他最放心和敬重的人了。她的为人他也自是十分清楚,对她亦是相当的信任。

    若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绝对不会对张媪起疑。可是——

    刘嫣是卞氏之女这件事,他之前对张媪起过。眼下这起事正好发生在刘嫣的身上,让他不得不怀疑起张媪。

    倘若真的是她所为,那么可见她与自己母亲的感情之深,又见她对卞氏一家的憎恶之切!

    沉思片刻,他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可是,屋内那股淡淡的熏香味却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媪做事谨慎,一早便将那些香灰处理干净了,连同香炉都洗的一尘不染。

    但即便这样,仍是逃不过公仪弘的心细如发。

    回过身,公仪弘问刘嫣道:“这屋子燃过香料?”

    刘嫣虽已清醒过来,但精神状态仍是很差。她轻轻嗯了一声,道:“是张媪拿过来的。”

    完这句后,心中微微一震,蓦地警醒几分,后背一阵发凉。顿了顿,终是道:“前日夜里,我见到窗外有个妇人的身影在檐下停留,当时我开口询问,她却一言不发就走了。这事我与张媪过后,张媪只也见过同样的身影,担心我夜里睡不安宁,便拿这些香过来,是可以静心,有助于睡眠。”

    公仪弘心下了然。张媪熟香,他再清楚不过。

    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来看,此事怕是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顿了顿,公仪弘道:“我出去一下,晚点过来看你。有事的话和下人一声。”

    刘嫣微微点头,直到听到关门声后,心下立时砰砰的跳了起来。

    她不敢确定自己中毒是不是与张媪拿来的香薰有关,但的确是自张媪将那些香熏拿过来后,自己才开始出现了头晕脑胀等症状。

    倘若真的是她……

    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想到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就在自己身边,近身服侍着自己,随时都会要掉自己性命,一时间后怕不已。

    公仪弘直接去了张媪的住处,发现她并不在那里,想了想,转身又去了另一地方。

    ……

    家庙祠堂内,冷冷清清的,一片静谧无声。

    堂前诸多牌位中,董氏的牌位前,跪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妇。那老妇的背影,公仪弘进来一看便认了出来。正是张媪。

    他走上前,在她身后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阳光柔暖,他颀长的身影映在她身前的那些牌位上,一动不动。

    张媪似是猜到他会来,也没表现过多惊色。神色平静的缓缓站起身,回过身,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朝他行过礼后,从容的道:“大人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昨日婢梦到了先夫人,她对我了些话,婢便过来看看她。”

    “先母了什么。”

    公仪弘心平气和的问她道。神色如常,像平时与她闲聊一样。

    张媪道:“夫人她放心不下你和老爷,让婢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管好门院,以防人入室。”

    “所以,你就下毒害她性命?”

    公仪弘的轻松,目光却紧紧的盯住她。

    张媪也不算与他掩饰,直言不讳道:“婢不这样做的话,难道大人会去做吗?”

    公仪弘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