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去的日常之一
西历1568年,岐阜城
“嗯?这些就是足利义昭那家伙送上来的谢礼吗?”
大殿正座,织田信长斜躺在椅子上,用手撑着头,瞟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一担担礼品,语气轻蔑,对于名义上的将军丝毫不见敬意。
“是的,足利将军,这是对信长大人您帮助幕府击败逆贼的表彰和感谢,同时还送上了一封信给信长大人您。”
“信?”织田信长闻言,看了一眼恭敬的站在殿下的侍从“什么内容,拆开看看。”
“是。”
侍从闻言立马拆开了信封,根本没有考虑即使是名义上的将军,足利义昭亲手所写的书信,也不是自己一个的侍从能看的。
“回禀信长大人,将军在信中,希望信长大人您能够担任副将军一职。”
“蛤?你什么?”织田信长闻言不雅的掏了掏耳朵“足利义昭那子什么?”
“将军,希望您能担任副将军一职。”侍从低着头,恭敬的重复了一遍。
“回绝他,想的倒是挺不错的,真当我是傻子吗?”织田信长着,翻了个白眼“哦,对了,那些东西都给我留下,反正他是谢礼,那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是。”
“把东西都分类放到仓库,礼单给归蝶过目,之后的事就不用来扰我了,下去吧。”
“是。”
“嗯?有趣……你们等等。”
就在大殿下的侍从们抬起礼盒,准备送到仓库的时候,织田信长抬眼看见了一个明明穿着华美狩衣,但其他人却像是看都看不见的蓝发少年,想到了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一堆刀剑付丧神,唇边扬起了一抹兴味的笑容,呵令侍从们停下脚步。
“信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给我在礼盒里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刀剑,有的话就给我送上来。”
“是。”
经过一番寻找,侍从双手捧着刚刚找到的一把刀,交给了另一名守在一旁的死士,由他献给织田信长,而非自己上前。毕竟像是这种开了锋的武器,为了安全起见,哪怕主君没有特意明,训练有素的侍从们还是会自觉的将刀剑交给死士,再由绝对不可能会背叛主君的死士转呈,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主君的安全。
织田信长接过死士递来的刀,挑了挑眉,‘噌’的一声拔刀出鞘,左手细细的抚摸着刀身上华美的刃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织田信长把玩着手里的刀,头也不抬的挥挥手,将众人赶出了大殿。
“吧,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刀匠的作品?”见众人都已经离开,织田信长语调慵懒,但眼神却极富侵略性的盯着少年模样的付丧神。
“在下名为海老名宗近,乃是平安时代的刀匠,三条锻冶宗近亲手所做的唯一短刀,因为是父亲晚年所做,所以算是三条家的幼子。”蓝发的付丧神着,不疾不徐的行了一个平安古礼,虽然眼前的是名震天下的织田信长,但却并没有任何胆怯,依旧优雅而从容。
“短刀?呵,原来是因为没有刀反②啊。”织田信长仔细看了一眼手中明显超过了短刀规制的刀,见到刀上并没有刀反,方才了然一笑。
“确实如同信长公所言。”海老名笑着微微颔首“因为没有刀反,所以我姑且还算是把短刀,虽然不拔出刀来仔细观察的话,很容易被当成胁差,信长公真是好眼力。”
“不过我还真是弄不明白你们这些付丧神,明明是神明,看行为举止却像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真是奇怪。”织田信长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漫不经心的随手将短刀挂在了腰间。
“信长公笑了。欲成神,先为人,人与神之间的差距,除却力量以外,并非遥不可及,即使是高贵强大如天照大御神,有时也会苦恼,更遑论我们的付丧神呢。”海老名着,低垂下眼帘,神色平静而淡然。
“哈哈哈哈,你这把刀还真是有意思!”
“多谢信长公的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啧,这个性格真是……算了,走吧。”
“走?”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织田信长,海老名有些茫然。
“哈哈哈哈,你刚到我的手上,还能带你去看什么?”织田信长大笑着,迎着灿烂的阳光,立在大殿前的高台上,张开双手,神情里满是不可一世的张扬桀骜“自然是带你去见识一下我天下无双的岐阜城啊!”
“天下无双的……岐阜城吗?”海老名低垂下眉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信长公还真是自傲啊,无视将军和天皇,真的好吗?”
“蛤?将军和天皇,那种东西谁会去管啊,成王败寇,没资格成为我对手的人,我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走了,三条。”织田信长闻言不屑的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大跨步向前走着,仗着海老名本体挂在自己腰间,连回头招呼一声也懒得动。
“信长公,在下过的吧,在下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海老名宗近,不是什么三条!”
“啧,你不自己是三条家最的吗。那叫你三条又没事。更何况你现在是我的刀了,自然要有专属我的叫法,不对吗!还是你不喜欢这个昵称?明明很好听又很好记啊!”
“信长公!”
对于织田信长这种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都是歪理的态度,海老名也不知道还什么好,也只能由着他去了,毕竟以织田信长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来,如果坚定的回绝了这个所谓昵称,天知道他还会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出来,还不如接受这个,至少听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不用在意那些细节。”织田信长无所谓的摆摆手,指着前方连绵不绝的宫殿,语带自豪“怎么样?那就是我举世无双的岐阜城!”
“确实相当华丽呢……”
虽然因为之前侍奉的一直都是足利尊氏,这个名为织田信长的男人又对足利尊氏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因此先入为主的有些反感。而即便不理会这些,就性格来,海老名也能感觉到自己恐怕和这个手执权柄、名震天下的男人合不来,但面对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岐阜城,海老名还是无法违心的出什么贬低的话,只能由衷的赞叹。
“哈哈,对吧对吧,我的岐阜城自然是最棒的。”
“信长公的是。”
海老名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声名在外,身上却仍然有着些许孩子心性的男人,微微低下头不禁莞尔一笑,虽然有些意外,但这样也很有趣。
“对了,信长公,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事,。”因为海老名的赞美而心情愉悦的织田信长相当爽快,一点也没有传闻里的难以话。
“虽然我之前一直在足利家,可却也听过信长公您相当喜爱一把名为不动行光的短刀,怎么今天……”海老名着,好奇的眨了眨眼“怎么今天没有在信长公您这里看到呢?”
“啊,你是不动啊。你不我还没想起来呢,怪不得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织田信长恍然大悟般的挠挠头“昨天在归蝶那里喝了酒,临睡前随手就放在桌上了,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忘记拿了。”
“信长公你可真是……”听完织田信长的话,海老名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有这样一位性格的主人,不知道那把不动行光又会是个怎样的付丧神呢?
“哟西,既然到不动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去归蝶那里吧。”
“诶,是浓姬夫人吗?”
“浓姬,听着好耳熟,那是谁来着?”织田信长闻言有些茫然。
“浓姬夫人所指的,自然是曾经的美浓国姬君,信长公您的正室夫人了。”
看了一眼好像真没想起来自己的到底是谁的织田信长,海老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因为一直都是用的闺名来称呼自己的妻子,可是平时像自己一样为了避讳和表示尊敬而称呼夫人为浓姬的应该也不在少数,这样还能想不起来浓姬指的是谁,织田信长这个男人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好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吗?哎呀三条,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嘛,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记得不是很正常吗。”
看到海老名眼中那种难以置信的古怪眼神,织田信长撇了撇嘴,对于自己居然记不得自己妻子的称呼没有一点的心虚,反而相当的理直气壮。
“好了好了,别磨叽了,赶紧去归蝶那里,正好还能和她一起吃顿饭。”
“信长公的命令,在下自当遵从。”海老名着,微微侧身颔首,一举一动都带着历史沉淀下来的优雅从容,让人像是觉得回到了那盛极一时的平安京。
‘织田信长……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看着走在前面,成为了自己新任主人的男人,海老名低垂下眉眼,收敛了眉宇间泄露出来的,些微的茫然和无措。忐忑不安的跟随着自己的主人穿行在偌大的岐阜城内,不知道自己内心的不详的预感究竟从何而来的海老名,毫无察觉的迈向了,名为织田信长的男人所铸造的,宛若笼中鸟般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
科普时间到!
:关于三条宗近是不是还有锻造过其他短刀因为查不到相应的资料所以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有确切记载和名称,能算得上是著名作的短刀就只有海老名宗近一把,所以这里就姑且认为三条宗近一生只锻了这一把短刀。
②:日本刀的规格里,刃长在30cm以下的为短刀,超过了30cm而不到60cm的一般都是胁差,所以从理论上来,三十多厘米的海老名宗近,应当可以是胁差的,但是却被记载为了短刀。
当然这是因为长度并非没是有例外的决定性的刀种判断方式,当刀剑的长度超过短刀规制时,如果刀上没有刀反,那这把刀还是会被归为短刀而非胁差。
关于海老名宗近是否真的没有刀反,因为找不到相应的图,它的真品也早已经在1615年5月的大阪夏之阵中被彻底烧毁,因此不得而知。
至于在德川美术馆中收藏的那把海老名,因为规格造型和古籍中记载的有很大的不同,而被认为很有可能只是同名的另一把短刀或者干脆就是德川家在大阪夏之阵后令人仿造的赝品。
文中它没有刀反,只是作者我基于上述缘由所作的推测,并没有其他有力的证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