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番二

A+A-

    月亮

    八月十五中秋宴,皇帝与宗亲把酒言欢,宴散,已近子时。

    清正殿里备好了醒酒汤,章桓上前进言,淑妃娘娘叫陛下一定用了汤再歇下。

    夏奕解外袍的一顿,:“淑妃还没睡?”

    章桓笑了笑:“宫里治宴,娘娘要打理的事多,送走了各府王妃夫人们,还要听下头奏报。成王妃还多留了一会儿,跟娘娘哭诉成王纵容宠妾,无视皇家体统。”

    夏奕冷哼一声,“这些人自己家里事都办不好,什么破事都拿来烦淑妃。摆驾,去凤仪宫。”

    章桓道“是”。片刻,御辇到了凤仪宫前。瑗宛早得了消息,领着大宫人在门前迎驾。

    深夜的殿宇灯火辉煌,她亲自还提着一只灯笼,卧兔形状,缀着红色的眼睛,灯影投在御辇上头,是只忽明忽暗活灵活现的兔子。

    今晚是仲秋,若她还在民间,可以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还能上街瞧花灯。如今被关禁在后宫,宫里天街也有灯宴,哪里比得上民间热闹繁华。他一出现,宗亲们没一个敢吭声,静悄悄注视着那些灯火,只有某家不懂事的孩子拍大笑。她如今这个身份,更是时刻要矜重端稳,哪有个能松口气的时候?

    他不顾宫人们在前,上前牵住了她的,并肩走回殿中,见屋里摆着矮几,几样点心在上面。宫人替她解释,“是成王妃亲做的”。

    夏奕携她一道坐在炕上,炕桌下两人的掌交握。

    瑗宛想起成王妃的眼泪和心碎,决心替她情,“原不该拿这些话来扰陛下,但事关皇家体面,也不敢不叫陛下知道,成王从扬州带回来的那个,原是画舫上的乐妓,怕皇上申饬,不敢奏请册位,在府里却以‘庶王妃’称呼,要下头人像待王妃一般待她,这也还罢了,竟还瞧准了世子之位,百般设计,令王爷厌弃世子。王妃这是实在没法子了,求到我这里来,我瞧她实在是可怜,所以”

    她仰起头,将从夏奕掌心抽回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夏奕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斜睨着她笑,“你知道成王妃何氏是什么出身?”

    瑗宛蹙眉:“我记得,好像是威远大将军的妹子,父亲原是先帝的伴读?”

    夏奕点点头,目视桌上的那些点心,“何氏年轻时,在闺中就十分彪悍,自幼舞刀弄剑,相了不少人家都没成,性子太跳脱粗野,寻常人降不住,当时成王刚在南边立了两次战功,何老大人愁眉不展求到先帝跟前,先帝瞧那奏报上写了成王的名字,随口就把两人凑了一对。婚后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子,后来渐渐好起来了。”

    他敲了敲那点心碟子,“要这是成王妃做的,我可不信。她求到你面前,无非是欺你年轻,又想试探你到底对我影响有多大。试想成王世子都多大了?十五岁的大子,那瘦马的孩子影都没有,拿什么影响世子之位?就是倒了世子,也轮不到她儿子,下头几个庶出的都有出息,有的甚至姻亲都订了,她敢一个个都弄死?你啊。”

    他抬指轻戳她额角,“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老狐狸心里那些弯弯绕。”

    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梁王和殆王(前太子夏颉)倒台后,原来与他们关系亲近的心里都战战兢兢,成王这是怕我削藩,故意弄个瘦马搅浑自个儿名声,想让我觉得这人不够聪明成不了大器,成王妃来求你帮忙情,一来试探你的态度,从你态度上反观我的态度;二来你若当真办成了这事儿,我替你当面申饬成王,就能给他个在我跟前拍胸脯保忠心的会,有个污名在身上,算是递个把柄给我,好叫我放心。”

    瑗宛默了会儿,垂眼瞧着桌上那些点心心里不出的不痛快。

    她经历的事太少了,也不够聪明,这些事她从来没深想过,根本察觉不出那些亲近和试探都有什么用意。

    夏奕得没错,他爱上的女人,必然要成为他的软肋和短处。

    她就是那短处,她还没能成长为能跟他并肩而立的人。

    “这些人有什么事就不能直吗?”瑗宛抵住额头轻揉着,头疼,当真头疼。

    夏奕笑了笑,伸按住她肩头,“不能直,直,难道问我,‘你是不是心眼还记恨着我以前跟殆王走得近呢?’你知道吗?如今这世上,能跟我直白心里话的人,也只剩你了。”

    瑗宛攥了攥袖子,抬起头来,“一开始嬷嬷们叫我研究宗谱我还觉得好烦好累,看来是不能躲懒的,不然以后不定还要闹多少这样的笑话。你放心,我会用心学的,就算不能帮你什么,至少不能扯你的后腿。”

    夏奕低低笑着,抬拆了她头上的发钗,青丝铺泄下来,像黑色的瀑布。

    他拈了一缕发丝在,轻轻嗅着上头的香气,瑗宛抬抵住他的胸口,“皇上,我”

    他的掌顺着她脖颈朝下游走,落在肩膀上,稍稍用力捏按,“知道你累了,替你松松筋骨?”

    瑗宛有点不敢承受天子替她按捏肩膀的待遇,夏奕的已牢牢扣在她肩头。她顺着他的力道一点点倒下去。

    夏奕的唇跟着凑上来,终究不只是捏肩捶腿那么简单。

    他要的可多了,呼吸慢慢变得重了。

    瑗宛侧过头看见西窗没关严,那轮圆圆的月亮就印在窗隙上。

    浮浮沉沉之间,恍如那月亮在跳动着。

    渐渐眼前就只剩一道白色的耀目的线。

    过程特别特别的漫长。她从被迫承受慢慢也懂得如何让自己也得趣些,虽是欢实的,也着实累的不想动。

    他喘了一会儿,还要把她拉起来,重新包裹好带她去观星楼上瞧月亮。

    **

    楼高百尺,临窗而立,她心里其实是害怕的。

    耳畔风声呼啸,好像离天空的距离很近很近。

    好在他在身后,轻轻环抱着她的腰,将她圈在臂弯里,给她充补了许多勇气。

    抬眼瞧那轮满月,和适才窗隙上那轮并没什么不同。银光洒下来,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他深邃的轮廓上有抹凛然不可直视的威严。她满心欢喜的想,眼前这个尊贵非凡不可一世又这样好看的男人,是她的了。

    她其实也不够好,许多事不懂,需他费心慢慢的教。

    也有些着急,想快点成熟起来成为真正能与他相配的人。

    夏奕垂下头来,凝视着缩在自己怀里发呆的女人,“想什么呢?”

    她眼底倒映着那轮明亮的月,喃声道:“我在想,你真好看,有点像我幼时去寒山寺拜过的那尊菩萨。”

    夏奕哭笑不得,伸抚了抚她鬓发,“你还挺胆大,不敬神佛。”

    瑗宛眼眸亮亮的,唇角轻牵,可是,神佛也不及你。我这一辈子,唯有你能救赎。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0-0-205:32:2020-0-2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桃子2个;阿易的猫呀、天空特兰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