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心跳加快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的午夜, 房内烛光只有一点点,昏暗地照亮半个房间,英诺森的高大修长黑影倒映在地毯,长长的,微微摇曳。
浓浓的刺鼻血腥气味扑面而来,迅速环绕充溢整个房间。
她微定心神,莞尔一笑,“怎么,对付一个女人, 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英诺森的冰蓝眸子闪闪发亮,剔透晶莹,“当然, 你可是我们大陆的顶级剑手之一,自然得采用非常法子。”
“哦?”她抱着双臂, 只有处于防御状态时她才会这么做。
英诺森微笑道:“我的宝贝,无须紧张, 我只是在与西希达尔斯做一笔交易。”
“带进来!”英诺森微一扬手,一个娇的华服美妇被一干侍卫带入,昏暗的火光下,美妇的美貌面容清晰可见,眉眼之间略带疲惫与不安, 竟是王太后。
“裴诺尔王被他的老首相从身后击中脖子,昏迷过后已被强行控制。”英诺森轻描淡写地道。
她紧紧抿着唇,不一字。
她早该想到, 以老首相为代表的一干人臣必会为王国利益而私下行动,只是没料到胆子会真这么大。
裴诺尔向来精明,老首相能成功击中他的脖子,必是使了什么诈。
“但你放心,他们并非想逼宫,毕竟裴诺尔王的血统名正言顺。”英诺森含笑道,“我现在要的,只是你与他的一纸离婚书。”
她的漆黑眼瞳冷邃清澈,“我不会成为男人的附庸。”
“你当然不会,我的心肝。”英诺森柔情似水地道,“你会与我并肩站立,永远不是站在我身后的女人。”
“你有否问我是否愿意与你并肩站立?”她清冷无比地盯着他。
英诺森的笑容温暖明亮,语气柔软,“我相信,我是一个值得女人付出全部身心去爱的男人。”
两个侍女端着托盘娉婷上前,停在王太后面前。
一个侍女将羽毛笔放在王太后手上,另一个侍女则在翻开一本银册后,微弯身体,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请王太后签字。
英诺森看着她的苍白面容和澄澈眼神,声音愈发柔和,“身为人母,王太后是有权替代儿子签下离婚书,只要同时盖下王玺,便可即时生效。”
她抿着薄唇,神色依旧清冷。
“你不要怪我啊,”王太后拿着羽毛笔,在银册上画了几下,念叨着,“我也是被逼的。我还有个孙子呢,哪会不希望他的生母在他身边呢。可我还有个儿子,还有个王国,我不能只顾着我自己的私利啊。”
所有人都是这样。
为了达成某种私利,必会为自己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
你若不赞同,你就是自私的,所有人都可以朝你吐唾沫,你实在是太不大义了。
胸口被堵得厉害,她忽然一笑,“是啊,我的王太后,你是迫于无奈签字,没人会指责你出卖儿子,相反还会夸你两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冷嘲热讽呼之欲出。
但王太后的脸皮向来堪比城墙,闻言也不过笑言,“心美王妃明事理就好。”
她的嘴角浮现讥俏,“我为你们西希达尔斯赢胜仗,全胜归来,又为振兴经济出谋划策,劳心劳力,甚至还诞下唯一血脉,击退凤凰王,却从未得到你们的尊敬和感激,我所做的一切全被你们视作理所当然。实话,这种婚姻不要也罢。不仅你们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西希达尔斯,靠一个女人来拯救即将沦陷的王国,这种王国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王太后的面孔泛着微红,一边在银册上盖下鲜红的王玺,一边忍住气,装作漫不经心地道:“胡什么呢,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太后,“我也不与你争,争赢争输都没有意义。”
女人在他们看来只是工具,甚至连工具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罢,她看向了英诺森,“这样吧,你既想做我的丈夫,得首先得过我才行,否则我是不答应的。”
英诺森唇角的笑容迷魅动人,“没问题。”
环视了一下四周,英诺森微笑询问:“要在这里吗?”
“有问题吗?”她再次问。
“没问题。”英诺森的笑容依旧迷人。
如潮般涌来的卫兵们再次如潮般退去,王太后也冷着一张脸走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不,还有静立壁炉边名叫甜心的白衣鬼魂。
甜心静静看着他们,目光浮现出一种幽深难懂的情绪,似乎想起了什么,陷入某种思绪无可自拔。
两人同时拔出了剑,剑响蜂鸣,在寂静的房间嗡嗡作响。
英诺森的唇角勾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冰蓝眼眸熠熠闪光。
“我一直都爱着你,心美,很深很深地爱着你。从我还是黑猫时就迷恋上你的吻,迷恋上你的笑容;后来为成为女王的你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当我被困魔法铁剑,日夜不得安宁时,只有听到你的声音才能获得短暂宁静,那时的你是我的全部;再后来,当我在黑城堡的花园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你时,毫无陌生之感,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第一眼就被你深深迷住。我一直以来爱着的所有女孩,全都是你。”
英诺森忽然单膝跪在了地上,抬起英俊硬朗的脸,目光灼灼地凝视她,“我的心美,请你接受我的求婚,成为我最心爱的妻子。”
缠绵的情话,伴着从微开的落开窗飘入的冰凉夜风,却丝毫不减灼热。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微敛眼睫。
原以为会开展一场恶斗,却未料迎来英诺森的求婚。
还懂得下跪求婚,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
英诺森取下无名指上的一枚闪光的晶莹璀璨钻戒,温柔地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明明很温柔,力道却又那么强劲。
她数次要抽回右手,却数次被他宽厚炽热的手掌覆住。
冰凉的钻戒触感从指尖一直传递蔓延她的全身。
冰凉中却又带着微暖。
那是他的温度。
她从身到心,整个人都颤抖,连眼睫毛都微微颤抖。
要怎样才能承受这样深情无比、火热无比的爱?
这已是他近期的第二次求婚。
第一次,她严辞拒绝,被他咬了一口。
第二次,她会怎么做,他又会怎么做?
“你……还要拒绝我吗?”英诺森居然有些心翼翼地问,眼神里掩饰不住讨好与乞求。
爱一个人会变得卑微,原来竟是真的。
包括她,包括他,还包括他。
片刻,她温柔而坚定地回答:“是。”
“为什么?”英诺森的神色有些受伤。
“我为何要答应?”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缓慢地道,“你其实无须征求我同意。因为,我只是你用高价换来的一样货品。哪天我们吵架,你一句‘你是我买来的’就可以把我的话堵死。既是如此,你的求婚不过形式,我答应或不答应又有什么分别?”
她看着英诺森变幻不定的眼神,道:“我虽卑微、渺,甚至在你们这些所谓生来高贵的人眼里不值一提,可我仍是对我自己来最重要的一个生命。我自己的感受、爱或不爱同样重要。”
她缓缓推开英诺森依然灼热的手,“我不知你是否能听懂我的话。我想要的爱,是建立在自由、平等、尊重之上。可在你们看来,那是只有位高权重的男人或女人才能得到的东西,要用权力与财富来交换。我既没权力,也没资格得到。可在我看来,我却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有权得到真正的爱情。”
英诺森的唇角噙着柔和笑意,“你不仅是你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对我来也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有权得到真正的爱情,也有权得到这世上真正优秀的男人。”
“既是如此,你对我为什么要用买呢?”她的眼眸熠熠闪光。
英诺森柔声回答:“因为每个阶层都有它既定的规则。你现在身属西希达尔斯,而我希望与你在一起,就必得付出代价。”
她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聘请我吧,聘请我管理你的妖兽国。你现在出的钱全当作我的俸禄。在我们那里,一个名企CEO的年薪其码百万以上,更优秀者会更高。我大概用上五年便能还你这笔钱。”
英诺森微微笑着,“你不接受我的求婚,不愿名正言顺地成为我妖兽国的女王,却把自己放到一个较低的管理者位置,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同样微笑,笑容纯净而美好,“我希望保持自由身,拥有爱或不爱、离开或留下的权利。生命短暂,我唯愿自己能过得有意义。”
英诺森深深地注视她,眼眸里隐约浮现某种莫名的东西,变幻流转,冰蓝眸光也因此诡谲莫测。
“好。”良久,英诺森才缓慢吐出这一个字。
午夜缓缓流逝,第三日的太阳即将升起。
大雪初停,浅浅日光下被积雪覆盖的半毁黑色城堡散发出淡淡光泽,一片纯黑中透出浅金光芒,犹如绝望中永远蕴含着希望。
心美王妃已在离婚书上签字,离婚书上同时还有王太后的亲笔签和鲜红的王玺之印,已即时生效。
当裴诺尔王从昏迷中苏醒时,心美王妃已同英诺森王一道离开,而在英诺森王一声令下后,大批的妖兽军团、尸鬼军团和幽灵军团已从西希达尔斯的边界正式入境,估计不出一日便会抵达主城附近。
西希达尔斯将会开结界,以数万匹飞马将他们接入尖顶悬崖城堡……能否解燃眉之急,还要看机遇,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裴诺尔醒来后,知晓所有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严惩老首相或禁闭王太后,老首相与王太后也做好了随时被罚的准备。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独自一人站立房内,从白天到黑夜,望着半毁的城堡,很久很久……
或许从这一刻起,裴诺尔王才真正长大,而他从前,一直是个任性又狂妄自大的孩子。
出身贵胄之家,沦为贫女之弟,重返皇族,却又沦为权贵玩物,几番沉浮,绝处逢生,再次崛起,却又处处受制,再次逢难,死里逃生,却又濒临绝境,甚至要靠一个女人来解王国的燃眉之急……
他的前半生,起伏波澜,一波三折。
他看过尸横遍野,枯骨血海,也看过黑暗的人心,诡谲的邪恶手段,自认聪明绝顶,勇猛果敢,却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
他是骄傲的、自负的、狂妄的、自大的,却没能保住她,更没能保住自己……
第四日的黎明前夕,几个心腹权臣与值夜的侍女看到裴诺尔王走出了自我禁闭近十个钟头的房间。
裴诺尔王的神色平静,眼神深邃而不可测,嘴唇紧抿,勾勒出深沉的弧度。
所有人都感到裴诺尔王身上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却又不清这种变化是什么。
这世上从未有真正成熟的男人,很多时候认为一个男人成熟,很可能是因为没有真正了解他。有人过,不管一个男人经历过多少事,穷其一生不过在扮演一个不为人知或已知的孩子角色,自私、贪玩、冒险,甚至缺乏奉献精神。
但每个男人的孩子气的表现略有不同。
裴诺尔王身上的任性、狂妄、自负似乎一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入骨子里的深沉与犀利。
同时还散发出一种内敛的却又能随时迸发的强大力量,就像一头沉睡百年的猛兽刚刚苏醒,屏息敛气,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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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后,即将抵达妖兽国的心美听了裴诺尔王大战凤凰王军团的故事。
裴诺尔王突然变得神勇非常,仿佛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褪去所有狂妄的青涩,变得深沉内敛,蓄势勃发。沉着冷静地指挥战斗,倾尽全力亲自带战,整夜翻阅各种战术典籍,召集谋士虚心请教,甚至还不记前嫌亲自请来老首相,请他坐阵城堡,以便自己上战场无后顾之忧……
即将灭国的极致危险之下,裴诺尔王超常发挥,使出奇诡莫测的战术,竟在大战三天三夜后连胜了两场,目前已与凤凰王的军团形成对恃局面……
合上情报册,心美平静地看向车窗外飘过的朵朵白云,几只展翅的黑色飞鹰尖鸣着飞过。
坐在对面的英诺森微笑看着她,“有点累了吗?我们很快就到妖兽国了。”
心美的嘴角也露出淡淡笑意,“还好。到了妖兽国后你会待多久?”
英诺森含笑道:“你希望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我的心肝。”
心美微微垂眸,不再看他。
“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全部,好不容易才守到了你,我不会离开。”英诺森温柔无比地道,一双冰蓝眼眸更是璀璨异常。
微凉的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遮住她的眼眸,英诺森伸手想为她拂去,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她抬起清冷双眸,问道。
同时看了一眼静坐身旁的鬼魂甜心。
甜心同她一起上了往妖兽国的马车,一直默坐她身旁,一路从未过话。
英诺森的眸光微微闪动,并未回答,而是柔和地问道:“心美,你刚才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心美若无其事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英诺森的笑容璀璨迷人,语气更是柔和,“过好几次了,不想再了。你只要知道我是爱你的就足够了。”
心美的脸微微发烫,终是再无法与他话。
深夜抵达妖兽国的王宫,灯火通明,所有仆从、卫兵跪在宫外迎接,场面很是壮观。
寒冬已经过去,初春的夜雨淅淅沥沥。几个高个子侍女簇拥环绕着心美与英诺森,为他们挡住纷落雨点。
长长的玫瑰红地毯从王宫铁门一直铺到华丽宽阔的正门前,高高的石阶仿佛一眼望不到头。
按照皇族规矩,石阶一定是要走上去的,英诺森拥着心美一直慢慢地拾级而上。
“累吗?不若我抱你上去?”英诺森在心美耳边偷偷道。
心美的脸不知为何又发烫起来,忙摇摇头,“这算得了什么,当初我与塔木达午夜爬悬崖,那才叫一个累。”
英诺森的脸色微沉,声音明显透着不悦,“我隐约听过此事,但一直未问过塔木达,没想到是真的。他怎能叫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不做这么危险的事,哪能练得一身好剑术?就算领悟了剑招精髓,也会因体力不支而败倒。”心美应道。
英诺森微叹,“你若早来找我,何必这么危险学剑?”
心美嘲弄地一笑,“找你干吗?你已选择薇安,我为何来找你?再,找不找你我都可能学剑。”
英诺森的笑容极具亲和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你爬悬崖的时候我可以看着点,这样可以防止任何危险发生。另外那时我以为你是薇安,自然会与她结婚,后来发现不是,可你昔日与她是一个人,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你……”
“行了,不要了。”心美断他的话,“我不想听男人的甜言蜜语。”
英诺森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才没有甜言蜜语呢。在你们女人眼里,甜言蜜语就是谎话,可我没对你谎啊。”
她胸口的心跳忽然变快,突然地、慢慢地,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