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雁目视那一群人离去，沉浸在无尽怒恨之中，恍然听闻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闻昭俯首看着哭得脸憋红的女婴，故意对身后的人高声道：“哎哟。药喝少了，我就嘛该给她多喝点。谁让棠儿一时糊涂，怜惜起仇人家的孩子。”

    “嘉嘉！”颜如雁泪珠夺眶而出。万千思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心里多了怪异的情绪。

    颜恒良蓦地惊醒，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你们将她往死里整，若我是她，将仇人的孩子一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天牢门外。

    闻昭大声越过婴儿的哭声，“这孩子怎么办？”

    颜输棠看了眼颇为可怜的女婴，脸上毫无同情，“送她去城外的尼姑庵，请那儿的人收养。”

    闻昭“嗯”了一声，踩着脚凳坐到马车厢内，“我先去了。”

    马夫双一拉缰绳，赶着马车调转马头往东边的大道而行。

    此生夙愿得偿，颜输棠心情轻松、自由，却短暂的迷茫。

    她往回家的方向走，脑海里重播着前世今生的诸多事，仿佛忘了身后有个他一路陪伴着。

    走到行人匆匆的市集路口，细密的雨丝洒落在颜输棠不染铅华的脸上。

    此时，温暖而宽大的包裹着她的，她尚未转身。卫廉带动着她往前跑去。

    几步路后，颜输棠停歇下脚步，“你先回王府，我想四处走走。”

    卫廉将她的攥得更紧，“为何？”

    她情不自禁的倾诉，“临巍，你知道么？那一天也在下雨。”

    是死的那一日？卫廉想。

    卫廉轻启薄唇，“前世的仇恨结束了。我会陪你走这一辈子的路。”吐露出的温言，暖进颜输棠心坎里去。

    “前世”颜输棠敏锐地察觉，“你是否知道什么？”

    “我知你如今是重活一世。”

    “何时知道的？”

    “你送江家女出城那时，我在树丛中避人耳目，恰好听见了。”

    颜输棠杏眸瞪圆，顿时感觉如梦似幻。

    卫廉脱下外袍盖在她头顶上，拥着她的肩膀前行。

    “我们去看月亮可好？”她眼睛水雾氤氲，就着不真实的感受脱口而出稀里糊涂的想法。

    “傻瓜。今夜不会有月亮，下一回。”他声音清朗悦耳。

    颜输棠灿若霜美人的脸上浮现浅浅笑意，暗忖：是啊，阴雨天怎会有月光？

    她再度抬眸时迎上卫廉清澈明亮的双眼。意识到那双眸中蕴含着情意，她似乎找到了内心所需的光。

    几日后，澹月苑药屋内。

    颜输棠见魏盼儿挺着沉甸甸的大肚子走进来，放下未研磨成粉末的药材起身去迎。

    颜输棠扶着她到暖炉前，在放着软垫的交椅上坐下，“你来也不一声，竟跑这儿来找我。”

    “我来看看棠儿近来，是否浸在蜜罐里甜如糖。”魏盼儿端详颜输棠明艳的脸，觉得多了种可爱感，“几时成婚？”

    “你怎比我还急？”颜输棠习惯性地拉着她的把脉，觉脉象平稳正常。

    魏盼儿粲然一笑，“我可听了。卫世子带着你花前月下，美好至极。”

    “夜里在园林赏梅花、明月，这也能传到我们三公主耳中。”颜输棠道。

    她只是不心睡着，被卫廉抱回澹月苑，醒后此事却成为府里人的谈资。那些人一提起，脸上尽是艳羡的笑意。

    “赵璟、颜如雁五日前被处斩。与他勾结贪污的那些人也被定刑。官家以此案立威，想必朝中再不安分的人也立时规矩了。”

    “颜大哥被封为宰相，接管户部。听正在收拾、整治赵璟留下的烂摊子，这下子有得忙了。”魏盼儿道。

    颜输棠颔首，提起火炉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热的茶摆置魏盼儿面前的茶几上。

    她道：“大哥早出晚归，难为嫂子日日等他。”

    魏盼儿不由夸赞，“正是。得亏你嫂嫂是个贤惠的。”

    “是谁夸我呢？”柳依依走进门内，福身对魏盼儿一拜，笑道：“原来三公主也在。”

    “颜嫂嫂坐吧。”魏盼儿随和道。

    颜输棠再度泡茶搁置在茶几上等放凉，温和地道：“我用梅花和茶叶试着调配了一下，觉得味道清香。大嫂等会儿尝尝。”

    柳依依看着白瓷茶碗里被泡开的梅花，赏心悦目，俯首闻到清幽香气，“我瞧着甚好。不如给我些，带回去给你大哥也喝个新鲜。”

    颜输棠笑笑，“好，嫂子尽管拿。”

    “我只道是棠儿甜蜜。忘了我们嫂嫂有过之而无不及。”魏盼儿打趣道。

    “让三公主见笑了。”柳依依道。

    “怎会。看着你们这般，连我都感觉暖。”魏盼儿与颜输棠二人有有笑的。

    隔日，常家山庄。

    颜输棠与高明、青葵从马车厢走出，跟着常闻温进入山庄大门。

    山庄内张灯结彩，喜气盖过冬日严寒气息，放眸远看都觉温暖如春。

    今儿闻昭与红枝大婚，原是定在一个月前，却因某件事拖延至此。

    青葵握着颜输棠细腻嫩滑的，“棠棠姐。你知道闻昭哥哥和红枝姑姑为何负气到如今才成婚么？”

    见颜输棠摇头，她指着前方挂着红绸的院落大门，声音稚气道：“他们为这院子布置的事吵起来。闻昭哥哥把空置的屋子改成药屋，红枝姑姑要放兵器。俩人赌气不成婚了，结果牵扯许多事每天吵架。娘亲还笑话他俩幼稚！”

    颜输棠莞尔一笑，“红枝姐可上妆了？”

    “姑姑在等你给她点妆。娘亲棠棠姐点的妆最好看。”青葵笑容甜甜。内心想着：棠棠姐何时能给我点妆？

    “那我们快去吧。”颜输棠对高明道：“高大哥，稍后见。”

    高明应了声，跟着常闻温去往暖室闲坐。

    红枝的屋里。

    颜输棠与青葵进门，到内室见到身穿火红嫁衣的红枝，她盘着发髻，发间戴着金钗凤冠。一敛平素英气逼人气势，多了些女儿家的温婉气质。

    青葵满目惊艳，拉着颜输棠跑过去，“红纸姑姑真好看！”

    “棠儿。”秦艽打量着精神奕奕的颜输棠。她前时听过颜输棠与赵璟夫妻俩之间的情仇，让闻昭从旁协助。

    对姑娘过人的心计、耐力，深感折服。

    “师母。”颜输棠唤道。她走向红枝，目光搜罗到整齐摆放在妆奁柜上的脂粉盒子，“我替红枝姐上妆。”

    红枝正坐，面对颜输棠道：“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