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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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防雨提前落下来,穆清彦没让穆林继续挖园子,去厨房煮了碗醒酒汤,让他给陈十六灌下去。

    陈十六睡得迷糊,无知无觉喝了几口,反应过来连忙大叫:“这是什么东西!”

    穆林看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这可是我二弟好心给你熬的醒酒汤。你子不会喝酒硬逞能,都什么时辰了,该回城了。清醒了没有?再喝两口?”

    陈十六连连摇头,心有余悸的望向他手里的碗,里面暗沉沉的汤水,正散发着浓浓的醋酸味儿。当然,那不全都是醋,里头还带着甜味儿,又酸又甜,味道简直可怕。

    “这也叫醒酒汤?”陈十六指着碗,质问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穆清彦。

    穆清彦眉梢轻挑,笑道:“嗯,糖醋醒酒汤,贵着呢,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他喝。”

    “糖、糖醋?”陈十六瞪眼,他只吃过糖醋里脊、糖醋鱼,还是第一回 听有糖醋醒酒汤。

    穆林把碗一伸:“十六,喝了吧,里头搁了不少白糖,别浪费了。”

    陈十六脸色挣扎:“不、不用了,我酒已经醒了。”

    穆林到底舍不得浪费,把剩下的半碗自己喝了,那滋味儿令他险些吐出来:“二弟,这汤怎么这个味儿?怪不得能醒酒。”

    糖醋醒酒汤可不是靠怪味儿醒酒,而是能使酒精快速分解。

    凤临老酒虽是蒸酿白酒,其实度数不高,陈十六是不会喝酒才那么容易醉。

    穆清彦没给他们解释其中道理,也未必听得懂。

    “武,盆水来。大哥,你们洗把脸赶紧就走吧,省得半路淋雨。”

    没车没马,俩人要走回县城。

    陈十六苦着脸:“捕快不是应该配马吗?我看县衙里养了不少马呀。”

    “马多精贵。你又没外出公干,就在县里跑跑,哪里就值得骑马了?”穆林嘲笑他娇气,末了又:“不过,要是水上真闹了水匪,估计你就有机会骑马了。你会骑马吗?”

    “那当然!我七岁就上马,十岁就学会了。”陈十六脊背一直,觉得终于扳回一局。

    穆林瞥他一眼,道:“你家有马?”

    “我家……我家没有,借的。”陈十六掩饰的话很蹩脚。

    *

    以往在家里的时候,只要不是农忙,都习惯在天黑透前吃完饭,省得点灯费油。

    现在是开铺子,一盏灯是不能吝啬的。

    穆清彦早先买了一只竹灯笼,四四方方,框架是用竹子做的,覆着宣纸,透光性很好。价格在他看来比较便宜,只要五文,但对于百姓来,依旧属于不必要的贵重用品。

    宣纸不耐淋雨,好在纸可以自行更换。

    另外灯笼里面点着蜡烛。蜡烛按斤卖,又细又长,专在灯笼里点的白蜡。这样的蜡有些杂质,相应而言略微便宜,但一斤卖价也在七十文。一次性买了三斤,抹了十文钱。

    灯笼朝棚子下一挂,夜色里格外显眼。

    若在前世,新店开张头几天肯定生意热闹,主要是有各种广告宣传以及优惠活动。但现今开的饭铺子,白天是热闹了,却都是来贺喜的,真正的客人没一个,等于没开张呢。

    穆清彦也不在意,吃过饭,给穆文穆武出了几个算术题练习,之后便发着两人睡了。

    考虑到是开业第一晚,外头的灯笼没熄。

    夜半,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穆清彦一贯睡觉警醒,雨刚下他就知道,这会儿听着雨势大了些。不知是否错觉,除了雨落叶、敲击屋顶门窗的声音,似乎还有脚步声。

    他立刻将精神力放出去,灯笼里的蜡烛早已烧完,外面漆黑一片,影影绰绰看到个人影。

    外面那人朝他睡的屋子走了两步,就似透过墙壁在看他一样,忽然,那人开口了:“店家,劳烦开火做饭。”

    是个年轻男子,声音清朗,很有穿透力。

    穆清彦皱了皱眉,他可以肯定,对方知道他醒了。

    隔着一道墙,夜色这样黑,他不过是从床上坐起来而已,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可外面人的听力显然非凡。再想到之前经常听穆林等人什么江湖高手,这人又大半夜出现,肯定有一番护身的本事。

    彼此又没恩怨,他一个开饭铺的,钱都没有,怕什么。

    穿好衣裳,取了蜡烛和火折子,开了门。

    “稍等。”他将外面挂着的灯笼取下来,换了一根新蜡烛重新挂上。

    这时才看清这位夜晚来客。

    这人身量很高,跟穆林差不多,但体型比穆林要瘦一些,修长匀称,完美的衣架子。绯红锦衣,十分张扬的颜色,倒衬的那双手格外白皙。这人头上戴了一顶竹斗笠,宽大的帽檐压下来,只露出朱红的唇和光洁的下巴,头发都拢在斗笠内。

    斗笠上在滴水,一身衣裳也湿透了,脚下是一双黑靴,按理应该很不舒服才对,但此人站在那里十分闲适,甚至目光穿过斗笠的阴影,将穆清彦举止神色都尽收眼底。

    闻寂雪嘴角勾了淡笑:“我饿了,随便做点儿什么吧。”

    穆清彦的目光在其身上扫了扫,没发现武器,心下却更慎重。

    他闻到对方身上有血腥气,很淡,被药味儿盖住了。

    这人受了外伤。

    “有昨天剩的米饭,做份炒饭最快,还可以煮份荠菜豆腐羹。”又道:“荠菜屋后就有,现摘很新鲜,豆腐是昨天的。”

    “可以。”闻寂雪点头,看他清隽单薄的样子,实在不像厨下掌勺的人。

    一开始闻寂雪走到这里,只是因为受伤失血,寻处地方避一避雨,顺带给自己弄点儿吃的。谁知刚靠近,就发现屋内有人警觉的醒了,这倒令人意外。于是他故意试探,当那人下床,他一听脚步声就恍然。

    先前藏身县城内的时候,他听过这个脚步声,因为他险些就因这人而暴露。

    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分明是个不会武功的农家少年,但是,好像很有秘密的样子。

    穆清彦可没想那么多,面对突兀起来的客人,只能尽力招待。这大半夜的,要不是得罪不起,他肯定不费这个劲儿。

    吃荠菜的季节快结束了,不过屋后还有一片儿,只掐嫩芽也能吃两顿。

    下着雨,他不敢淋雨,万一生病会很麻烦。从屋里取了竹伞,撑着伞,提着竹篮,没拿灯就往屋后走。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借助精神力,摸索着挖了一把荠菜。

    当绕回屋前,厨房里亮着火光,原来是那红衣男子把柴灶烧了起来,锅里还添了干净的水。看灶内的火势,不得不他烧火很娴熟。

    然而令穆清彦真正惊讶的是对方摘下了斗笠。

    火光映照出的是一张十分俊美的脸。

    外面雨声淅沥,灶内柴草噼啪轻响,让人觉得格外寂静。火光摇曳,黑暗笼罩在外,眼前的一切恍惚是个梦境。

    闻寂雪抬眼看了他,一面镇定自若的褪下衣襟查看肩胛处的伤,一面挑声问道:“不做饭?”

    穆清彦回过神,禁不住笑:“放心,很快。”

    果然美色惑人,穆清彦也不能免俗。

    闻寂雪没摆客人架子,主动烧火,且火势掌握的很稳定。

    穆清彦将剩米饭准备好,两颗鸡蛋,做个简单的蛋炒饭。虽然他做不到金包银,但炒出的米饭也是粒粒分明,色泽诱人,蛋香扑鼻。

    大锅炒饭,同时锅煮汤。

    荠菜洗净、焯水、切段儿,豆腐切块儿,下锅煮开,淀粉调薄芡,只放油盐,即可起锅。

    本来闻寂雪只在看穆清彦的动作,娴熟自然,好似做过无数遍。

    炒饭的味道不错,但真正令他惊艳的是荠菜豆腐汤。味蕾上是第一重惊喜,身体上是第二重惊喜,心理上则是第二重惊喜。汤的味道异常鲜美,喝下去之后,因受伤疲乏的身体都轻快不少,但最难以置信的却是心口微微暖了那么一瞬。

    自从中毒,他便觉得心口时时刻刻发凉,好似压着千斤巨石,毒性真正发作,全身经脉仿佛被冰冻,那滋味儿绝对令人痛不欲生。

    他为验证是否是幻觉,不动声色的将荠菜豆腐汤一口一口喝完。

    之后,他抬头看向穆清彦。

    穆清彦很清楚他会感觉到什么,只做不知,问他:“味道如何?”

    “你的手艺很好。”闻寂雪暗暗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或许可以更改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