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踪的扳指

A+A-

    行至茶楼,穆林直接领着他上了二楼。

    茶楼里正侠义故事,听客不少,二楼最正中的位置被葛家表少爷包了下来,何川和陈十六边喝茶边听书,津津有味。

    葛家表少爷姓李,李良吉。

    李良吉今年十九,身着蓝衫,手持折扇,虽算不上俊美,却也仪表斯文,言谈谦逊温和。此人是一年前来到葛家,不仅被葛大福承认了婚约,在下人中口碑也不错。

    有些事不算秘密,李良吉是表少爷,实则与葛家没有亲戚关系。

    早年葛大福在外跑商,认识了李良吉的父亲李望。那时两人都还没发家,一来二去熟悉了,常将彼此的商队合在一起搭伴赶路,主要是为安全,人多势壮,劫匪轻易不敢掠夺。

    然而有一回,他们再一次搭伴同行,半途遭遇山匪。那些山匪异常凶狠,不仅劫掠货物,还杀人。葛大福比较胖,反应就慢,山匪一刀砍过来,他抬手一挡,刀尖刚好从他手上的扳指上滑过去,可接着又是一刀。眼看着要死在刀下,危及时李望拽了他一把,且砍翻了劫匪,带着他骑马逃了。

    死里逃生,受人救命之恩,加上以往两人交情就不错,葛大福心情激动下提出结成异姓兄弟。又听李望有个四岁的儿子,他家中妻子正好身怀有孕,便提出若是女儿,两家便亲上做亲。

    李望也欣赏葛大福的豪气为人,彼此交换信物,还来年去凤临县拜访。

    怎知天有不测风云。

    两人这一别,竟再没见过。

    葛大福依旧在南北来回跑,却不见李望踪影,找人听,竟李望死了。葛大福很吃惊,等忙完手头的生意,亲自去寻李家吊唁,可到了李家所在的屏山县,李家已经没了。

    原来旧年两人分别,李望归家,其父病故了。操办丧事,下人疏忽,导致夜间失火,不仅把李家宅子烧毁,还有一批囤积的货物也化成飞灰。更雪上加霜的是,李望为抢救财物,被房梁砸中了脊背,丧身火海。

    这以后,李家彻底衰败,仅剩的一些积蓄都拿去抵债。

    李望没什么近亲,剩下孤儿寡母,某天离开了屏山县不知所踪。

    葛大福感慨了一番,也就回转了。

    谁知十几年后,故交之子会带着信物前来提亲呢?

    穆清彦不动声色的量了李良吉,对葛大福的心思猜到几分。

    “这位就是穆捕快的二弟?”李良吉温和笑着,把穆清彦上下一量,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既然人到齐了,就随我过去吧。若能找到葛叔丢失的扳指,除了葛叔给的赏钱,李某也有心意,此番有劳诸位了。”

    “行,就请李少爷带我们过去。”何川见他不大信穆清彦,也没多,毕竟他心里也没底,不敢把话满。

    一行几人出了茶楼。

    李良吉有马车,但马车坐不了太多人,何川穆林干脆走着去,让穆清彦和陈十六同李良吉坐车。

    在李良吉眼里,陈十六是个贪玩的富家公子,毕竟他跟这些捕快们交道,很多事都会听,陈十六的事不是秘密,外间各种猜测都有。然而看着何川举荐的穆清彦……气度倒是坦然,然而年仅十五,真能有本事?

    李良吉听过采花贼的案子,觉得八成是走运。

    不过也无所谓,结果不重要,他只是要向葛家父女表明自己的态度。

    葛家的宅子很大,马车直接进了大门才停下。

    李良吉看向几人:“想必此事的前因后果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今日你们来的事我跟葛叔过招呼,但葛叔近来心情不好,就不见诸位了。”

    何川等都道:“不敢惊扰葛老爷。”

    穆清彦随意量着周遭,道:“李少爷,事情大概我是知道,但我想听的更细致一些。麻烦你把那天葛老爷的行动轨迹详细的讲一遍,在请客人的席上确定扳指还在?宴客的地方在哪里?之后葛老爷去了哪些地方?发现扳指不见,确切在什么时间?下人们如何的?”

    李良吉愣了愣,不过还是配合的回答了。

    穆清彦一面听,一面放出精神力笼罩整个葛家,把宅子的布局窥探的一清二楚。

    “先去当初宴客的花厅。”穆清彦此时还没有回溯时间,所以除了看宅子布局,重点便是观察葛家下人们的表情,以及他们的交谈,试图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扳指究竟是被偷了?还是被葛大福疏忽下掉在某处了?

    更或者……葛大福故意布局,考验李良吉?

    诸多猜测一一闪过,面上丝毫不露。

    宴客的花厅建在花园里。

    现今正是春末,但葛家的花园里花草众多,春花未尽夏花即可,坐在花厅里喝酒赏花十分有意趣。葛大福倒也识字,但称不上读书人,不会诗文,自然也不懂得风雅。这花园是葛家姐常来的地方,葛大福为女儿喜欢,搜罗了不少名花异草。

    “当日宴席就摆在这里。”李良吉指着花厅道:“宴席上,葛叔陪着客人逛了逛园子,这花园基本都走过一遍。”

    事后寻找扳指,花园自然是重中之重,可惜毫无所获。

    陈十六凑过来:“穆家二弟,我们怎么找?”

    穆清彦没话,看似踱着缓慢的步调在花厅里转悠,又出来沿着花园的径行走,实则他已运转异能,开始回溯时间,重现宴客那天的场景。

    瞬息间,他眼前的景象已然与现实不同——

    葛大福招待的都是商场老友,美酒佳肴,又有戏,一席人笑笑,出了花厅在园中赏花。

    穆清彦锁定了葛大福手上的扳指,绿中带白,成色果然一般。沿着葛大福等人行动步调,园子逛完了,扳指依旧套在葛大福的手上。直至将客人们送走,葛大福醉醺醺的被仆人扶回房休息。

    不怪葛家下人搜找的不仔细,扳指根本没掉在花园里。

    穆清彦抬脚出了花园。

    陈十六等人只见他在园子走了一圈儿,也没仔细翻检,随之就出去了。几个人一头雾水,但看他好似很专注,也没贸然搅。

    穆清彦行至半途,突然停住。

    回溯的时间段里,正好有两个丫鬟迎面而来,因着附近没有旁人,丫鬟话就没顾虑。按理她们什么跟他无关,但其中提到了李良吉,道有点儿意思。

    “方才李少爷又给姐送东西了,姐依旧没见,只把东西收下了。”

    “李少爷挺好的,就是穷了些,可咱家老爷本就要招女婿上门,李少爷没亲没故的不是正好,往后也没上门秋风的穷亲戚。我看老爷就挺喜欢李少爷的,还让他管着生意,偏咱家姐好似瞧不上他。”

    “我听姐心里有人了。”

    “可别瞎!传出去还了得。”

    “我可不敢胡,虽不知是谁,但好几个人都知道呢。只怕时日长了,李少爷也知道了。”

    穆清彦之所以关注李良吉,倒也不是为别的,而是从见到李良吉起,就觉得这人功于心计。算不得厉害,能糊弄一部分人,但像葛大福这样的人,未必瞧不出李良吉真实性情,但或许因此,葛大福才对这门娃娃亲意动。

    李良吉表现的像个谦逊温和之人,处处逢源,实则心内有算计,也有手段。放在葛家姐眼中,或许是虚伪君子,惹人厌,可放在葛大福这样的生意人眼里,却是可堪培养的生意人。

    穆清彦从李良吉眼中看到了野心、欲望,还有秘密。

    在捕捉秘密方面,他的感知一向十分敏锐。

    收敛杂思,继续探寻。

    葛大福不在卧房,倒是派人过来了,可以让他进去看一看。

    站在卧房内,他看到那日的葛大福醉酒沉睡,其间丫鬟们都在门外,只有一个人进来过。这人的身份,着实出乎意料,更诧异的乃是她的行为。

    穆清彦为掩饰,故意发问:“李少爷,那日葛老爷回房歇息,有人进过房间吗?”

    “没有,葛叔不喜欢下人们凑在跟前,尤其睡觉的时候。”李良吉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穆清彦笑了笑,问在这儿当差的丫鬟:“那天真没人进来过?”

    丫鬟面色犹豫:“就、就姐进来过。”

    李良吉笑道:“对,大妹妹是来过,她听葛叔喝多了,不放心,特地来看看,又送了碗醒酒汤。只大妹妹又不会拿葛叔的扳指。”

    若是常理之下,葛姐的确不会拿父亲的扳指,可当天发生了意外。

    葛姐喂父亲喝了醒酒汤,拿帕子给他擦脸擦手,在擦拭手的时候,怎知一个没注意扳指滑落下来,掉在地面上就碎了。

    玉这种东西本就不能碰硬物,但碎不碎看运气。以前葛大福曾用扳指挡过刀,佩戴多年,也滑落过两回,但最多就是裂个细缝儿,葛大福拿金子描补过。

    卧房的地面铺设着青砖,扳指掉下来,几乎没个声响就碎成两半。

    葛姐登时傻眼了。

    葛大福还在酣睡,葛姐犹豫后,拿帕子将扳指包裹起来,离开了卧房。

    穆清彦想了想,淡笑:“扳指的下落我大致是知道了,只是,我要亲自跟葛姐。劳烦李少爷派人传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