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交个朋友
依旧是黄昏时分,冯五和包大有来客栈汇报消息。
他们没有查完,第二天还得继续,穆清彦将搜集来的死者名录整理好,等到天色黑了,迎着满城灯火,找到云香阁。
云香阁就是妓院,不过较为高档。
云香阁的门面是二层楼,栏杆处坐着不少妙龄女子,她们扮的争奇斗艳,凭栏倚身,冲着街上往来的男人嗔笑。尽管她们没有出声招揽,也没有别的言语,可只要人往那儿一站,男人们就觉得她们是冲自己微笑,心猿意马,迷迷糊糊就进了楼。
穆清彦看着门楼两侧悬挂的红灯笼,空气里浓重的香粉味儿,令他不大舒服。
“公子面生,第一回 来吧?”门口迎客的老鸨量着他,如同看见了金主。老鸨阅历丰富,见他是个年轻公子,怕是脸皮儿薄,言语上便收敛得多,以防将人吓走。
“公子快请进,到了我们这里,保准你什么烦恼都没有。我们这儿的姑娘多着呢,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穆清彦断老鸨的推销,丢了块银子过去:“严捕头儿来了吗?”
“公子找人啊?”老鸨倒是没有不快,只要来客出手大方,什么都好。“严捕头儿到了,在楼上听曲儿呢。”
严捕头儿虽是为头牌姑娘来的,但头牌姑娘都有脾气,规矩也多,哪儿是想见就见的。这会儿那位头牌姑娘兰宛,是沐浴更衣,请严朗稍待。实际就是个托词,美人总要自持身价,得到足够的重视才会姗姗来迟。
穆清彦挥退了迎上来的各色女子,拾级而上。
云香阁内部是回字结构,一楼底部是大厅,左右和正面皆有楼梯,汇于正中构筑一方高台。楼里若推出新人,亦或者有歌舞,便要用到这里。二楼的走廊很宽敞,回字围栏,方便客人观赏歌舞,走廊另一侧全是房间,布置的各有不同,是妓子们招待客人的地方。
穆清彦从左侧楼梯上来,进了正对的一间屋子。
屋内有一厅,桌上摆着酒菜,坐着个俊朗的青年,正一面喝酒,一面听琵琶,显得很享受。这人就是严朗,没有穿捕快服,简单的斜襟蓝衣,腰间缀着荷包纸扇,公子哥儿的做派,但气质硬朗,将他显出不一样来。
他旁边坐着个陪酒的女子,只时不时为他斟酒。
一曲终了,严朗拍手叫好:“翠儿姑娘的琴技越发了得了。好!弹得好!快快过来,该赏,赏你与我共饮佳酿。”
翠儿姑娘抱着琵琶,嗔笑道:“严爷可饶了我吧,我靠嗓子吃饭呢,若坏了嗓子,往后谁养我啊。”
这时严朗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穆清彦,所以没接翠儿的话。
穆清彦进来:“严捕头儿?”
“我是严朗,公子是……”严朗对广林府很熟,可没有见过穆清彦。
“听严捕头儿爱交朋友,不知我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穆清彦笑着道。
严朗闻言也笑:“你可知道云香阁里最好的酒是什么?京城邵记的梨花白,十年的窖藏,要十两银子一壶。如果你请我喝的话,我就交你这个朋友。”
穆清彦当即对那陪酒女子道:“取酒来!”
女子微愣,紧接着忙笑着起身,出了门朝外喊了一声:“一壶十年的梨花白,赶紧送来!”
严朗露出一抹兴味:“请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穆清彦。”
“穆、清、彦……”严朗沉眉,仅仅数息功夫就惊讶出声:“凤临县的穆清彦?!”
穆清彦倒是意外了:“严捕头儿认识我?”
严朗难掩惊呀的重新量他,笑着点头:“凤临县的穆神断,我岂能不知道?实不相瞒,听了你的事情,我心里半信半疑,还想着什么时候亲自去见一见。谁知道,你却是先来了广林府。”
严朗听过他,不算意外,毕竟广林府和晋河府在地图上是相邻的两府。
“你来广林府是……”严朗疑问道。
“为了查蓝裙娟女。”穆清彦道。
“果然是为了案子。”严朗皱眉:“是自己的兴趣,还是有人委托?”
知晓的如此清楚,可见严朗对他不是一般的了解。
“受人之托。不过,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穆清彦露出一个苦笑,尽是无奈。
严朗这人的确聪敏,仅从他的表情就看出了什么,却是笑笑不再追问。
正好酒送来了,严朗为他斟酒:“能认识穆兄弟是件高兴事,今晚不谈公事,我们只喝酒听曲儿。来,穆兄弟,我借花献佛,先敬你一杯。”
“严兄客气。”穆清彦顺势改了称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痛快!”严朗拍拍他的肩膀,言语动作透着一股豪爽潇洒。可以,从听来的信息,以及见面交谈来看,很难想象严朗这样的人会在衙门里供值。若他是个江湖侠客,恐怕更合适一些。
亦或许,他真是江湖人呢。
厌倦了江湖的人,除了个别退隐去过平常日子,多数会转入朝廷任职。
穆清彦陪着他喝酒,但三杯后,他不敢再喝。
“严兄见谅,我酒量浅,不能再喝了。”穆清彦起身,笑道:“我知道严兄佳人有约,不搅扰严兄雅兴,明日酒楼我做东,请严兄赏光。”
“我也不跟穆兄弟客气,明日我一定赴约。”毕竟眼下不是商谈事情的好地方。
定之后,穆清彦就离开了。
当然,临走时结了账,了要请酒,自然不能食言。
返回客栈,要了一桶洗澡水,主要是洗掉各种混杂的头油脂粉气。清洗完,换身干净衣裳,全身一松。他实在不喜欢云香阁那种地方,不仅女人多,男人也多,空气都是窒闷的,就像他在前世也不喜欢去什么酒吧俱乐部。
第三天早上,穆清彦没有出门,将包大有二人送来的东西看了一遍。
尽管没查完,但世上每天都在死人,从去年八月开始,广林府内死的人也不少,这还仅仅是在棺材铺定了棺材的部分。他将日期不对的筛掉,只留下七个人,这七个人有四个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死的,其他三个,是在清明节前后几天死亡。
离中午还早,他去了于福家。
于家酱油铺子临街,但住处在巷子里面,周围都是老旧的宅院,甚至还有大杂院。看上去有些乱,但实际上住在这边的人基本没换过,左邻右舍都熟悉的很。
正因此,去年腊八的晚上,于福出去玩家里才没担心。
孩子们从都是这样长大的,街坊邻里,你窜我家,我窜你家。城里孩子比农村孩子们娱乐多些,好比在晚上,他们成群结伴跑到亮堂堂的街面上,偶尔有大人给买个糖,买个炮竹,能开心一晚上。
于福在家很受宠,糖是不缺的,所以聚在他身边的孩儿也多。
孩子们当晚玩了游戏:藏朦。
也就是捉迷藏游戏。他们玩的规则不是在方寸之间蒙眼抓人,而是指定范围,其他人躲藏,另一人不准偷看,数五十个数后开始找人。可以躲藏的范围包括于家的酱油铺,旁边的成衣铺,杂货铺等,都是孩儿们的家。
于福也是躲藏的一员,但他突发奇想,不愿意躲在自家酱油铺里,因为很容易被找出来。他们经常玩,各家什么样子太清楚了,连每个人会藏在哪里都没什么悬念。
于福决定躲在巷子的拐角,那里黑咕隆咚的,有点吓人,但是不算超出范围。
结果他暗暗躲藏,却被一只大手捂住嘴,直接掠走了。
依旧是个黑斗篷,面对才九岁的于福,他似乎毫无怜悯之心,直接而干脆的将于福的脖子扭断。而后他将人塞进背篓,黑斗篷盖住,去了于家。
这正是于家才开始找人的时候,于家大门紧闭,屋内没人。
腊八晚上街市上是热闹,但寒冬腊月,热闹结束的很早。家里大人到了时候就要去寻人,主要是担心孩子们冻着。各家各户掩着门,都蹲在家里烤火,巷子里几本没半个人影。
络腮胡子的大汉并不是翻墙进去,而是摸出了一根铁丝,在大铜锁上捣鼓两下,咔嚓锁就开了。进去不到片刻,将于福尸体吊在堂屋门上,取出蓝裙娟女对着于福稚嫩的脸,似乎在让娟女欣赏,之后才将蓝裙娟女留下,将大门重新锁好,离开了。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发现络腮胡子的大汉。
这不是他运气好,而是明动手之前,他做了大量的踩点,摸清了于家以及周围邻居的日常起居活动规律,所以才能巧妙的避人耳目。
穆清彦却是再三回忆对方开锁的动作。
看上去很是粗糙的大汉,意外的拥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修长,堪称灵巧。他突然猜想,蓝裙娟女会不会是大汉自己做的?毕竟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同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