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张露受到刺激之后,和郭听聊了一路,情绪有些崩溃,几乎是语无伦次,混杂着眼泪和哭喊。
郭听理了半天,总算明白张露是一心恋慕刚刚在饮品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她确实靠着自己给妈妈看店的收入,还有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给那个男人买了一条昂贵的领带,在昨天,趁着男人生日聚会的时候,当着所有相熟好友的面送给了他,结果换来的,是那个男人搂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宣布他们已经在一起一个月。
张露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恋,开始和失败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但,那个男人应该也是知道的。
她这样倾心对他,几乎是全力付出,他难道真的能够理所应当地把这当做是普通友谊?
但是他选择了对张露视而不见,没有接受,没有回应。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但是,古绫分明在他头上也看到了浅浅的恶意,虽然颜色不深,但也确实是存在的,这明,他对张露并不仅仅是置之不理,而是可能在这中间也引导过她的付出。
识人不清,会带来一时的苦痛,但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岑钺跟古绫无声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问郭听:“那她除了哭,还了什么别的吗?”
郭听只以为他是孩子好奇,认认真真地给他回忆了一番:“没有什么别的了。”
折腾了这么久,仍然没有什么收获,其实岑钺已经有了些微的不耐烦。
按他的性子,他是不想再管了,世上人谁不受苦,救自己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但是他不会对古绫出来。
这个单纯的精灵,若是听到他这样话,恐怕要对他改观了。
岑钺没再提,也没再思考张露的事情,用了些别的东西转移了古绫的注意力。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古绫独自在房间睡觉,睡着睡着,仍旧变成了精灵的形态,出现在了另一个空间。
古绫已经非常习惯这种转换,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头发卷曲,身材微胖,年纪看起来五十多岁,不是张露,是张露的妈妈。
张露的妈妈里提着一个保温盒,在一间屋的门外等着。现在是深夜,今天傍晚时下了一场大雨,一直到现在还在淅淅沥沥,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绸裙,袖子很短,夜风吹来,她冷得发抖。
屋门外,屋檐下亮着一盏灯,灯光都透露出劣质的摇摇欲坠一般的感觉,张露的妈妈应该是等了许久,腿上沾了许多溅起的泥点。
又过了很久,屋的门终于被拉开,随着门扉的开启,喧哗吵闹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有男人大声的呼吼,像是在扯皮玩笑,又像是提着调子在吵架,十分难听,其中,还混杂着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堆在一起的声音。
一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身材还算高大,一头稀疏的发丝被抹了往上,指尖夹着一根烟,已经燃烧到了烟蒂的位置。
他不耐烦地看了张露妈妈一眼,声音粗噶地道:“一直给我打电话,烦不烦,不知道我忙着呢吗!”
张露妈妈眼中有着怒气,但是,却没有像之前在张露面前那样的底气,她脸上虽然愤怒,可更多的是无奈和疲软,对着男人声哀求道:“你不要再赌了”
“赌什么赌!”男人恶狠狠地截断了张露妈妈的话,十分警惕道,“再乱话心老子用拳头让你闭嘴。”
“好,好,”张露妈妈很快改口,“你不要再这样玩了,去外面随便做点什么事打发时间都可以的,我今天听隔壁老陈,工业园里招人,你去看看吧”
“你个老不要脸的,又嫌我不做事没用是不是?老陈老陈,你跟老陈过去,妈比的玩意儿”
面对他的恶毒言语,张露妈妈脸色更加苍白,垮了下来,一瞬间像是更加老了十岁,她不再别的,而是举起里的保温盒,递了过去:“你还没吃晚饭吧,先吃点东西前几天,跟你一起玩牌的那个,不是突发脑溢血吗。身体,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这才没有再骂骂咧咧什么,一把夺过保温盒,重新走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关门之前,隐约的话声从里面飘出来。
“老张啊,你家夫人又来送饭啊,你好有福气哟”
“去你的”
张露妈妈叹着气,双眼失神地站在走廊下,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积水,过了一会儿后,古绫的视野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张露举着伞,踏过积水走过来,撑在屋檐下,对着她妈妈伸出。
很显然,她是来接她妈妈的。
张露妈妈抹了把脸,看了一眼女儿,走下来拽住女儿的臂,微胖的身子把女儿往伞外面挤了挤,张露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妈妈臂冰冷的温度给激到。
张露和她妈妈调转了方向,朝古绫这边走来。
走得越近,古绫越能看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张露温声细语地跟妈妈话,脸上看不见白天的忧愁,只有心翼翼的关切和担忧。张露妈妈眉头紧锁,一路上都在对张露倾泻着自己的不满和怒火。
“早就要你找个好对象,找个好对象,催了你千八百回,你怎么就是不听?”
“结婚才是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结婚选的人更是要精心挑选,你现在已经年纪大了,等再拖上一阵子,找不到好的了,你就等着吃苦受罪一辈子吧!”
“你听到没有?明天我再联系你阿姨,给你再安排几场相亲,你就算是矮子里拔高个也得挑一个定下来交往啊。”
“还有,你看看你自己,每天也不打扮打扮,你走出去谁会要你?稳定工作也没有,之前好不容易进了个好公司,辞就辞了,真不知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长的你!你想要嫁得好,首先你自己就得提上来档次,你得配得上!”
“你每天看啊,有什么用你,啊?每天上看那些明星,那些人是能管你饭吃还是能管你地方住啊?踏踏实实的,不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眼光再高啊,都没用,你得让男人看得起你!你才是有用的!”
“”
张露咬着唇,唇色苍白如纸。
一开始,她还应两句,让妈妈骂两句,似乎是为了让她能痛快些。
后来,她实在是应不下去,一只扶着妈妈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看着被电筒光照亮的眼前的一片路面。
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但笼罩着两人的消极情绪却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古绫蹲在另一栋高楼的屋檐下,从这个角度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雨珠从她面前簌簌而下,古绫双托腮,蹲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
旁边落了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屋檐下蹦蹦跳跳,时不时弯颈啄来啄去,整理羽毛。
古绫偏着头,和它对话:“鸟,我想不明白。”
麻雀的黑豆豆眼看了她一会儿,脑袋灵地动着,没有应声。
古绫又:“那我就只做我明白的事情好了。”
她站起来,飞出屋檐,落到了那间屋上。
这间屋在郊外立着,旁边都是田野,看起来像是一间废旧的弃屋,极少有人知道这里几乎每晚都很热闹。
古绫飘在窗边,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身子周围浮起白色的光晕,那光晕逐渐扩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然后在某个瞬间消失。
她闭上眼睛,心念一转,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古绫对着黑暗看了一会儿,翻过身,侧枕着睡着了。
郭听和张露并没有断了联络。
他原本为了安抚张露,约她一起去找单位面试,让她知道前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路要走。
没必要为了一段感情过不去。
但第二天,张露却,她突然有急事,去不了了。
郭听对着信息纠结了很久,还是出门拿伞。
徐博士探头问了句:“你要出去啊?不留你的饭咯。”
郭听摆了摆。
虽然跟陌生人交朋友很麻烦,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把她当做朋友,决定关心她的人生,郭听不想半途而废。
他找到了张露,在她家区门口。郭听到的时候,警车刚走,郭听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区里很多人,郭听仍然是有些怵,抬头找着张露。
“张露”他走过去,却顿住。
郭听看见,张露捂着脸泣不成声,她旁边的女人则几乎支撑不住,直往下倒。
周围的区居民议论着。
“赌被抓自作自受”
零零散散的信息拼凑起来,郭听瞪大眼。
张露的爸爸赌博被抓?线索是赌友举报的,据那个人差点脑溢血死在牌桌上,捡回一条命之后也成了瘫子,家里是漫天的赌债,又要负担他的医疗费用,无疑是往已经满是窟窿的屋顶上又捅了个大洞。
他恨得不得了,可能是突然想通了,主动检举了相关线索,警察很快就把那个赌窝一打尽。
张露爸爸被押走的时候,刚从赌窝到家不久。
张露一个劲地流着眼泪,另一只却紧紧地拽着自己快要脱力的母亲。
她回忆起父亲被抓走之前,仍然是浑浑噩噩的表情,和浑浊不堪的双眼。
再看看伤心欲绝的母亲,仿佛天快要塌了似的。
张露心中升起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念头。
“这样更好,不是吗,妈妈。”
“你什么?”张露妈妈浑身无力,微胖的身子只能压在女儿的身上,似乎很想提起力气扇她一巴掌,却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
张露咬了咬牙,继续道:“你总是在等,等他清醒,等他好好去做事,你总是告诉我,爸爸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们家过得不好,都是因为爸爸不爱你,因为我得不到爸爸的重视可是你看看,他这是犯法,犯法的!他连自己犯法,都浑浑噩噩,无法自控,你怎么能够把自己的命运交到这么一个人里?”
“我不会再跟你一起等他了,我也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什么也看不到,只顾着期待任何来自男人的认可,这个世界上,好人是有的,好男人也是有的,但他们的评价无法决定我的好坏。我绝对,绝对不会跟着这样一个人陷进泥潭。”
张露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咬紧的牙关还在不住地颤栗,但是,心头的雾霾却真正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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