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弹冠相庆
李自成理了理战袍,看了看树上的杜鹃,轻轻提了提马缰,与信使张信哲一道,前往安康陈琦瑜大营而去。
李自成看了看同行的张信哲,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在心里默默祈祷:“愿上苍,保佑义军将士,顺利渡过此次大劫,自成将顶礼膜拜,万谢不辞!”
雨霁之后的安康,位于两山之间,处处青山绿水,烟霞万千,显得格外静怡祥和。
安康府衙门前,两只大红灯笼,挂在衙门两旁。无数面彩旗,迎风招展,彰显着府衙夏日的奢华。
陈琦瑜身着崭新朝服,容光满面,神采奕奕,迎接恭贺的官吏豪绅。如此热闹非凡的豪华场景,犹如百官朝圣一般,乐得陈琦瑜合不拢嘴。
陈琦瑜早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以此炫耀此次围剿流寇的辉煌,展示与人不同的能耐和伟绩。
高迎祥麾下近十万人马,已经在车厢峡,被陈琦瑜洪承畴的官军,围困达月余之久,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身在安康的陈琦瑜喜出望外。
湖广之战,陈琦瑜坐镇均州,指挥官军围剿湖广义军,取得空前战绩。此次陕南一役,又将高迎祥等部人马,困在道路崎岖,人迹罕至的车厢峡。
“琦瑜走马上任,顺风顺水,捷报连连,真是老天助琦瑜也!”想起高迎祥困于车厢峡,陈琦瑜的心里,感觉乐滋滋的。
昨天午时三刻刚刚过去,信使张信哲带着李自成,前来府衙拜见陈琦瑜,商议高迎祥乞降事宜,更让踌躇满志的陈琦瑜,又是大吃一惊。
陈琦瑜没有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高迎祥,居然也低下高昂的头颅,派大将李自成,向陈琦瑜乞降而来。看来,洪承畴多年没有办到的事,陈琦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已经大功告成。
想到这里,陈琦瑜顿时不觉飘飘然,眼前仿佛出现得胜归朝之后,崇祯奖赏赞誉,百官仰慕的情形。
沾沾自喜的陈琦瑜,穿着崭新的朝服,在府衙院里踱来踱去,心里的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一派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派头,让旁人刮目相看。
“恭喜陈大人!贺喜陈大人!大人秉当今皇上旨意,将陕西流寇一打尽,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啊!”安康豪绅崔如奎,刚刚走进府衙,大步上前朗声恭贺陈琦瑜。
崔如奎是安康首富,又与朝中大臣崔贵沾亲带故,加之出大方耿直豪气,颇得陈琦瑜赏识。
陈琦瑜见当地豪绅崔如奎,带着诸多厚礼前来道贺,笑盈盈上前迎接崔如奎:“如奎兄如此过誉,琦瑜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琦瑜是朝廷命官,剿灭流寇,是职责之所在,如奎兄何足挂齿啊!”
崔如奎点头哈腰,跟在陈琦瑜身旁,看着张灯结彩的府衙:“陈大人真是谦谦君子,如奎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回禀陈大人,洪大人前来道贺。”卫士李冲来到陈琦瑜身旁,停下脚步低眉轻声禀报。
李冲是陈琦瑜离京时,从禁军中特意挑选的将领,加之又是陈琦瑜家乡人,倒是让陈琦瑜放心了几分。
“洪大人现在何处?何以没有见洪大人身影呢?”陈琦瑜得知洪承畴,已经远道而来,回头问身后的卫士李冲。
李冲抬眼看向府衙大门,见洪承畴已经翻身下马:“大人,洪大人正在衙门外呢!”陈琦瑜连忙点了点头,与崔如奎草草寒暄几句,转身大步向府衙大门,与李冲急匆匆走去。
“洪大人,是何处的春风,把大人给吹来了啊?”陈琦瑜见洪承畴走过来,连忙打着“哈哈”迎上前去。
李自成昨天午后到安康,今天洪承畴就登门来访,让陈琦瑜不禁有些意外,料定洪承畴是知道招降之事,已经马到成功,不禁对洪承畴刮目相看。
洪承畴看着春风得意的陈琦瑜,心里顿时郁闷不已,脸上却挂着微微的笑容:
“不瞒陈大人所言,是陈大人围剿高迎祥马到成功的春风,将承畴给吹来了啊!”
洪承畴善于应酬,听罢陈琦瑜那句调侃的话,也连忙“嘻嘻哈哈”,应承着满面笑容的陈琦瑜。
“此役大胜,洪大人功不可没。如果没有洪大人鼎力相助,何以有今天的大胜呢?”陈琦瑜不愧是官场老,听见洪承畴违心的奉承话,也言不由衷奉承洪承畴一句。
洪承畴看向陈琦瑜,见陈琦瑜特意穿着朝服,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高迎祥是流寇首领,麾下又有李自成罗汝才等悍将。此等流寇,不是等闲之辈呢!陈大人想一劳永逸,斩草除根,怕是难上加难吧?”
陈琦瑜没有接洪承畴的话头,抬做了一个“请”的势,“嘻嘻哈哈”,与旁人寒暄着,同洪承畴向客厅方向走去。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两张紫檀木太师椅,置于客厅的上首位置。考究的花梨木茶几上,沏好西湖龙井的茶杯,腾着渺渺的热气,飘着诱人的清香。
两面古色古香的高大屏风,置于客厅上首两旁,色彩艳丽的唐代仕女图,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窗外,夏日炎炎,骄阳灿烂。
一缕微风透过窗户,缓缓吹进客厅。一股透心凉爽的感觉,陈琦瑜洪承畴,感觉十分的惬意。
陈琦瑜洪承畴,都是朝中重臣,其官阶在朝中,不相上下。陈琦瑜与洪承畴,分居客厅两旁,一张紫檀木茶几,摆在两人之间。
茶几上,一应的夏令水果,应有尽有,如西瓜甜瓜蜜桃之类,悉数置于铜质果盘之内,红绿相间,鲜嫩水灵,让人观之,不觉垂涎三尺。
“陈大人,高迎祥被困车厢峡,已经一月有余,大人为何迟迟不进剿?莫非陈大人,有了何种良策?还望陈大人告知一二。”洪承畴轻轻端起茶杯,看了看心花怒放的陈琦瑜。
陈琦瑜顿时回过神来,吹了一口杯里的龙井茶,慢条斯理地摇头晃脑不已:“琦瑜不才,瞒着洪大人,使了个招降之计。没有想到,走投无路的高迎祥,居然答应接受琦瑜招降。不瞒洪大人所言,高迎祥的特使李自成,前天午后,已经到了安康。琦瑜已经于今晨,将高迎祥乞降,其官兵悉数遣返原籍诸事,细细写了奏章,派心腹将领,快马上奏皇上,不日将有圣旨示下,琦瑜将以皇上旨意行事。”
洪承畴听罢陈琦瑜的话,顿时既喜又惊。喜的是,高迎祥接受陈琦瑜招降。惊的是,招降之后,陈琦瑜将高迎祥所部,悉数遣返原籍。
洪承畴历来采取铁腕段,对降了的义军依然杀戮。听罢陈琦瑜处置受降义军,悉数遣返原籍安置,洪承畴顿时不觉一惊。
“陈大人为何要放虎归山?大人就不怕留下后患?以致流寇东山再起,让社稷危如累卵,生灵百姓又遭涂炭?”洪承畴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品茶的陈琦瑜,不禁连声发问三句。
洪承畴因为此事,已经有所激动,端着茶杯的,不经意地一抖,杯里滚烫的茶水,竟然撒了一地,惊得陈琦瑜不觉一凛。
洪承畴轻轻拂了拂溅在上的茶水,方才将心里的一腔怒气,慢慢地压了下去,等着看陈琦瑜如何搭话。
“洪大人不必如此多虑。琦瑜料高迎祥,受了当今皇上恩典,是不敢再次造次,危害四方百姓的。”陈琦瑜看了看洪承畴,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
在陈琦瑜的心目中,洪承畴历来嫉贤妒能,当初曹文昭在陕西围剿流寇,其功勋卓著,却被洪承畴刻意埋没,让身为朝中重臣的陈琦瑜,嗤之以鼻,耿耿于怀。
洪承畴看了看陈琦瑜,想着陈琦瑜志在必得的话,心里不禁默默自语:“如果高迎祥事后反悔,再次聚集人马揭竿而起,危害朝廷社稷和黎民百姓,承畴要看看陈琦瑜,究竟如何个收场法。”
洪承畴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得意。然而,洪承畴心里所想,此时此刻的陈琦瑜,当然是不得而知的。
夜幕下。
陕西凤翔城。
接受朝廷招降,已经走车车厢峡的高迎祥,站在凤翔城外,看着城里寥若晨星的几盏灯火,时隐时现,忽明忽暗,像鬼火似的闪烁着。
城楼上,依稀可见巡逻的守城将士,仿佛如临大敌似的,沿着城楼门楼走来走去。因距离很近的原因,守城将士的话音,竟然听得清清楚楚。
凤翔城外,几名朝廷安抚“督察官”,却焦急万分。
身旁,一群奉命被遣送到凤翔府,准备安置在城内的义军将士,急不可耐,等待打开城门。
然而,尽管城外安抚“督察官”费尽口舌,厚重的城门依然紧闭。饥肠辘辘的义军将士,只得待在城外,无休止地等待,再等待。
崇祯接到陈琦瑜加急奏折,次日面对朝中文武百官,对陈琦瑜大加赞赏,御批接受高迎祥缴械投降,决定让陈琦瑜,酌情派部分官军,督察护送高迎祥李自成等返回原籍,遣散安置高迎祥麾下的将士们。
陈琦瑜得到崇祯谕旨,派出多名朝廷安抚“督察官”,护送解除武装的高迎祥李自成等回原籍。按照崇祯的谕旨,其中的一部分受降的义军将士,将安置在凤翔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