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罗猴设伏
夏天的阳光,透过蝉翼般的窗帘,从窗外射进卧室里,照在花梨木雕花大床上,显得格外的清新亮堂。
一杯尚有余温的淡茶,置于床头茶几近旁。
一盘夏日时令瓜果,放在茶几远端,仿佛刚刚用过似的。
梁慧珠微闭着龛动睫毛的双眼,粉面桃花般红润的脸颊,已经沁出两滴晶莹的汗珠,艳如樱桃的娇巧嘴里,像春燕般不断呢喃着。
左良玉的思绪,被梁慧珠的呢喃所打断,拉回到了眼前,见梁慧珠如牡丹花般的俏丽脸颊,在一缕耀眼的晨光里,越发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慧珠期望将军,别再去打那些流寇。将军离去之后,慧珠今后,该怎么办啊?”梁慧珠毕竟孤苦伶仃,傍了左良玉这棵大树,不得不为今后打算。
“哎!慧珠有所不知,良玉乃是一介武夫。为朝廷剿灭流寇,是良玉的职责之所在。况且,良玉也是朝廷大将,哪能囿于儿女情长,置大明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呢?”左良玉看着眼前的梁慧珠,无奈地摇了摇头。
梁慧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慢慢流了下来:“慧珠知道将军,早已经心系朝廷,想的是大明江山社稷的安危。只是它日将军离去之后,慧珠就是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罗猴山方圆数百里地,历来是流寇盗贼出没之所。张献忠在谷城,反叛朝廷之后,前些天,带领五万乌合之众,向西去了罗猴山。良玉从南阳到谷城尾追而来,一定要剿灭张献忠这股流寇的。”左良玉见梁慧珠不舍,只得如实告知围剿流寇缘由。
梁慧珠任凭泪珠流过脸颊,泪眼婆娑地看着左良玉:“慧珠生是将军的人,死也是将军的鬼。即使生生死死,慧珠都要跟着将军走的。将军走到哪里,慧珠就跟到哪里,永不分离。”
梁慧珠毕竟是烟花柳巷的人,哪有不想攀上高枝的道理?故而死死缠着左良玉不放,期许左良玉将梁慧珠纳于名下,也就有了梦寐以求的靠山。
左良玉听罢梁慧珠的诉,顿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良玉明天,就去罗猴山剿灭流寇张献忠。当良玉得胜归来之日,就带着慧珠去南阳府上。慧珠就可以与良玉日夜相伴,享受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
梁慧珠掀开身上的红绸被褥,扑到左良玉宽厚的怀里:“将军的心意,慧珠心里明白。慧珠明天,就去城南的观音洞,烧香拜佛,静候将军马到成功,得胜归来之后,迎娶慧珠为妾,让慧珠日日夜夜,侍奉在将军左右。”
年纪的梁慧珠,不愧是房县春月楼头牌。经梁慧珠扣人心弦的几番撩拨,身为大明王朝大将的左良玉,已经拜倒在梁慧珠的石榴裙下。
然而,眼前的温柔之乡,依然让久经沙场的左良玉,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明天就要去罗猴山,追剿流寇张献忠。
老谋深算的左良玉,知道张献忠狡诈异常,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来,是凶是吉,却不得而知。想到这里,左良玉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梁慧珠因疲劳之极,此时已经昏昏欲睡。此时此刻,一生坚强刚毅的左良玉,居然在一瞬间老泪纵横。
天刚拂晓,罗猴山义军大营辕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此时,一匹黄色的快马,从不远处的驿道,风驰电疾般飞驰而至。马蹄扬起的灰尘,像一条长龙似的,飘在驿道两旁,随风慢慢散去。
站在辕门外的刘威,大步走到快马前,拉住马头粗粗的缰绳,看着气喘吁吁的李继伟:“李将军,大王昨晚一夜没有合眼,一直等着将军回营呢!”
每当大战来临之前,张献忠就因焦虑而不能入眠。
刘威袁明清,以及谋士徐以显,就陪在张献忠身旁,彻夜商议伏击战的诸多细节。
“刘将军,赶快与继伟一道,去见大王吧!”李继伟跳下快马,看了看身旁的刘威,牵着战马向辕门走去。
刘威看了看李继伟,轻轻点头应允:“李将军,快走,去大王那儿吧!”刘威知道军情紧急,不敢稍有怠慢,连忙与李继伟一道,直奔张献忠营帐。
“大王!大王!李将军回来啦!李将军回来啦!”李定国连忙走到张献忠床边,看着已经躺下的张献忠。
张献忠刚刚躺下,连忙一个鱼跃翻身而起,睁开双眼朗声吩咐李定国:“李将军在哪里啊?快传李将军进屋话吧!”
李定国转身走到窗户旁边,抬眼看了看辕门方向:“大王,刘将军陪着李将军,已经走进辕门!”
前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张献忠与刘威袁明清,登上罗猴山转盘岭,寻找设伏的有利地形。
转盘岭,位于罗猴山腹地。
转盘岭前,弯弯曲曲的驿道,是房县到西部竹山竹溪和平利的唯一通道。
崎岖不平的驿道,只有五尺来宽。道上,坑坑洼洼。大不等的山石,杂乱无章布满驿道,只能容纳两匹快马,并排而行。
驿道两旁,齐腰深的茂密杂草,像厚厚的绿毯似的,将漫山遍野裸露的岩石,遮盖得严严实实。其间,稀疏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转盘岭从沟口到沟尾,约有二十多里地,除了偶尔采集山货,和打猎者之外,几乎没有乡民来过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站在转盘岭的山梁上,极目远眺,方圆数十里地,尽收眼底。
离开谷城之后,张献忠时刻关注着朝廷,以及官军人马的动向,尤其关注左良玉两万多官军的一举一动。
一年多来,南阳失败的阴影,一直在张献忠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次从谷城退出之后,张献忠派李继伟,严密关注左良玉的行踪,以免由于一时疏忽,让近年来的努力,又付之东流。
罗猴山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下过一场大雨。
赤日炎炎的午后,依然没有一丝的凉风。即使那些灌木蒿草,在烈日下伴着滚烫的地面,依然散发着阵阵热浪。
天边白絮般的云彩,已经悄然散去。
阳光下的天空,深邃而湛蓝。几只翱翔在空中的雄鹰,已经栖歇在转盘岭的大树上,躲避着午后炙热的阳光。
从转盘岭回到大营之后,张献忠与刘威袁明清徐以显,在柳树下摆上茶几桌椅和木凳,研究在转盘岭的设伏事宜。
树上的知了,飞来飞去。
悠扬的蝉鸣声,纭绕在耳畔,宛如来自天籁的催眠曲。茂密的柳叶,阻挡着炙热的阳光。
略带凉意的山风,从山沟里徐徐吹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顿时让人感觉凉爽惬意。
张献忠解开腰间的束带,将佩剑连同那个箭囊,一同放在身旁的茶几上,挪了挪近旁的木凳,在茶几旁坐了下来。
贴身卫士见将军们围在柳树下,连忙将刚刚沏好的碧螺春,轻轻放在张献忠的面前。
产于南直隶苏州,西洞庭山的碧螺春,因依江傍水,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故而色泽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是朝廷的上等贡茶。
“大王碗里的,究竟是什么香茗啊?末将闻着真香啊!”姜洪涛端起茶碗闻了闻,抬眼看着身旁的张献忠。
“将军难道忘了吧?这是献忠两个多月前,在谷城县衙里得到的几盒茶叶,就是杯里的碧螺春呢!”张献忠转头看了看姜洪涛,连忙“呵呵”地笑了起来。
姜洪涛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又细细地品味起来:“真是好茶!真是好茶!入口之后,感觉有股淡淡的干爽味呢!”
张献忠端起茶杯,看了看杯中的茶叶:“当年献忠在榆林镇当差时,陈将军那里就有碧螺春。那时,献忠对茶叶,的确是一窍不通,就问了问陈将军,方才知道碧螺春,产自南直隶的苏州。正宗的洞庭碧螺春,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如是,则为上等佳品。杯中的香味,是茶叶泡好后,散发出来的芳香之气。待慢慢品尝之后,回味甘甜爽口。”
“没想到,大王对杯中之茶,还有诸多的考究啊!听大王这么一,末将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姜洪涛又喝了一口碧螺春,将茶杯放到茶几上,恋恋不舍地看着续上开水的茶杯。
树上知了的叫声,依然一阵接着一阵。
柳树下,义军将领们乘着徐徐的凉风,品着甘甜爽口的碧螺春,议论着转盘岭设伏之地的情形。那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不时荡漾在柳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