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连忙抬起头来，看了看身旁的贺人龙：“贺将军这话当真？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杨嗣昌对左良玉早有嫌隙，听罢贺人龙的谗言，就想问个所以然。

    贺人龙看了一眼杨嗣昌，连忙轻轻点了点头：“杨大人，人龙跟随大人多年，不曾为军中大事，过一次谎话。难道大人，还信不过人龙的话？”

    贺人龙看不惯左良玉目空一切的作派，借着左良玉兵败罗猴山，被朝廷严厉惩罚之，在杨嗣昌跟前，又进左良玉的谗言。

    贺人龙素来与左良玉不和，杨嗣昌对此也略知一二。至于贺人龙所的事究竟怎么样，杨嗣昌也是不得而知。即使贺人龙提及这事，杨嗣昌也不想过多深究，但是却心有不甘。

    杨嗣昌推开案几上的地图，端起一杯凉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杨嗣昌知道，左良玉历来自恃兵多将广，骄横跋扈，不听调遣，是常有的事。再则，七月兵败罗猴山之后，里兵马尽失，一直让左良玉不能释怀。

    虽然眼下左良玉里的人马，又有三万多之众，但是那些人马，却是没有军事素养的乌合之众。这时如果让左良玉听从调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贺将军，明天将大营从开封府，移到襄阳府，按计划实施新的围剿战略。”杨嗣昌慢慢走到窗户旁，看了一眼身旁的贺人龙。

    “末将遵命！”贺人龙抬眼看着杨嗣昌，脸上挤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杨嗣昌所谓的“新的围剿战略”，不外乎是前两年那个“四正”“六隅”“十面张”战略。

    当年熊文灿总理六省军务时，力主招抚之策，杨嗣昌的围剿新主张，被熊文灿束之高阁。今天，杨嗣昌总理六省军务之后，有会实施这一主张。

    离京之前，杨嗣昌按照崇祯旨意，决定将大营扎在开封府。待到在开封扎营之后，杨嗣昌以为，将大营移到襄阳为好。

    襄阳，位于湖广西北部，汉江中游平原腹地。

    襄阳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和樊城，隔江相望，历代为经济军事要地，素有华夏第一城池，铁打的襄阳，兵家必争之地的美誉。

    其实，对于杨嗣昌而言，将大营移到襄阳府，则是便于指挥集中于河南湖广的十万大军，实施“四正”“六隅”“十面张”战略。

    同时，可以密令河南四川陕西郧阳诸抚镇将领，带领所属人马分扼冲要，全力围剿张献忠李自成部，于湖广北部河南南部，以及西北部地区。

    罗猴山取得大捷的张献忠，在房县休整一个多月之后，带领五万义军向东而去，直捣左良玉的老巢南阳。

    挟罗猴山大捷余威的义军，似秋风扫落叶般连克保康谷城邓州新野镇平等城，不日来到南阳城下。

    南阳，是张献忠的心酸之地。

    这次前来南阳，张献忠有着不一般的心情。越是离南阳越近，张献忠的内心，越不平静。张献忠打心里要看看，既往的伤心之地，究竟是怎么的与众不同。

    张献忠勒住马缰，站在城外的树林里，远远望着两年前的南阳城。看着眼前的南阳城，张献忠的思绪，已经回到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如果那天没有孙可望搏命一救，张献忠的老命，早已经休矣。“哎！天无绝人之路啊！”张献忠抬抚了抚额头，不觉在心里喃喃自语。

    此时站在树林里，远处高高的城墙上，依稀可见巡逻的兵士，扛着长枪走来走去，注视着城外的一举一动。城门旁，几位兵士不停吆喝着，正在依次盘问来往的路人。

    天空飘来几朵白絮般的云彩，挡住了午后炙热的阳光，南阳城顿时一片朦胧。一阵凉风徐徐刮来，惊起林中追逐嬉戏的鸟儿。

    受惊的鸟儿，扑打着翅膀，“呼啦啦”，腾空而起，围着树林，“叽叽喳喳”，飞来飞去。

    “大王，想必这时左良玉，已经逃之夭夭。偌大的南阳府，一定是一座空城无疑呢！大王让末将打头阵吧！如果耽误了良，那些官军，岂不溜之大吉？”林雅倩站在张献忠身旁，看着朦胧的南阳城。

    林雅倩身披红色斗篷，持一把长矛，显得英姿飒爽。

    林雅倩虽然看上去，是一位柔弱女子，却生性泼辣，敢于冲锋陷阵，尤其在罗猴山伏击战中，一箭将左良玉的副将罗岱射下马，让张献忠不得不刮目相看。

    “从房县一路走来，林将军已经很累。献忠这次，不会让林将军打头阵，将军还不如去一边歇着呢！”张献忠看了一眼林雅倩，连忙狡黠地笑了笑。

    林雅倩没有想到，此时的一番殷切请求，居然让张献忠轻飘飘驳回去，顿时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大王以为，末将是女流之辈，打不了头阵吧？眼前的南阳城，谅它也没有多少官军把守，怎么顶得住将士们的一番攻击呢？”

    林雅倩一边话，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张献忠，眉目传情的俏丽容颜，让张献忠，不得不多看上一眼。

    生性乖巧的林雅倩，笑盈盈地完话，居然回眸一笑，向张献忠抛去一个媚眼，让张献忠看来，竟然十分的可爱，不觉又微笑着摇了摇头。

    两年前，张献忠在南阳，吃了大亏，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今天时来运转，岂不把个南阳城，闹得个地覆天翻，哪能轻易让下的女将，领兵去打头阵呢？

    “眼前的一仗，还是献忠打头阵吧！林将军跟在献忠身后进城，不也乐享其成吗？让林将军打头阵，如果将军挂了彩，岂不少了林将军的兴？”张献忠假意没有看见林雅倩的挑逗，捋了捋胸前的几缕长须，看着远处朦胧的南阳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大王！大王！末将要替大王打头阵！末将要替大王打头阵！”张献忠的话音刚落，身旁的将领们齐声嚷着。张献忠看着跃跃欲试的将领们，连忙轻轻地摇了摇头。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翠莲，环视了一眼身旁的几位将领：“大伙儿还记得，两年前那一幕吗？今天，大王兵临城下，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呢！既然这样，大王打头阵，弟兄们跟在大王身后，带领将士们进城即可。”李翠莲完话，也向张献忠，抛去一个媚眼，随即“咯咯咯”，笑个不停。

    张献忠回头看了一眼李翠莲，猛地举起里的短剑，看着南阳城振臂高呼：“弟兄们，向着前面的南阳城，冲啊！”刹那间，义军将士犹如猛虎下山，向着南阳城门冲去。

    南阳城外，人声鼎沸，旌旗招展，黑压压的义军队伍，排山倒海似的向城门涌去。

    城楼上的官军，见潮水般涌来，连忙敲锣打鼓，高声呼喊：“张献忠攻城啦！张献忠攻城啦！大伙儿快跑吧！大伙儿快跑吧！”

    当厚重的南阳城门，快要被守城的官军关闭时，张献忠带领义军快马，风驰电击般冲到城门口。

    几位守城的官军，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往城里逃，其中一位跑得慢了一些，还来不及呼喊一声，就被张献忠的快刀，劈成两段。一位腿快的兵士，连忙躲到一堵断墙之后，方才侥幸逃过一劫。

    不一会儿，城门被义军将士打开，潮水般呼啸而来的将士们，呼喊着“冲啊，杀啊，活捉左良玉”的口号，攻进偌大的南阳城。不到一个时辰，一面面“张”字帅旗，插遍南阳城的大街巷。

    湖广重镇南阳，终于被张献忠收于囊中。

    当年不可一世的左良玉，这时却不知道逃向了何方。

    攻陷之后的南阳城，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无数的乡民走上街头，迎接义军的到来。张献忠站在府衙旁的大树下，看着眼前欢庆胜利的情形，顿时热泪盈眶。

    在南阳休整数天之后，张献忠得知官军来犯，连夜带领义军队伍，连夜退回郧襄地区，回旋在广袤的崇山峻岭之间，伺寻歼来犯的官军。

    让张献忠纳闷的是，几次与官军交战，原本胜券在握，竟然鬼使神差，落了下风，令张献忠百思不得其解。

    昨天傍晚，张献忠得报，熊文灿因招抚失败，被崇祯下狱之后，杨嗣昌挂帅总理六省军务，主持对义军围剿事宜，扬言实施所谓“四正”“六隅”“十面张”的新战略。

    烛光不停地摇曳着，散发出微弱光芒，照在张献忠憔悴的脸上。一张满是尘土的八仙桌上，铺开的素绢地图，已经破烂不堪。

    几只黑色的大土碗里，不知其名的茶叶，已经静静躺在碗底。黑黢黢的大屋里，弥漫着呛人的旱烟味。几位不抽旱烟的将领，掩着口鼻轻轻咳嗽着。

    “弟兄们不必垂头丧气，先让从襄阳回来的李将军，谈谈当前的情形吧！想必弟兄们听了之后，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张献忠喝了一口凉茶，看着表情严肃的李继伟。

    傍晚时分，李继伟从千里之外的襄阳，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向张献忠禀报军情。张献忠听罢李继伟的禀报，便欲与将领们商议对策。此时恰巧几位心腹将领正在大营，连忙招呼将领们在一起，就眼前突变的情形，再细细商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