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日午时三刻，洛阳周公庙前人山人海，前来参加庆祝大会的乡民，冒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翘首以盼。义军将士肃立在周公庙周围，警惕维护着会场的秩序。

    “那不是福王朱常洵吗？还有兵部尚书吕维祺呢！”一位眼尖且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指着不远处的朱常洵吕维祺。

    “看见啦！看见啦！往天，朱常洵吕维祺威风凛凛，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成了阶下囚。看来，朱常洵吕维祺的死期，已经到了。”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者，结结巴巴接过话头。

    在数万人的欢呼声怒吼声中，李自成在刘宗敏郝摇旗陪同下，出现在周公庙平坦的坡地前。

    从西北方向刮来的寒风，吹起李自成肩上的白色披风。陈旧的白色披风，在身后摆来摆去。天上的雪花，依然纷纷扬扬。那雪花随着寒风，飘飘洒洒，落在李自成肩上。

    李自成走到会场中央，看了看跪地上福王朱常洵，前兵部尚书吕维祺，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想当初，素以形势险要，坚固壮观，易守难攻，固若金汤的洛阳城，在李自成的心里，可望而不可及。

    哪知道，这次在短短数天之内，已经被李自成的所拿下，让得胜心切的李自成，不觉欣喜若狂。

    往天不可一世的朱常洵，头戴一顶破毡帽，双被粗粗的绳索，牢牢缚在身后，耷拉着脑袋，颤颤巍巍，跪在不远处，用乞求免死的目光，看着威风凛凛的李自成。

    朱常洵往天骄奢淫逸，不可一世，这时的脸颊，呈现出淡淡的死灰色，一副求死不能，求生无有的模样，让人观之，顿生怜悯。

    从洛阳城，赶来周公庙，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怀着复杂心情的百姓们，想看看李自成，怎么处置福王朱常洵，前兵部尚书吕维祺。

    即使跟随大人而来的孩子们，也收敛了淘气的本性，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满目萧杀的场景。

    白马寺恢弘沉闷的钟声，从洛阳城方向幽幽传来，声声撞击在无数乡民的心坎上。眼前恐惧的场面，却是这些乡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

    清晨开始飘起的雪花，刚才还稀稀落落，这时突然大了许多。漫天飞舞的雪花，随着凌厉的西北风，不断从天而降。远处，原本依稀可见的白马寺，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显得飘飘渺渺。

    在喧天的口号声中，李自成登上会场高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心里顿时感慨万千。

    潼关南原的腥风血雨，已经悄然过去，眼前的道路，仿佛铺满鲜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将是另一番锦绣前景。这时的李自成，已经想得很多很多，想得很远很远。

    李自成的思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竟然想到日后，推翻崇祯的情形。以致后来，在紫禁城登上大宝之后，想起这件看似荒唐，又实实在在的事，李自成不禁有些飘飘然。正是这种骄傲自满，不思进取的念头，将后来的李自成，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被宣布罪行的福王朱常洵，前兵部尚书吕维祺，与河南其他近四百名贪官污吏一道，在周公庙以西的一道土坎旁，被义军将士悉数处死之后，人们方才陆陆续续离去。

    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慢停了下来。

    太阳出来了，天空的云彩，渐渐开始散去，阳光又一次洒在洛阳的土地上。

    温暖的阳光，送来了春天的讯息，腥风血雨之后的古城洛阳，又慢慢呈现出勃勃生。

    崇祯十四年一月，已经是隆冬季节。

    灰蒙蒙的天空，细细的雨丝，夹杂着点点的雪花，慢慢从天而降。驿道两旁的沟壑梁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一只孤零零的雄鹰，翱翔在白茫茫的天空，仔细搜寻着地上的猎物。

    在崇山峻岭转战半年之久的张献忠，带领义军将士们，摆脱了官军的围追堵截，行进在前往黄陵城的驿道上。

    已经人困马乏的义军将士，巴望着早一点到达黄陵城，喝上一碗热汤，吃上一顿饱饭，再美美睡上一觉。

    “大王，过了前面那道梁，就是黄陵城。”孙可望从黄陵城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向张献忠禀报。

    张献忠勒住马缰，看了看前面那道山梁：“传令三军，快速前进，到黄陵城吃午饭去！”“末将遵命！”站在张献忠身旁的李定国，看了一眼张献忠孙可望，策马传令而去。

    进入开县境地之后，沿途都是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黄陵城是沿途仅有的一处大寨子。半个时辰之后，传中的黄陵城，出现在张献忠眼前。

    黄陵城，是位于开县城东五里地的一个山寨，地势高耸，四周陡峭，熊耳山迎仙山为其屏障，石柱关雄踞于右，彭溪河环流于左，为开县城东的制高点，也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兵家必争之地。

    张献忠策马来到黄陵城，想起当年率部转战夔州，在这里歼灭官军猛如虎的情形。

    几年过去，已经逝去的过往，突然涌上心头，连忙大步走到高坡上，抬眼环视着周围，依然熟悉的一切。

    黄陵城，下临溪谷，四周陡峭。登高远望，远处沟壑卯梁，一览无遗的地势，倒是义军不可多得的息歇场所。

    “大王，这里地势险要，利于将士们造饭休息，却不是久留之地！”徐以显慢慢走上前来，环顾着眼前的黄陵城。

    “徐将军多虑。这里地势易守难攻。况且，官军已经被雨雪所阻，凉其也不会很快赶上来的。”张献忠看了看徐以显，连忙抚着颚下的胡须。

    徐以显见张献忠不以为然，转头看了看刘威：“大王想在黄陵城，多待一阵子！刘将军以为如何？”

    刘威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看了看身旁的徐以显：“徐将军，左良玉的追兵，跟在身后已经一月有余。看来，左良玉还是贼心不死啊！如果可能的话，怎么不寻，教训教训左良玉呢？”

    “刘将军的意思，是在黄陵城设伏，与左良玉的官军，打上一仗？”徐以显将目光移到刘威，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张献忠看着远处的皑皑雪景，回头望着满脸吃惊的徐以显：“难道徐将军以为，没有必要在这里，与左良玉打一仗吗？”

    “末将以为，这里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也是一处理想的伏击场所，只是不知道左良玉的状况。如果贸然与左良玉一战，则会面临莫大的风险。”徐以显看着张献忠，将心里的疑虑和盘托出。

    张献忠瞪了徐以显一眼，环视着身旁的几位将领：“左良玉欺人太甚，居然带领官军穷追不放，真让献忠气不打一处来。献忠非要在黄陵城，狠狠教训教训左良玉不可，让左良玉长一点记性。”

    刘威见张献忠，已经定下打的决心，看了一眼张献忠徐以显：“至于左良玉官军状况，末将已经派得力将领，密切观察，随时将所得情报，禀报大王。”

    刘威是久经战阵的有心人，早已经派人打听左良玉的情形，以解在黄陵城一战的后顾之忧。

    “如果这样，末将就大可放心。大王也可以商议作战方略。”徐以显听罢张献忠刘威的话，心里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张献忠见徐以显同意一战，连忙轻轻点了点头，与刘威徐以显袁明清，商议有关事宜。

    凌晨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隐约可见的雪花，伴着细雨，飘飘洒洒。远处的景物，在白雪映衬下，泛着晶莹的亮光，满眼是一望无际的银色世界。

    不远处的山腰上，茅屋飘出的缕缕青烟，沿着山坡慢慢升腾着，不久，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

    昨天午后，张献忠在黄陵城祠堂里，召集义军将领商议伏敌之策。今天寅时一刻，义军将士按照部署，陆续进入预设阵地，等待左良玉官军到来。

    新宁之战后不久，罗汝才与张献忠分兵，前往郧襄方向而去。这时张献忠所部，虽然只有不足两万人马，却士气高涨。义军将士求战心切，让张献忠坚定了必胜的信心。

    “大王，左良玉的官军，已经过了开县县城，正马不停蹄，向黄陵城方向而来。”午时三刻刚过，一匹快马来到张献忠面前。张献忠抬眼一看，是孙可望无疑。

    “孙将军来得正好，献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传令三军，准备迎战左良玉官军，一定要让左良玉，有来无回。”胜券在握的张献忠，看着眼前的山山水水，不觉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