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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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天大雪,房檐树梢白茫茫一片,刚扫过一遍的庭院又积了薄薄一层,人踩在上面咯吱轻响。

    韩菀到时,绢灯高悬橘黄点点,正院灯火通明,不时传出隐约笑语。

    杨于淳很忙,难得抽空来韩家探看,孙氏自然高兴得很。他虽端肃稳重,待孙氏韩琮显而易见温和,和表弟话也极耐心,韩琮不懂问他,他缓声回答,韩琮有不十分明白的地方,他不厌其烦又很仔细解释了一遍。

    韩琮初时有些怯,但很快就和大表兄亲近起来了,韩菀回时,他正坐在杨于淳身侧话。

    孙氏含笑看着:“他啊,出门太少,很多事儿都不懂,大郎多教教他。”

    韩琮腼腆,不好意思笑笑。

    杨于淳拍了拍韩琮肩膀,很瘦很,“待开春后,我领琮弟出门走走。”

    韩琮身子骨弱,原他想着送个好医士来的,后见过瞿医士才作罢。瞿医士是韩父特地寻请的,医术精湛,又照顾韩琮多年,很了解他身体情况。

    孙氏笑:“那敢情好。”

    她又叹:“他阿姐也这般的,待天气暖和多领他出门活动筋骨,可惜他阿姐也忙得很。”

    孙氏心疼闺女,絮叨韩菀的辛苦,又懊恼自己从前一窍不通还分担不了太多,杨于淳安慰她,孙氏窥外甥并无不喜之色,心里欢喜,着着不自禁夸赞起韩菀来了。

    “她啊,最似她爹,她阿爹在生时,就叹过我们阿菀怎没投生成男儿。”

    杨于淳颔首:“菀表妹确实聪慧。”

    正着,韩菀回来了,“你们这般夸我,也不怕我自满生骄吗?”

    门帘掀起,韩菀夹着风雪进来,孙氏嗔道:“你这孩子,怎不早些回家?”

    她本要使人去叫的,还是杨于淳阻了,表妹有正事,无碍,这才作罢。

    韩菀卸下沾满雪花的斗篷,上前福身:“杨表兄。”

    杨于淳扶起,还了一礼,“表妹近日可好?”

    “甚好。”

    炭盆火旺,室内暖意融融,韩菀坐在孙氏左下,杨于淳坐在孙氏右下,韩琮窜来窜去,一时挨着阿姐做,一时又挨着表兄坐。

    随意聊开,气氛热络,又了一阵子,韩琮困了,连连哈欠眼睛有些睁不开。

    于是就散了,杨于淳告辞,孙氏留他,“就在姨母家里歇一夜,都这般晚了,明儿一早再回去。”

    宵禁时辰快到了,杨于淳倒是有夜行令牌,但没急事也少用,风雪甚大,他略一想,没有拒绝。

    孙氏笑吟吟,让韩菀送杨于淳去客舍。

    除了正门和台阶,庑廊外侧早挂上了竹帘子,竹帘翕动,阻隔了大部分风雪。

    杨于淳和韩菀并肩而行,乳母侍女默契放缓速度,正好方便二人话。

    杨于淳问:“前几日南郊,表妹可有受惊?”

    这事韩菀没告知母亲免她担心,杨于淳默契没提,但事发当天他就知道了,只连日暴雪有成灾端倪他又忙碌起来,问过知韩菀无碍,便先没过来。

    韩菀摇头:“表兄,这事查得如何了?”

    后续杨于淳关注着,闻言皱了皱眉:“并无进展。”

    这伙人训练有素,哄然四散一杳无踪,没抓住当时会,如水滴入湖,后续根本没法找。

    杨于淳凝眉:“我正要问你,这些人应是死士,你想想,身边可有什么疑迹?”

    他怀疑是韩氏仇家,欲从这个方向查。

    韩菀心里知道内情线索,但她没法,相关的事她不能告诉任何外人。

    “我想想,”

    但她仍很感激杨于淳费心,心里道歉,她回忆着,了几个从前和韩氏有过龃龉的人,有商号也有权贵。

    杨于淳一一记下了,打算回头命人去查。

    两人边走边,孙氏给杨于淳安排的客院并不远,话间就到了。

    仆妇灵已提早洒扫好了,抱来簇新寝具利索安放好,见二人进院,很知趣退下。

    杨于淳把随身的人也挥退了,从怀中取出一个蓝缎荷包,韩菀打开一看,正是他要还给自己的喜鹊右佩。

    先前杨于淳使人往朱雀大街送了一次,韩菀没在,他索性自己带来。

    一枚玉佩,终于回到她里,韩菀很感慨,也很高兴,将它放好攒住荷包,再次道谢:“谢表兄了。”

    杨于淳扶起她,“不必如此。”

    两人又了两句,互道晚安,韩菀不打搅他休息了,嘱咐仆妇仔细伺候,便离开回正院了。

    她脚步轻快,大雪朔风看着也格外顺眼,见竹帘子飞舞还饶有兴致让仆妇找东西压一压。

    韩菀心绪飞扬,甚至哼了两句调子,到正院时才调整表情,怕被母亲看出来,荷包她揣怀里放好了。

    正院灯火还亮着,韩琮等了一会撑不住瞌睡过去,孙氏吩咐用大氅裹好让护卫心抱回去,自己在翘首等待。

    “阿娘!”

    “嗯,”孙氏见她这么快回来,诧异:“不和大郎多会儿话?”

    她将里包着绒套子的黄铜炉递给女儿,杨于淳和韩菀是未婚夫妻,这其实是长辈制造给他们独处培养感情的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菀顿了顿,接过炉子转了转,“都这么晚了,表兄政务繁忙还得早起哩,怎好多扰他?”

    女儿是她生的,情态动作一看就知,况且韩菀虽语气平和,态度却并未曾刻意掩饰的,孙氏一看就知她还没打消解除婚约的念头。

    温煦气氛登时没了,孙氏气得不打一处来,“阿娘给你过的话,你这是当耳旁风不成?”

    韩菀抿唇不语。

    反正她玉佩都要回来了,争倒是不必急着争,但潜移默化还是必须的,她态度得摆在这。

    但凡提起这个话题,母女最后争吵是必然,孙氏看着如今比她还高半头的女儿,实在气得很,“那你给阿娘,大郎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大郎人能干,生得又俊,品性上佳还是你嫡亲的表兄,不愁他不疼人。”

    “这么好,你不要,那你告诉我你想要谁?这郇都还还有哪家郎君及得上他的?”

    “你寻遍六国,也断没比他更优秀的!”

    韩菀沉默片刻:“我谁也不要。”

    孙氏霍站起,什么意思?

    “什么叫谁也不要?”

    她瞪大眼睛看韩菀:“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吗?”

    如今寡妇或者和离后没再嫁的不鲜见,因特殊情况拖成大龄干脆不嫁成为老女偶尔也有,孙氏被她惊得整个人弹跳起身。

    “不许!”

    “这你在哪学的?哪个挨千刀的给你这些,你告诉我!”

    孙氏绝对不会允许女儿孤零零一个人,年轻时还好,等老了母亲不在了,膝下也没个孩子照应,连咽气都没人在意,她想想就心如刀绞。

    一辈子身伴空落落,那日子岂是好过的?

    孙氏现还努力给儿子调养着,她询问过瞿医士,瞿医士只要这几年养得好,到二十岁上下韩琮是能成亲的,只要节制便能不损身子骨。

    她为病弱的儿子操碎了心,却不想健健康康的大女儿却这话,孙氏气得眼睛都红了,厉声:“我告诉你韩菀,不许,只要你娘还有一口气就不许!”

    “娘你想哪去了?”

    韩菀也不是不知母亲费的心,她蹙眉:“我也没过要一个人啊。”

    “你又谁家郎君都不要,又没想一个人,那你告诉我,你这什么意思?”

    韩菀语塞,半晌:“我可以招赘啊!”

    “招赘?”

    孙氏真被她气笑了,“哪家好儿郎会入赘?”

    想得倒挺好的。

    即便最平庸穷酸的士人,也不会肯,哪怕真能找到一两个,那必然是那等落魄老赖品性败坏完全不顾尊严的。

    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她怎肯女儿配这种人?

    “慢慢找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急。”

    孙氏才不许她偷换概念,“阿娘不是和你这个,少岔开话题,你给我听着!大郎就好极了,等商号的事理顺了,你们明年就成婚,”

    韩菀不肯听了,这个问题谈不拢的,吵到最后定不欢而散,她索性站起身:“我去看二郎。”

    不理孙氏,她走了。

    韩菀先去看了韩琮,家伙睡得沉,她嘱咐乳母侍女仔细留心,回了郦阳居。

    她心情倒还好,分歧在,和孙氏多次争执扛到底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很快平气了,就是和母亲吵架还是有些难受,韩菀趴在凭几上,无奈叹口气。

    想了一阵子,她坐直给自己倒了盏茶,撑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话回来,先头吵了这么久,还真有一点入了韩菀的心。

    她还真不想一个人的。

    她是不想外嫁,但还是希望有个伴侣。可能上辈子最后时光都被囚禁在黑暗中,太过漫长,她不喜孤独。

    招赘?

    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呀!

    门外庑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笃笃两下很规律的敲门,韩菀托腮看着隔扇门,大眼睛转了转。

    孙氏问她想招哪个?

    其实当时招赘两字一出口,她脑子里就有个名字蹦了出来。

    穆寒。

    她没应声,门又敲了两下,穆寒的声音,“主子?”

    韩菀慢慢坐直,“穆寒啊?”

    “进来。”

    作者有话要:  孙氏没想过护卫们,哪怕再优秀。因为不是一个阶级的,当世是一个阶级分明的社会。(贵族庶民奴隶)

    比如曹邑宰,他是贵族最底层的士人。哪怕招赘,再落魄也得是个士人才行。

    要不是前世,阿菀和穆寒还真没啥可能的。不过没关系,这“要不”不是不存在嘛,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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