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秽临
“啧”许四合紧皱着眉头转醒,宿醉的头痛让他看向周遭的一切都颇具魔幻感。
这是哪?
他扫了一眼腕表——九点四十六分,距离上一次他清醒的看到时间时已过去了六个多时。
然后呢?
他记不清了。
尚且迟钝的大脑拒绝对醉酒后的记忆做出反应。
换句话来——他喝断片了。
许四合自床上坐起了身,隔音良好的贵宾休息室中根本无法听到外面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是正因如此,他才会睡了六个多时都没有苏醒。
不过还好,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趁着他醉酒来爬他的床,这倒是让他感觉有些庆幸。
许四合穿戴好了衣物,不顾清理一身的酒气便推门而出——他必须得回去了。
房外依然安静,没有音乐声也没有人声,空荡荡的走廊中不见半个人影。
青年感到自己右眼皮的神经有些不受控的轻微痉挛,四周弥漫着的违和感让他略微有些不安。
楼梯转角处看不见的视线盲区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人潜伏在暗处,在偷偷摸摸的密谋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谁在那?”许四合厉声问道,而后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只见角落里似乎有东西抖动了一下,而后动作迅捷却又有些踉跄的向他扑来,里还抓着什么的样子。
“干他妈什么?你这是嗑药了?”许四合一脚将来人撂倒在地并踩在鞋底,却见被踩着的黑色西装的男人疯狂舞动着双,他苍白的脸上满是血迹,里还抓着半截已经不再滴血的带着些咬痕的残肢,嘴里也不断对着许四合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互相摩擦的破旧烂铁,听起来显然已经达到了人类喉咙所能承受的极限。
而除此之外更让许四合在意的是——
这家伙随着发声而张开的嘴巴里,显然有着细碎的血肉。
不对劲
原本有些拒绝工作的大脑瞬间对眼前超出认知的场景作出了反应——很显然,被他制服在地的家伙极不正常,他的脸色不似活人,眼球也呈现出高度灰败的颜色,更重要的是——
他吃人。
这种情况,许四合只在电影中看到过——
丧尸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睡醒吗?
可惜眼前的情况让他来不及多想,脚下的男性丧尸力量极大,他挣脱了许四合的桎梏,直挺挺的从地面上弹起,而后张开着散发出腥味的嘴巴再度扑来。
许四合扼住丧尸的喉咙,反剪丧尸的臂膀,但这个看起来活着时并没什么力气的男人却能一再从他的中迅速挣脱,并意欲反杀。
五分钟内与丧尸交数次的许四合的喘息却开始变得有些沉闷。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尽管现在这玩意还无法伤害到他,但却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大力气。
在这种双方体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和它纠缠下去只会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体力不支的自己会先败下阵来,然后成为它嘴里的零食。
许四合一脚踹开黑色西服的丧尸,而后向着楼下奔去——与其赤空拳的肉搏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得有个趁的武器才行。
他有些狼狈的滚下了楼梯,该死的酒精作用还并未完全消退,因此大脑给予身体的指令似乎总会迟到一些。
没关系的——许四合想——那家伙应该还追不下来。
但谁知没有痛觉的丧尸却居然出人意料的从上一层楼层一跃而下,许四合连忙侧身滑过了丧尸抓来的苍白的爪,而后转身到了丧尸的背后并一把扭断了丧尸的脖子。
没有用
丧尸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在肩膀的后头,而身体却依然不受影响的向着这边走来。
很显然,它的感知不受视力的限制,异样的视角也并未能给他的行动造成阻碍。
该死!
青年警惕的后退了几步,他的体力已经有些下降了,必须速战速决的解决掉它或者出其不意的逃跑。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却居然还可以再变得糟糕一些——
由于这边的动静太过激烈,于是便难免引来了其他的猎食者。
鲜活的生命似乎比中残破的肢体更加有吸引力,身穿性感珍珠舞服的少了一只臂的黑人舞娘肢体僵硬的向着这边移动,而另一个浅色旗袍的亚洲女性丧尸也紧随其后,三个着装不同的丧尸隐隐对两空空的许四合呈现出包围的姿态。
貌似是个死局
不过少了一条臂的丧尸舞娘或许会是他破局的关键。
只要能迅速卸下它另一只肩膀的关节,那它便不足为惧。
许四合正想着,却只见斜刺的楼梯里“嗖”的跳下道人影,一记飞踢就将那黑人妞踢飞到了楼底下,而后又扬一刀插进另一个男性丧尸的脖子,最后用一把板斧为剩下的女性丧尸的脑袋开了花,任凭那张秀丽的脸蛋被削掉了半截,并淋了一地的掺着脑浆的粘液。
“哟,”来人调转过身来,心情很好似的问道,“你还没死呐?”
这少年在笑起来的时候唇角竟然是圆的,还会稍微有些稚气的露出一点浅粉色的牙龈,所以看起来又甜软又**。
他上掂着菜刀,又拿出了昨晚在门口赶人时候的嚣张模样,“瞧,我可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得帮我把楼下那辆车开走。”
“车?”
“没时间了,”秦杨铮一刀砍掉了一个来迟了的丧尸的头颅,然后扯过许四合的臂道,“跟我来。”
反应不及的许四合便就这样被动的被少年带进了应急安全通道。
“往常没什么人来这里,我们快”少年最后的一个音节被吞没在了尖锐的警报声中。
“那是什么?”跟随秦杨铮奔下楼梯的许四合大声问道。
“是四楼的燃气警报装置,现在的浓度大概有点危险”
“管道不是应该自动闭合吗?”
“哈哈,它不能自动闭合了,”少年得意的笑,“是我砍断了它。”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三楼的警报装置也随之响了起来。
海岸旁,尖声鸣叫着的建筑物正将沙滩上的丧尸都吸引过来。
出了建筑物,浓郁的汽油味几乎要掩盖了四处散落的残肢的腥臭。
“快快,”秦杨铮来不及解释的将里的斧头递给了许四合,“上门口那辆车!”
许四合迅速将几个浑身汽油味的丧尸砍做了两半,然后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
“啊!!”后排的尖叫声使精神有些紧绷的许四合忍不住的扬就要砍。
濒死的惊恐让蜷缩在后座的女孩忍不住的大声叫道,“我是人!我是人!!!”
尾随许四合身后的秦杨铮也拎着一个空荡荡的塑料桶爬上了副驾驶,然后匆忙的在许四合身上摸索着。
“你干什么!”正在启车的许四合一个没控制住就熄了火。
“打火,”少年迅速的摸过他结实的两个大腿,然后果然翻出了打火来,“快!!快启车!”
浅灰色的越野车甩开了丧尸围拢的群,少年连忙将身体探出天窗外,用打火点燃一件沾血的女式外套并大笑着向丧尸群抛去。
火舌席卷了被汽油淋湿的一切,属于人类的痛感尚且未完全泯灭的一些丧尸们发出了嚎叫,而后整栋建筑都忽然到了时间般的在少年高亢而又兴奋的笑声中轰然爆炸——
上帝,
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将车子给完全掀翻,被震到有点短暂性耳聋的许四合在混乱中大声的问道,“我们要去哪?”
而坐在驾驶位后的少女却望着那燃烧的建筑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疯子,你这个疯子我爸爸可能还在里面啊。你为什么要炸掉它?”
少年没能回答他们的问话,他将视线投注在车窗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些人都已死亡,
变成了腐臭的尸体,
移动的肉靶。
哈哈!
毁了
全都毁了!
世上所有人都成了和他一样的脏臭老鼠,
变得一无所有了!
少年的内心不断大叫着宣泄着兴奋,甚至于想要扬起嘴角。
这样的情况——
好开心啊
所有人都陪他回到了原点,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短暂的享受了一下难得的愉悦后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清脆的“啪”声吸引了许四合的视线,于是他便看见了少年再次扬起好看的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记——
大概是用力过重,那白皙的半边脸颊就这样迅速红肿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许四合单抓住了少年第三度扬起的。
少年回望着他,目光好像拂去了刚刚的阴霾从而变得有些坚定。
他深以为然的道,“疼痛会让恶人长记性,使他畏惧道德。”
你没有父母,没有家人。
少年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
所以你要时刻自己教育自己才不会变得惹人生厌。
“所以刚刚那是自省的惩罚。”
许四合觉得自己真搞不懂这个孩子的脑回路,这种“不理解”让他忍不住的露出了一脸的兴趣盎然。
“总之和你没关系,”秦杨铮顺将杵在一旁的刀提起并贴在了青年的脖子上,“去临震区。”
“冷静点,我正酒驾呢,”许四合单投降的同时还完全不紧张的对他露出笑容,“你也不希望我感染上你那把刀上的奇怪病毒吧?”
秦杨铮收了刀,觑眼盯着他,“别想耍花招。”
“不会的,”许四合嘴角依旧擒着笑意,“你他妈可真是够野的。”
有点让人忍不住想要喜欢——
就像是一个不安于和平的凶兽,在绝望降临的那一刻,就兴奋的在鲜血中跳起来舞来。
有的人一生平安无恙,无聊的生活就像让人烦躁的白开水,总归需要一些别的味道——于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危险的东西总是美的,是他们枯燥人生中难得的调剂和刺激
很显然,这个少年或许会是个不错的调味品。
秦杨铮没有回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终于从绝望中缓过神来的的乔芮忽然扑过来掐着秦杨铮的脖子,“为什么要放燃气炸掉这里?是爸爸他对你不好吗!”
她的眼睛含着一泡泪水痛声质问着这个少年,“为什么要对我们抱有这么大的恨意!”
“我没有,”秦杨铮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腕,指上分明的骨节硌得乔芮生疼,“我只是在做我认为的最正确的选择而已,那已经没有活人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里面有多少丧尸。”
少年指着已经远去的正在燃烧的建筑,“烧掉它,我们排除了多大的隐患!”
“你谎,你只是在满足你反社会人格的破坏欲!你恨所有人”乔芮被他气的发抖。
许四合微微偏转过头来斜着眼睛瞄去,却见少年的脸色陡然间灰暗了下来,神情间竟真的有着一种被戳破心思后的阴冷。
“或许你的也没错,”少年的脸色慢慢的恢复了颜色,只是表情依旧僵硬的厉害,“但是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没有人会为了单纯的愉悦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这是不明智的——连疯子都知道而且那里真的没有活人了。”
他指着许四合,“我保证,他是最后一个。”
“你谎,”乔芮口不择言的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或许还不如个疯子!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少年一愣,而后僵硬的表情忽然柔软并还温和的露出了笑。
“你在瞎几把些什么啊,我们先不要你爸爸你这条命可是实实在在的是我捡回来的啊,你想死吗?”他忽然伸出扼住了女孩的脖颈,然后用力收拢,“告诉我,你是不想死的吧?”
骤然而来的窒息让乔芮浑身冰冷,她疯狂的摇着头以此证明着自己的求生欲。
“这就对嘛,”少年摊开双大笑道,“你看,活着多好,活着可以感受更多的快乐,而楼里面的那些人,他们已经死了这还需要我再强调第四遍吗?”
乔芮惊恐的摇着头。
“他们死了,但我们还活着,所以我们要活的更有价值不是么?所以我的大姐,请今后的每一天都更勇敢的更坚强的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吧。”
少年低垂下眉眼擦拭着里的菜刀,“如果你的存在并没有什么价值,并还用这种消极态度的打消别人的求生欲,或用你那愚蠢的头脑妄自揣摩别人的想法,质疑别人的行为,那我会后悔救下你这条命的。”
他抬起来将菜刀比在女孩的脑袋上,“所以我可能不介意现在就将你砍死,然后丢出去作为用来引开丧尸的饵食您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的价值吧?”
“不会的,不会”女孩继续摇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很好,”秦杨铮回望过来的目光在惨白的日光中看起来好像带着点疯癫和诡异,“那么恭喜你脱离了失去一切的阴影,迈出了求生的第一步。请以后也多给自己找点活下去的勇气吧毕竟不论多惨,活着也还是好的不是么?”
乔芮惶恐的低下了眼不敢再做一声,生怕再次触怒这个性格有问题的家伙。
少年则转回身向窗外看着那些动作迟缓,外表看起来姑且还与常人无太大差异的丧尸,“所以这些人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的关门睡觉,非要过什么夜生活呢?涯海市可真是一个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啊。”
因为夜生活丰富,所以满街的丧尸
他的言语中满满的都是不屑,似乎并未因这个城市的沦陷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可真是个冷血又冷酷的家伙——乔芮依旧低着头——有些惊惧的用余光瞟着前面的男孩。
他好像真的有点精神问题,所以别再激怒他了
“不论如何先做个最坏的打算吧,”少年依旧向窗外望着,“做好这个城市已经被抛弃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