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温然两人前脚刚走,江玉英的父母就立刻争执起来了,江父责怪江母:“当初就不该听信那家人的话,搞什么冥婚,现在好了,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冥婚结了,人家岂是那么容易退婚的!”
江母顿时不依不饶的吵吵开:“我答应冥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儿子!而且这事当初你也是答应了的,你现在倒是全怪上我了!”
江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我当初了不要那么急,就你上赶着!五十万啊!你这事要怎么办!”
想到五十万,江母的心也在滴血:“我明天去熊家,那八万还没动呢,我给退了去。”
江母话的时候,他们的儿子江玉锋回来了:“退什么钱?退了钱拿什么给我买房子?我这婚还结不结了?那丫头回来了?找你们冥婚的事儿?她人呢?!”
江玉锋个头不算矮,一米七八左右,虽然生在农村,可从就没干过农活,家里最好的吃的用的全都是紧着他来,长得还算不错,一点都没有农人的粗糙,不细皮嫩肉,却也的确是给惯大的,就因为他是江家的根,以后他们两个老的就指望儿子养老了,女儿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所以偏心偏到太平洋了,儿子当少爷养,闺女当奴才养。
父母的态度也决定了他们的兄妹关系,更决定了江玉锋的三观,在他的世界认知里,江玉英就该为他牺牲,就该一辈子被他们压榨,要不是那个妹妹太有心眼,竟然跑了,这些年指不定还怎么磋磨呢。现在能拿她换一点彩礼,那是她的荣幸!
知道儿子误会了,江母连忙道:“英子的确是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男人,要跟英子结婚,彩礼就给五十万,只不过那人知道咱们家给英子冥婚了,不乐意,所以要求把冥婚给退了,不然这婚事,也就吹了。”
一听到五十万,江玉锋眼睛都亮了,他女朋友家也不要什么彩礼,只要求镇子上的一套房子,他们这边房子也不算贵,十来万就能买一套很不错的了,五十万,那他们还能剩好几十万呢,到时候盘个铺面做点生意,他们一家子都能出了这泥土地。
江玉锋想到富有的未来,吞了吞口水:“真给五十万?”
江母道:“那当然,当面的,可问题是这冥婚已经结了,人家未必愿意退啊。”
江玉锋舔了舔嘴唇:“那明天去试试,熊家也不能得罪了,大不了我们再给他们家找个更年轻漂亮的,添点钱都行,实在是不行,就跟熊家的打个商量。”
江母:“怎么商量?”
江玉锋嘿嘿一笑:“让他们家老祖宗安静一段时间,我们假装退了冥婚,反正钱拿到了,那就别想我们再给出去,更何况,真要惹怒了熊家的老祖宗,指不定谁倒霉呢。”
江父听着儿子的话,忍不住点了根旱烟抽了两口:“这能行?”
江玉锋笑道:“怎么不行,而且熊家那能耐你们也知道,如果那丫头真找了个有钱的男人,不定还能跟熊家合作。”
江家两口子顿时不太明白了:“合作什么?”
江玉锋眼露贪婪:“熊家有个有能耐的老祖宗,他们家老祖宗又娶了丫头,而丫头又找了个出就能给出五十万的男人,你们咱们能合作什么,那男的要是够上道,不定还能跟着熊家的老祖宗一起发财,要是不够上道,这鬼神,是一般人敢招惹的吗?”
听到儿子的话,两人顿时心思也活络了,不再盯着如何退掉冥婚这一点上了,这冥婚就算退不掉,也多得是方法来钱啊,这么一想,江母顿时觉得这个赔钱货,好像也没那么赔钱了,真要顺利了,他们一家子下半辈子当真是躺吃躺喝完全不用愁了。
另一边回到镇上的温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条件还算可以的连锁酒店,就是路程稍微远了一点。
江玉英抢着付房费,被温然给拦了:“这么点钱没必要计较,我给你的符戴好了,晚上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躺在床上不要动就行了。”
江玉英有些紧张的点点头,又道:“为什么我们要住出来,还特意挑了这么远的地方?”她跟温然虽然接触不多,但温然并不像因为嫌弃环境不好,就专门走这么远也要住得好的人,所以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温然笑道:“住你家岂不是正好给你爸妈下的会?”
江玉英愣了愣:“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拐卖勒索之类的,她爸妈胆子再大估计也干不出来。
温然并没有多,他虽然不了解江家,但他了解人性,熊家既然能给老祖宗找媳妇,那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的找,普通人有了接触鬼神之力的渠道,那心可就大了,什么都能干的出来,防着点总归没错。
大概是江玉英回来了,所以跟她结冥婚的那个老祖宗动静更大了,之前隔的远,只能借着梦境搞鬼,现在距离近了,直接动真身了。
他们这边镇子并不大,也几乎没什么夜生活,差不多八|九点的时候,路上基本没人了,到了半夜十二点,更是只剩一片虫鸣声。
没有路灯的街道上,无端的起了一阵雾,浓雾浮现时,连虫鸣声都消停了。雾气中,几个神情僵直,但嘴角却诡异裂到耳根的人,正踮着脚尖,抬着骄子,一飘一飘的朝着江玉英所在的酒店走来。若是江玉英能看到这些抬轿子的人,一定会认出,这就是梦中抬着她去拜堂的那群纸人。
纸人轻飘飘的飞到了酒店的高层,顺着并未关上的窗户飘进了房间里,不过进了房间之后,那群纸人愣住了,因为房间里的不是它们要迎接的新娘,而是一个男人。
纸人是没有思维的,它们的行动力完全凭借着鬼气来运行,自然不会辨别人,但它们能感应到标记的味道,这房间里的人不是被标记的,于是纸人想要退出去换个房间找。
不等纸人动作,温然中直接甩出一条纸扎的链子,将纸人和轿子给团团围住:“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着随往自己这边一带,本就没什么重量的纸人,直接被他锁了过来。
这拉近一看,温然顿时嫌弃的皱眉,这纸扎的艺一看就不是世家传承的老艺,这扎的也太难看了,还没他随剪出的纸人好看呢。
这纸人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撕碎的普通纸人,当被困住之后,纸人便瞬间气势大变,四个抬轿子的,四个迎新娘的,前前后后一共八个纸人,齐齐扭头朝着温然看来。
那刻板的眼神,但诡异裂到耳根的嘴,这大晚上的看到,的确还有几分可怕。不过在温然眼中,可怕不至于,就是丑的让人并不想多看。
在纸人身上鬼气暴涨的瞬间,温然中的链子一收,几个纸人还没来得及攻击,就被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它们是纸做的,自然不会发出声音,因此只能疯狂挣扎。
温然也懒得跟这些纸人较劲,催动一张火符,直接将这纸人烧了个干净。
纸人一被烧,那熊家的老祖宗就感应到了,这老鬼也是活了些年头,哪怕一直在这山里并没有出去过,但对外面的世界也并不是全无了解,至少他知道这世上有种人,专门降妖捉鬼。
原本他还挺高兴,他的冥婚对象自己主动回来了,这是对他顺从了,没想到这回是回来了,还带来了个抓鬼的。
想他成鬼上百年,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只活了几十年的人?
睡在温然隔壁房间的江玉英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回到这里,也等于来到那个鬼的地盘,但没想到躺在床上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只是睡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江玉英下意识就想应声,但刚刚张了张嘴,就猛然惊醒了。
她记得温然告诫过她的话,于是也不吭声了,将被子拉过头,里紧紧握着温然给的符,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是紧接着,她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从一点声,到慢慢越来越响亮,并且十分整齐的脚步声。
江玉英心口顿时一紧,她知道,这是阴兵,在那不断的噩梦中,这些阴兵没少出现。
阴兵一出现,房间里的温度一下降到冰点,裹着被子都冷的江玉英在微微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冷的还是吓的,她觉得此刻她的房间里,站满了鬼。一个鬼就足够让人窒息了,满房间的鬼,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自己要原地暴毙了。
然而除了房间的温度太低之外,脚步声也停了,再无其他的动静,江玉英很想拉开被子往外看一看,但她深知有时候人就是死于自己的好奇心,于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不动,这样一直熬到了天亮,当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亮,江玉英这才动了动自己躺到僵硬的身体,微微拉开被子的一条缝往外看,房间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江玉英坐在床上,她没想到,这一夜竟然平安无事的过了。
江玉英过来找温然的时候,温然正在吃早餐,一看江玉英的模样,温然就笑了:“一夜没睡?”
江玉英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我听到我房间里有脚步声,然后突然变得很冷很冷,我又不敢拉开被子看。”
温然道:“那幸亏你没看,不然准得吓死。”
江玉英紧张道:“昨晚那些鬼真的来过?”
温然道:“来过,我也确定了,的确是阴兵,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闲散阴魂,所以这事,还有点棘。”
闲散的阴魂再多,那也是不成气候的,多消耗点力气就能超度了,但阴兵很难超度,因为他们有军魂,军魂凝结起来的力量,连地府鬼差都未必扛得住,更何况活人呢。
江玉英听后紧张的掌心冒汗:“那怎么办?他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还会来?”
温然道:“来肯定是会来的,不过别担心,我既然带你回来了,那就会带你离开,趁着白天那些东西出不来,你好好补觉吧。”完又给了江玉英一张新的符,昨天晚上那张已经被阴气侵蚀过了,威力恐怕不够,只能换新的。
将江玉英留在酒店里,温然自己出门晃悠了,这镇子的确是不大,骑着自行车不到一个时就将整个镇子转悠了个遍。转到熊家玻璃店附近的时候,还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一个中学生,穿着校服,在玻璃店对面的一家蛋糕店里扑着写作业。
温然天生阴阳眼,还是能观气的阴阳眼,但有些东西看多了,其实对自身并不好,因此温然若无事,都是将双眼封闭的状态,只要不刻意,他现在基本可以屏蔽别人的气场,祁云敬除外,他的气场太强了,屏蔽不掉。
本来温然是没打算进那家甜品店的,但是路过的时候,觉得那孩子的面相给人一种违和感,等走进去,甜品店的香味都掩盖不了那孩子身上的死亡味道。
任何存在都有属于自己的体现方式,哪怕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有着独特的味道或者声音,所以死亡其实也是有味道的,有些普通人灵感很强,就算没有经过特殊的修炼,也能闻得到,但大部分人是闻不到的。
温然在那孩子身上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于是打开双眼仔细看了一下他的气场和面相,无论是气场还是面相都告诉他,这个孩子已经死了,甚至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现在他依旧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像个普通少年一样与人接触生活,再看他身上的气息跟对面熊家店面所散发出来的气场相似,温然猜他可能是熊家的人,更甚至,他就是熊家人给那个老鬼找冥婚的原因。
温然一直盯着那男孩看,就是木头人都察觉到了,男生从书本中抬头,见到对面坐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莫名有些害羞的移开了目光。
温然朝他笑了笑,然后招了招,那男孩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放下笔走了过去,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道:“你找我?”
温然:“你怎么不在你家的店子里写作业,要到这里来?”
男孩明显一愣,眼神好奇的看着温然:“你认识我?”
温然道:“认识,也不认识,你跟你爸爸长得很像,所以我知道你是熊家的孩子,我大概算是你们家的远亲,老一辈上可能有点矛盾,好几代人都不来往了,所以对你们家也不算认识。”
男孩坐到了温然的对面,更加好奇了:“远亲?那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温然摇头:“不是的,我是来找祖坟的,想来拜祭一下,你知道家里的祖坟在哪儿吗?”
男孩道:“就在鸽子山上,但如果没人带着,你估计找不到,因为就一个坟包,除了自家人知道是哪一座,外人是不知道的,连墓碑都没有。”
温然:“没关系,你能给我指一个大致的位子吗,我上去看看就行了。”
男孩想了想,折回身去拿自己的作业本,撕了一张草稿纸,给画了个简易地图,他对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挺有好感的,也信了他远亲的话,但到底是陌生人,所以也没给他带路上山,这点戒备心他还是有的:“你要是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来我家找我爸爸,让我爸爸带你去。”
温然点点头,又道:“你头上,这是受伤了?”
男孩摸了摸头上已经愈合到只需要一个创口贴就能贴住的伤口道:“嗯,之前被车撞了,但已经差不多都好了。”
温然临走时拍了拍男孩的头,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走了。”
男孩道:“你真的不来我家做客吗?老一辈的恩怨,跟我们现在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吧。”
温然闻言一笑:“你的爸爸恐怕不会欢迎我。”
温然完就离开了甜品店,男孩在店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收拾了书包回到自家店子里,他们家是搞玻璃的,经常要切割,灰尘大又吵闹,所以他才会去对面的甜品店写作业,本来他想找爸妈一下刚才遇到的那个亲戚,但见爸妈好像在待客,想了想干脆先回了家。
此刻熊家夫夫正面色不善的看着江家三口:“这冥婚已经结了,你当是现在的婚姻,离就能离?你们真要想离,可以,我带你们去老祖宗的跟前你们自己,后果你们自己承担!”
江玉锋连忙道:“这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离了,这事情总有商量的余地,您家里的老祖宗那么厉害,难道就没想过,以后将这生意发展到市里去?”
熊强虽然店子经营的不算大,但怎么也是个生意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要是连江玉锋眼里的那点算计看不出来,早就赔的底朝天了,于是满脸不耐道:“我不管你们打的什么注意,那都不关我们的事,当初好了,八万块彩礼冥婚,是你们自愿答应的,要想解除冥婚,你们自己去跟老祖宗,我跟你们之间,算是钱货两清,以后没什么事,你们也别来了!”
听到熊强连听都不愿听就要赶客,江玉锋连忙道:“那人可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如果我们能搭上他,以后去市里发展不是更容易,你们难道希望你们的儿子一辈子就困在这个镇上吗?!”
不提儿子还好,一提儿子,熊强更是毫不犹豫的赶人:“我们家要怎么发展那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无关,你们想要算计人那是你们的事,别牵扯我家,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熊强的态度实在是出乎江玉锋的预料,他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人家会如此敌视他们,连坐下来好好喝杯茶都不招待的赶人,原本他计划好的各种谋算,这熊家半点不配合,那他五十万岂不是彻底没希望了。
一想到这到的钱很有可能就飞了,江玉锋顿时急了:“我们退婚!你的彩礼钱我们还给你,你把婚书还给我们!”
熊强脸色一冷:“我了,退婚可以,自己去找老祖宗,婚书早就烧给老祖宗了,你们要是不认识路,我可以带你们上去,别的,免谈!”
江家夫妻一辈子呆在村里务农,除了打骂女儿的时候理直气壮,只要一出来面对外人,那就瞬间短人一截,所以在儿子与人交涉的时候,他们连声都不敢吭,更不知道要什么,直到被人直接推出大门,这才焦急的看向儿子:“这,这要怎么办啊?”
江玉锋也只是个高中毕业的文凭,一辈子就在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呆着,也没出去过,文化程度眼界大也就那样,熊家不配合,他顿时也没辙了,想到那笔钱,他更是烦躁:“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烦死了!”
熊强打发走了江家之后,脸色依旧不好看,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话的熊太太更是脸色发青:“他们这是后悔了?他们要是真的想要毁约怎么办?”
熊强安抚老婆:“毁约让他们自己去跟老祖宗毁,老祖宗生气那也是拿他们撒火,冥婚结束,我们跟他们家的交易也完了,他们要是敢赖上我们,我们家这么多年的生意也不是白做的!”
熊太太听到丈夫的话,还是各种担心,正好儿子打电话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两人也没心情呆在店里了,于是干脆提前关门回家。
回到家,看到好好的儿子,夫妻两满心的躁郁这才缓解了一些。
熊浩看到爸爸,忙不迭的将今天在甜品店里遇到的人给了。
熊强脸色再次一变:“你告诉他我们家祖坟在哪儿了?”
见爸爸脸色似乎不对,熊浩有些害怕道:“嗯,爸爸,我们家跟那个哥哥家真的有很大仇吗?”
熊强祖上哪有什么关系不好的远亲,世世代代都在这一带为生,而且问什么不好问祖坟,这就让人联想到很不好的地方了,但他不想吓到儿子,于是道:“也不是,爸爸也不知道是什么远亲,这样,爸爸去看一下,你跟妈妈呆在家里。”
他老婆也担心的看了眼老公,她就只想他们一家三口好好的,怎么偏偏总要出一些事情。
此刻正在熊家祖坟上的温然寻了个石墩坐下,一边叠符纸一边道:“自个儿出来那我们还能好好谈,要是被我打出来,那就没啥好谈了,二选一你选一个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阴冷的风。
温然勾唇一笑:“我最喜欢你们这种不愿意合作的了,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我最擅长,把那些不听话的家伙打到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