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4
何焕又在酒吧所在的街区遇到了那个乞讨的老头。
他刚开口,尹棠也不仔细听,直接掏出钱包,零钱刚翻出一张钱包就被何焕夺走,尹棠整个人也被他拉着往前。
“你也太气了。”尹棠嫌弃地抱怨。
他们已经到了酒吧门口,何焕把他的钱包塞回,但什么都没解释,推门而入。
今天这里人更少,烟味的窒息程度也低,何焕都不需要憋气就能走到吧台前。
“一杯吉尼斯。”
吉尼斯是一种爱尔兰特产的黑啤酒,何焕来得路上刚查过,还有顺便学习了单词正确地道的发音。
麦考尔从他进来起就冷冰冰盯着何焕,等他完,沉着脸闷声取杯拧开身侧啤酒龙头,娴熟接满带一层薄薄淡金色泡沫的巧克力色啤酒,递过来时酒液摇晃碰撞玻璃杯壁,然而一滴也没洒出。
尹棠看何焕接过啤酒后都没撂在桌上,直送嘴边,喝下一大口,眉都不皱,好像早就习惯如此豪饮的方式大喝特喝。
但了解何焕的人都知道,为了保持身体最佳竞技状态,别酒类,就连碳酸饮料何焕都一口不沾,尹棠也有点被吓到失语,安安静静捡了个他旁边的高脚椅,拿纸巾认真擦完才坐下。
麦考尔挑着眉毛看了何焕好一会儿,顶着近乎与生气没区别的笑容问道:“奥运冠军,你一点都不怕吗?”
“怕什么?报警么?”何焕显得比他随意悠然多了,甚至又品尝一口啤酒,抿唇时悄无声息抹掉余下的酒沫。
“最近的警察局离这儿只有一个街区。”
“那就报警,现在报。”
麦考尔的笑容消失了。
“没有带?我的借你。”何焕掏出,按在吧台上三个指推至麦考尔身前。
麦考尔没有动,尹棠也从未见过有如此气场的何焕,紧张地抓住自己衣襟。今天下午的自己一定不会相信,有一天他会有点害怕何焕身上散发出的气势。
“怎么?不敢吗?”何焕在笑,但眼神却没笑,“你自己也才9岁,我进警察局你也要进,我大不了遣送回国,反正我总是会拿冠军,年年分站赛我第一个选站,不来美国又怎么样?其余五站我随便挑
,冠军到哪里都是自己主场。”何焕完不忘补充,“这是俄勒冈州,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也不能在他不可以饮酒的场所工作。”
尹棠想给何焕叫好,但忍住了,甚至连幸灾乐祸都忍住了,只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麦考尔脸色没比方才他们进来时波特兰黄昏时阴沉压抑的天空好到哪去,何焕就对着这张脸慢悠悠品着啤酒,他喝酒的神态让尹棠甚至都有点想尝尝这黑乎乎的东西真有那么好喝吗?
“为了让我回俱乐部就这么卖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是觉得挑战你地位的人太少不够刺激?”麦考尔双扶在吧台微微探身,话的内容像是玩笑,但语气可不像。
“你回不回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挑战我的人会有无数个,多一个你少一个你对我没有区别,因为冠军是要赢所有人的。”
何焕直视麦考尔被愠怒烧灼的灰绿色瞳仁,调整个舒服的坐姿后继续道:“我的教练是宋心愉,她并不认识你,认识你也未必喜欢你,但马文教练是她的朋友,她在为完成朋友心愿尽心竭力,与你无关。而我是为了我的教练,她刚来波特兰俱乐部,我不想她感觉自己有负于老朋友的嘱托心里不开心,真正在乎你的感受和你的未来的人只有马文教练,他躺在医院里仍然担忧你的训练,你真正要关心和感谢的人也只有他。”
在对方整个人陷入木然后,何焕站起身,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压住刚拿出的纸币,示意比麦考尔显得更被震撼的尹棠,“走吧。”
尹棠差点跟不上大步流星的何焕,跑着才算前后脚同时出门。
夜晚在刚刚味十足的对峙当中悄然降临,但这里却并不静谧,放肆的笑声和醉鬼的呓语编织进料峭的春日晚风,风冷且硬,四处乱撞又不知所踪,两人穿着稍厚的风衣仍能感觉无孔不入的凉意。
“你刚才”尹棠实在不想用太帅了去形容何焕,夸奖让他难以启齿,停顿后他终于找到合适的词,“还挺带劲儿的。”
他们已经从半地下的台阶走上街道,尹棠见何焕半个字不,以为他动了真气,正想排解两句,一起骂骂那个不知好歹的子痛快一下,忽然何焕扶
住他肩膀,整个人歪斜倾倒。
如果不是尹棠眼疾快力气够大,何焕真的要一头栽倒地上。
何焕从没沾过半点酒精,满满一杯啤酒入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全靠面子死撑到现在。刚才只是喉咙和胃火辣烧疼,出门吹了凉风整个人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几乎在他眼前委顿坍塌,大吸几口春夜凉意才回过神,再睁眼时终于能重新站直。
“原来你是装的?”尹棠死死搀着他胳膊,嘴上嘲笑,但却没松,“我还以为你真那么生猛,损人不带脏字。”
何焕脑中还有酒劲,但终究只是喝了一杯,没有醉意,他用力摇头,也不知是回答尹棠还是想驱逐脑内浑浊的晕眩,几秒后才开口,“我们走吧。”
“急什么?你先缓一缓。”
在尹棠骂自己更难听的话前,何焕已经摆开他的,朝前走出几步,“不行,他一会儿会跟上来。”
“你怎么知道?”尹棠面露狐疑。
他话音没落,身后传来门响和熟悉到有些讨厌的声音。
“你们知道我教练住在哪个医院吗?”
何焕深吸一口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回头,淡淡道:“知道,也正要去告诉他你不愿意回俱乐部的事。”
麦考尔完全没有之前的神气和不屈,轻软的声音比夜风还低,“让我自己去。”
何焕没不可以也没可以,转身继续朝前走,尹棠跟在他旁边忍不住往后看,麦考尔果然低着头一直紧跟不放。
就这样一前一后,三人坐上末班跨桥的观光巴士,在最靠近医院的地方下车,步行抵达。
弗兰马文并没休息,得到允许,三个人走进病房。
刚到美国时何焕随宋心愉来探望过一次,他当时震惊于马文教练身体之差,心中难过,但隔段时间似乎他已恢复不少,面色多少有些从前的红润,只是随和温厚的笑容是病痛也夺不去的。
“麦克!”他亲昵叫着爱徒的简称,这种眼神何焕和尹棠都见过,他们教练有时也是这样看他们的,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只是拿出乖巧的假象站在病床尾,也不之前三人究竟发生多少不愉快,更没多嘴麦考尔如今在哪打工。
尹棠来波特兰时也被胡一鹏带来见
过前辈,他们都是认识的,省去客套,马文又叫他们两人坐下,又拿自己病重录下重播奥运会的硬盘来让他们带回去给宋心愉。
麦考尔坐在床边,何焕惊异他那总是副叛逆和不屑一切的脸也有这样绽开阳光笑容的时候,鼻翼两侧细的雀斑就仿佛为这种无害的笑容而生。
“最近训练情况怎么样?”马文教练上半身和脊柱都被护具牢牢固定,侧头都很勉强,只能斜视目光看着麦考尔。
“挺好的,就是教练不在有时候人会忍不住偷懒。”麦考尔挠头笑笑。
“你妹妹和弟弟也都还好?”马文笑着问。
“康妮丝最近拿了学校的拼写奖,阿伦还是很淘气,前两天我没去训练就是因为被他的老师叫去。”
“要是照顾不过来,就按照我之前的法子,先送来俱乐部再去打工,不管是冰球还是滑冰的业余少儿课程都是在课后时间”
麦考尔低头隐藏脸上的愧疚,然而抬头时的笑容仍然未能彻底抹去其中苦涩,“我已经很受教练照顾,不想再麻烦教练了。”
“我们之间不用得这么严肃,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我在你身上花费心思是最正常的事情。”马文教练郑重的语气让病房氛围从轻松转向肃然,“我知道你的情况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错过的青年组比赛会就让它过去,等着你的是真正的未来,我不会再看你错过本该属于你的时代。”
可能是教练的教学方式也会传承。宋心愉一丝不苟的严厉实际上很像谢英蓉,马文教练尽管比雷普顿温柔亲切百倍,但话时不怒自威的模样仍然有自己老教练的影子。
何焕知道自己不适合做教练,但他有时忍不住想,自己当教练会是什么样子。
尹棠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训练有什么困难就去请教宋教练,她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她的人品和能力。”马文教练笑容转柔,看了看何焕和尹棠,“你们可得帮我盯着点这子,他要是偷懒不用客气。”
要是在平时,尹棠非得阴阳怪气一句我们哪敢啊但这样的情形,任何有心的人看着仍缠绵病榻的马文教练都不忍心拒绝,何焕和尹棠
都点头答允,两个人默契对视一眼,都知道可能马文教练私下有话要和麦考尔,找个理由离开病房留他们师徒独处。
去到走廊,尹棠看了看脸色还有点苍白的何焕,“要不要直接在医院给你找个大夫看看是不是酒精中毒?”
“只是一杯,就是不舒服而已。”何焕其实还有点恶心,但已经好多了。
他们在病房对面供探视亲友休息的长椅上坐下。
“听马文教练的意思,好像麦考尔这子是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生活?”尹棠思维敏捷,这点东西逃不过他的缜密,“怪不得他要去工赚钱。”
“可能马文教练俱乐部的冰上奖学金只够训练的费用。”听完刚才的话,何焕也有些唏嘘,人间从来不止有一往无前的梦想,还有些他过去无法触及的沉疴歧路。
何焕自己不去比青年组分站赛是因为宋心愉的训练理念,要是去比,虽然他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但自优渥如他,怕是想去哪里父母都会在金钱和精神上支持的。可麦考尔却是环境限制无法参赛,错过多年赛事。如今何焕意识到人与人的相异塑造全然不同的人生境遇,心中感慨万千。
他的沉思很快被尹棠一惊一乍的阴阳怪气打断。
“不过恕我眼拙,你子还是个腹黑切开黑啊!”
作者有话要:盒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谢在2020-0-303:52:22020-0-00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天使:欧阳真洛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假肢商、ngng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寒凉30瓶;晚安90瓶;风流囧斋主3瓶;try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