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啊，我还听闻过老爷提过顾家的姑娘呢，与我家珩儿一般大，又聪明，还讨人喜爱。”出来迎接顾青惜的是贺兰珩的姨娘，贺兰珩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大夫人去世后，姨娘自然是府里的唯一的女主人，下人都称她为二夫人。

    二夫人笑容和蔼，头戴的发饰很少，衣裙端庄优雅，上了年纪也依然貌美，风韵犹存，看得出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大姐。

    “夫人笑了。”顾青惜微微颔首，随着她走进贺兰府。

    贺兰大人比她记忆中的要老了许多，发鬓有些花白，见到顾青惜时还会感叹，若是顾将军还在世该多好，女儿一眨眼都长那么大了。

    “顾姑娘在府上不必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你父亲与我曾是同窗又是故交，若是知道你在江南过得不好，早就该接你来孤竹了。”贺兰大人叹了口气，“路上没受委屈吧？”他看向顾青惜，又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贺兰珩。

    顾青惜连忙摇摇头，“没，好在遇到赫炆大人，还有贺兰公子。”

    到遇到贺兰公子这件事，贺兰大人望向自己儿子，收起和蔼的笑容，一脸质疑的表情。

    贺兰珩有些惭愧地垂下头，宛如去青/楼被抓包的公子哥。

    “吃多点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是二夫人破了有点尴尬的局面。

    女子被卖到那种地方出去自然是让人难以启齿，多半也是受到了不少委屈，二夫人对顾青惜很好，用完晚膳后还派了两个侍女去伺候她，送她到客房住下。

    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屋内的炭炉暖到不行，顾青惜捧着暖手的炉子站在屋檐下赏雪，身上的披风还是贺兰公子的，披风有股很淡的香味，像是某种很好闻的花香，但有不上名儿。

    这个地方有些陌生，但是大家给她的感觉都很温和，也不知住在贺兰府上会不会扰到他们，过几日看看能不能在府里帮忙做点什么，顾青惜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大姐，总不能白吃白住。

    虽然不太可能。

    她垂下头看着手中的暖炉出神，飘来的雪花落在她手炉上就化了。

    ……

    贺兰珩看着书房门前辈扫干净的雪，院子外种了一片竹林，满地的积雪但竹林依然翠绿。

    好在之前那场大火没有将书房给烧了。

    “还愣着做甚？”门内传来贺兰大人的问话声，贺兰珩只能鼓着勇气推门走进书房。

    书房里很暖和，父亲贺兰渊正坐在台案前。

    “你可知做错了什么？”贺兰渊没有晚膳时和颜悦色的模样，他一脸严肃，眉头宁成一个川字。

    “知……不该逛青/楼。”虽然贺兰府对少城主没有什么特别规定，但唯一一条最严厉的家规就是不可逛勾栏，可以去闯荡江湖，游山玩水，就是不能去烟花酒地的地方。

    “不过好在你遇到了顾姑娘，我也对得起她父亲顾将军。”贺兰渊叹了口气，“珩儿你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她爹曾经有恩与我们贺兰家。”

    “孩儿知道了。”贺兰珩点点头。

    “这次回来就不要想着乱跑了，你姨娘想给你谈一门亲事，晏宫主的孩儿都满月了，你还像个孩子一样。”贺兰渊难得对着儿子唠叨起来，“在孤竹若有看上的姑娘家就告诉你姨娘，她挺操心你的。”贺兰渊拍拍儿子的肩膀。

    “这上门媒的就好几家了。”二夫人推门走了进来，她让后厨熬了姜汤给贺兰珩驱寒，“喝了暖胃，今年这大雪怕是要落到开春了。”

    “谢谢姨娘。”贺兰珩接过那碗热乎乎的姜汤。

    ……

    “你我家珩儿是不是喜欢顾姑娘……”姨娘见贺兰珩走后，才坐到了贺兰渊的身边，“用晚膳时顾姑娘的披风还是珩儿的呢。”

    “若是喜欢那也要看顾姑娘喜不喜欢珩儿。”贺兰渊拿起姜汤喝了一口，“如果顾姑娘不喜欢珩儿，我们就给她另寻个好人家。”

    “顾老将军有恩与我，早知道那丫头日子过得不好，就该早点接她来贺兰府上。”贺兰渊再次叹了口气。

    贺兰渊当时在孤竹，他没想到那丫头日子会过得如此不好，无奈就无奈在顾将军生的是女儿，若是儿子，多半就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了。

    那丫头时候像极了顾将军，年纪虽可聪明活泼，不像一般人家的大姐，见到大人都躲着一句话也不敢。

    如今见到规规矩矩的顾青惜，甚至还有些心翼翼，也是苦命的孩子。

    “若是喜欢我们家珩儿这门亲事也挺好的。”贺兰大人将喝完的空碗递给二夫人。

    姨娘也笑了笑，“是啊，我明天试一下珩儿的意思。”

    ……

    夜里的雪似乎越下越大，贺兰珩往自己的厢房走去，在回自己厢房的路上他有点心不在焉，成亲，他从来未曾想过，他没有喜欢的姑娘，可以和晏宫主差不多了，连姑娘也没怎么接触过。

    可人家儿子都满月了，贺兰珩笑了笑，继续往前走，雪落在肩头上，身后的厮撑着伞跟在他身后。

    路过顾青惜的厢房时，他见到了独自坐在屋檐下赏雪的顾青惜。

    檐下挂着灯笼，在雪夜里轻轻摇曳。

    柔和的光映在顾青惜脸上，她似乎没有发现贺兰珩，而是望着雪地有些出神。

    贺兰珩也不知自己为何停下了脚步，顾青惜是他见过除了晏夫人以外还要顽强的姑娘，明明是官家的大姐，可从来也不会自艾自怜，哪怕沦落到勾栏之地也不见她哭过一回。

    当再次对视上顾青惜的视线时，贺兰珩下意识是想要快步离去，却又觉得失礼。

    顾青惜冲他笑了笑。

    也不是完全无情的人，那笑容虽浅，但已经可以让贺兰珩出神了。

    “公子不歇息吗？”出于礼貌，顾青惜走了过来。

    “要回屋歇息了。”贺兰珩看着顾青惜，她身上还披着他的披风，顾青惜的头发，肩膀都沾上了雪，让他很想伸手帮顾青惜拍干净雪花。

    见贺兰公子如此望着自己顾青惜才连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差点要忘了，披风是贺兰公子的，多谢。”她没了披风显得单薄了不少，杏色的罗裙在雪地中衬的她越发唇红齿白。

    贺兰珩接过披风时，整件披风还是温暖的，“那顾姑娘快回屋里，外头冷。”

    顾青惜微微颔首，“贺兰公子也是。”她完微微颔首就转身回屋里了。

    看着厢房的门被关上后，贺兰珩才拿着披风往自己厢房走去。

    翌日，大雪下了一夜，也终于停了，顾青惜时醒来就见到屋外院子里的家丁在铲雪，他们还爬上屋檐，将积雪扫下来。

    顾青惜这一觉睡得很好，她忘记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雪停了的天气感觉没有那么寒冷，侍女们伺候着她洗漱更衣。

    “顾姑娘，二夫人请您去偏堂用早膳呢。”侍女推门进来道。

    “这就过去。”顾青惜从梳妆台前起身，她的发簪很少，一袭典雅端庄茶白罗裙，身披绯红锦织广袖，袖口绣上了白色的祥云花纹，在袖摆后面，有精致的苏绣绣着山间翩翩起舞的白鹤与山水，大袖上罩了一层薄纱，显得苏绣的山水宛如蒙上一层雾气，成为仙气缭绕的效果。

    这衣衫还是二夫人派人送过来的，看端庄程度，顾青惜就知道多半是要去参加游园踏雪。

    早膳时，贺兰珩也坐在桌旁，见到没有再穿一袭素衣的顾青惜，总有种让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昨夜睡得可好？”二夫人笑着让顾青惜坐在自己身旁，“这衣裙可真好看。”

    “托夫人的福。”顾青惜坐在二夫人身边，“一觉睡到天明呢。”

    “这用完早膳啊，有个梅园踏雪，随我去孤竹城走走，顾姑娘是初次来孤竹吧？”二夫人道。

    “是啊，初次来。”梅园踏雪一向都是富家千金或是与贵夫人们的活动，顾青惜记得很的时候被母亲带着去参加过一次。

    听到梅园踏雪，贺兰珩抬眼看向二夫人。

    “珩儿也想去么？”二夫人笑着问道。

    去了也全是姑娘家……贺兰珩当然不会去凑热闹，若是文人雅士赏梅吟诗，不定贺兰珩还会去。

    用完早膳，顾青惜就跟着二夫坐上马车出府邸了。

    二夫人见顾青惜掀帘子看向窗外，她才轻笑了起来，“孤竹城美景可多了，等雪化了可以叫珩儿带你去四处走走，刚来也不必拘束，孤竹地方虽不大，但美景很多。”

    顾青惜有些不明白为何二夫人会突然要带她去踏雪，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姐们去游园踏雪无非就几件事，见见可有意中人或是让别家夫人瞧上，不定就定成一门婚事，她不太清楚二夫人的用意。

    但二夫人脸上的笑意很和善，倒也没提什么，或许是她想多了呢。

    去到寒梅生长的园子顾青惜才知道这不止是姑娘夫人，还有不少文人雅士贵公子在赏雪。

    “这不是贺兰夫人么？”几位贵夫人笑着走了过来，“这位是？”

    “这位是老爷故人的闺女，第一次来孤竹。”二夫人介绍道。

    “贺兰大人这是要给少城主寻亲事呀？姑娘生的可真漂亮。”她们笑嘻嘻道。

    被长辈夸奖，让顾青惜有些受宠若惊，见二夫人与她们聊的甚欢，自己只好笑着点头。

    孤竹的梅园很美，与江南的有些不同，顾青惜望着在雪地绽放的红梅心道，直到开始飘雪，二夫人才赶紧让侍女回府拿上两件披风送过来。

    “顾姑娘的衣着单薄，你们去让珩儿将披风送过来，这梅园景色优美，让珩儿也过来看看。”二夫人吩咐道。

    只不过是件披风，完全不需要贺兰公子亲自送过来的，顾青惜也不好推脱，只好望着侍女就这么急匆匆离去了。

    听闻她是贺兰公子家的贵客，不少来踏雪的年轻姑娘姐都投来有些羡慕的目光，能让二夫人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姑娘，简直羡煞旁人。

    雪越下越大，从纷飞的细雪到鹅毛大雪，顾青惜只能坐在亭子中，捧着暖炉，听着二夫人与这几位夫人聊家常，女人上了年纪就总有许多话，顾青惜单是坐在那就感觉到有不少看向她的视线。

    包括不远处的公子哥们。

    她若无其事地捧着暖呼呼的茶盏，虽然有手炉，可还是感到寒意阵阵，忽然感觉有人来到了她身后，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一下就暖和了不少。

    “贺兰公子来了啊。”几位聊天喝茶的贵夫人比顾青惜更先看到贺兰珩。

    顾青惜转头看向他，只见贺兰珩礼貌地一一招呼。

    那些随着母亲一起来游园赏雪的姑娘姐，见到贺兰珩一时红晕染上脸颊，眼中有些羞涩，不过也是，贺兰公子峻峭温柔。

    也不知是多少姑娘梦中的心仪对象。

    但是通过今日，顾青惜似乎明白了二夫人的用心。

    多半是想撮合她与贺兰公子，顾青惜道了声谢，就挪开了视线。

    二夫人没有直接明，这也让顾青惜自在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