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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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人们多少都喜欢那些博人眼球的新闻。

    比如好学生暗地里当校霸;慈善家其实只是为了洗钱;竞技运动的赛场上也许充满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比如,一对恩爱夫妻,其实早已劳燕分飞。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开始那批被爆炸性新闻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逐渐失去了看戏的心情,于是,理智的人开始浮出水面。

    这一次,一个三无微博号,突然爆料荆同出轨的事情,就显得十分符合这个发展顺序。

    一开始大家都在看热闹,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并且还兴致勃勃地在“老预言家了”的微博下面催促博主赶紧发锤。

    但是事件经过了一个晚上加上一个白天的发酵,原博主仍旧不声不响,好像消失了一样,别证据了,连一点回复都没有。

    这一点,就让不少看热闹,但是隐隐相信了这个瓜的人,陷入了怀疑之中——这类人大多数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才来吃这个瓜,可是无锤瓜吃了有什么意思呢?

    同样,也让不少一开始就将信将疑的人觉得,这个人就是在造谣。

    对于荆同的粉丝来,就更是如此。

    这些粉丝基本都是跟随荆同和方玉芝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老粉,对这两个人的感情深信不疑,不太相信荆同会做出出轨这种事情。

    更何况,现在荆同正在拍一部大制作的电视剧,不准就是什么人在眼红,所以才编出了这个黑料。

    微博下骂老预言家的人里头,其实几乎没有荆同粉丝的存在,这些佛系的、中年演员的粉丝,都不太做这类事情,他们如他们的偶像一样,十分地爱惜羽毛。

    真正在骂的,反而全都是一些觉得自己被假瓜欺骗了的路人。

    陈覆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他的微博底下的骂声。他用的是自己的号,所以看不到老预言家私信里的盛况,不过他知道,那里一定同样充满了人们的怒骂。

    这些人都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

    陈覆不禁叹息一声,觉得有点委屈。

    他想,他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就是不欺骗人感情。

    现在不放锤,不过是时未到罢了。

    他搜索了一下荆同的微博账号,发现代表荆同官方的,除了他自己的微博号之外,还有一个工作室的账号。陈覆挨个点进去看了看。

    荆同最新的一条微博是澄明天下的宣传,以前这条微博下面基本上都是粉丝们在祝福和期待。

    现在就不一样了,评论和转发都五花八门的,一半是粉丝在期待,另一半,要么是围观群众过来吃瓜的,要么是信以为真的路人过来痛骂的,当然也有一些粉丝的失望、伤心。

    这个情况让陈覆不禁有些惊讶。

    他想,原来真的有人会信一条连图片、视频等等,任何证据都没有的八卦啊。

    他又去看了荆同工作室的微博,这里显得清净一些,毕竟大多数的路人都不会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于是,基本上都是粉丝在喊话工作室,让他们尽快处理上的风波。

    不过,粉丝已经喊了大半个白天,工作室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覆盯着这个微博瞧了一会,心想,要不然再添把火?

    他看了看时间,想,现在澄明天下剧组那边正在拍戏,荆同作为男主角,可能得到晚上才有空来处理这件事情。

    就算他的经纪团队关注着络的风波,没有和艺人通气,也不能随便乱话——现在多半是在想方案,然后等荆同最后拍板。

    那他就等到晚上吧。

    陈覆又把微博账号切到“乐乐每日播报”,认认真真地按照虎哥的要求,写了两条恰饭软文。

    一开始陈覆还以为自己适应不来这种硬着头皮吹彩虹屁的工作,结果做了两天,他发现,他可能有点低估自己的能力了

    或者是高看了自己的道德标准?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陈覆一本正经地继续吹荆同,这位男演员,“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对待妻子从一而终、对待同剧组演员谦逊低调、对待导演编剧尊敬有加”。

    他“是娱乐圈中罕有的时代象征”,“他的身上,浓缩着过去一个时代的写照;他是同代男演员中,最为出色的标杆人物”。

    写完,陈覆看了看,心想,不错。

    他写的时候都没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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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既往的无人理会。

    陈覆摇头叹息。

    下一秒,他意识到,时间已经快五点了,他可以吃晚饭了。

    陈覆愉快地去吃晚饭的时候,身处剧组的荆同刚刚结束一场戏,心情不太痛快地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个青年正等着他。

    青年看到荆同回来了,就立刻坐起身体,瞪着他。

    荆同现在看见这人就头疼。

    荆同想,不过就是玩了几次而已还被这人讹上了。拿到一部大制作的男配还不够,还要改戏。也幸亏方玉芝平常工作忙,不会特地来管他的事业,他想提携一个后辈,方玉芝也就信了。

    但是,想到上那个新闻,荆同又感到了一丝心惊胆战。

    荆同皱着眉,头上的头套还没摘掉,神情阴沉,也不看那个青年,就那么坐了下来。

    休息室里沉寂了两秒,过了会,青年的神情一软,屁股挪了挪,坐到了荆同的身边,依偎在他的身上。荆同拍了一场戏,身上汗水淋淋,让青年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

    但是,他还是伸出,暧昧地抚摸地荆同的肩膀。

    过了会,他:“上的事情”

    荆同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以及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他生硬地:“那是个假消息。”

    青年望着他。

    荆同:“我压根就不知道谁拍到了我们两个什么花钱消灾,都是胡八道。”他强硬地,“如果他真有证据,怎么可能在上随意乱。”

    “不定就是想闹大,然后让我们耗费更大的代价。不定是你夫人”

    青年慢悠悠地。

    荆同语气冰冷地:“不定就是你。”

    青年的颤抖了一下,震惊地望着荆同。

    荆同打量了他一下,然后:“我们两个的关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都以为我在提携后辈或许,你就是在用这个把柄威胁我”

    青年痛心地望着他:“荆老师,我爱您,您难道感受不到吗?”

    荆同冷笑一声,他甩开青年的,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前,他:“我会处理这件事情,你什么都不用做,不要。还有,我们结束了。改戏的事情也已经达成了,我不会再帮你了,贺子铭。”

    贺子铭枯坐在原地,拳头捏得紧紧的。

    他想,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在贺子铭看来,从荆同、方玉芝这对夫妻身上能攫取到的利益,远比他现在得到的要多得多。

    可现在,就是那个匿名爆料的人,毁了他的算计。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许久之后,他站起来,整整衣领,趾高气昂地走出了荆同的休息室。

    剧本还在修改,他现在没什么事情做,只能在剧组里巡视一样地到处晃悠。

    他不心撞到了一个群演,对方上拿着的道具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几片。

    贺子铭瞥了那个群演一秒,忽然震惊于对方简陋的妆容也无法掩盖的英俊容貌,那正是他所嫉妒却得不到的样子——他无数次被人成是娘娘腔,甚至被荆同

    联想起刚才在休息室里被人甩脸色的遭遇,贺子铭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他怒喝道:“没长眼睛吗?”

    被他撞到的人正是陆可聆。

    陆可聆冷眼看着这个男配角,忽然唇角一勾,露出了邪佞的笑容,这幅表情他从未在陈覆的面前表露出来,可是以他那样英俊到有攻击性的容貌,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比贺子铭高了那么一点,于是微微倾身,俯视着这个令人不喜的青年,一字一顿地:“我没长眼睛,你没长脚吗?”

    贺子铭被他那副表情吓了一跳,不自觉露出了慌乱的表情,胡乱了一句什么下次注意点,就直接走了。

    陆可聆不屑地嗤笑一声,心想,傻逼。

    他俯身拾起了破碎的道具,有那么一些为难,边想着怎么处理,边转身往另外一边走,却突然瞧见一个人闪现在眼前,定睛一看,有些惊讶:“穆导?”

    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澄明天下的导演穆行渠。

    穆行渠年纪四十岁上下,以前一直拍古装的电影,这次特地被英桥娱乐请来拍电视剧,本以为是件轻松的活儿,却没想到遇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带资进组的男主角、事多又矫情的男配角、隐形人一样的女主角、阳奉阴违的导演组

    穆行渠想,简直比他拍电影还麻烦。

    英桥娱乐这么家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做事居然如此不靠谱,令穆行渠更加坚定了继续在自己的圈子里好好混,别随随便便就想着什么走出舒适圈——都是假的!

    因为男配角改戏的时候,穆行渠更加的烦躁了。他趁休息的时间出来走走,没想到目睹了一场意外的冲突——更重要的是,陆可聆那个语气和神态,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剧本后期的一段戏。

    剧本后期,皇帝成功打败了摄政王,但是并没有杀死摄政王,而是将摄政王囚禁在皇宫里,就连一些身份低贱的太监也可以随意辱骂。

    彼时,这位曾经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正是用那种表情,傲慢地对太监:“昔日大臣们无不摇尾乞怜,今日竟有一阉人辱我!看来那些大臣,连阉人也不如。”

    直把那太监的瑟瑟发抖,生怕这话被哪个大臣知道了,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穆行渠不自觉盯着陆可聆瞧了许久,然后在陆可聆都有点发毛的时候,穆行渠终于伸出,拍拍陆可聆的肩膀,夸了一句:“你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陆可聆迷惑不解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穆行渠也没什么,只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想,可惜啊

    摄政王这个角色的诠释难度其实并不高,因为这个人物从头到尾,从显赫到落魄,性格基本就没有变过。

    只要表现出那种足以令人信服的傲慢,并且有足够的气势与外表可以支撑这样的高人一等,就足以征服观众。

    这年头女孩们就喜欢这样的霸道总裁。

    更何况最后摄政王死在漫天大雪的皇宫里,就更加显得美强惨,就差点成了个悲情人物,何愁不让观众印象深刻。

    可惜贺子铭自己就是个奴颜婢膝、欺软怕硬的人。

    穆行渠遗憾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