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永和宫后殿,乌雅氏处。
她在上个月,公主身体稳了下来后,皇上便将她复位贵人。
她满心欢喜,只以为这是自己的大儿子就要回到自己身边的前兆,却没想到,到现在了,也没个消息。
想到这儿,乌雅贵人不由皱眉。
皇上厌恶她心狠辣,但顾及她为皇子生母,未下狠,却也再不肯多看她一眼,遑论承宠。
到如今,她不得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个贵人之位,不过是皇上补偿她的,他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将儿子还给她。
思及此,她上忍不住更加用力,攥紧了帕子,上好的蜀锦帕子,被弄得出了一道道的褶子。
“这我该如何是好?她已经有孩子了啊!”
茉心和茉莉听到了声音,将头的东西放下,急忙走了过来,“主子,怎么了?要不要给您请太医来?”
自打主子被复位了,她们的状况也好了许多,内务府不巴巴上赶着,却也不偏不倚,不会再克扣了。
她们这儿,再不是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虎狼窝了。
乌雅贵人摇摇头,自嘲道:“不必了,又不是什么金贵人儿,总请什么太医?且咱们现在头也不宽裕,又要打赏,家里现在递钱也不方便,省一点吧。”
“且刚刚我是想到了四阿哥的事儿,突然有些头疼罢了,没病。”
闻言,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拽着两人的,皱眉道:“我本以为,四阿哥不日便要回到我的身边,哪怕他住在阿哥所,他始终是我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且前年修改玉牒,皇上不是没将他玉牒变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乌雅贵人声音不大不,又在屋子里,外人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且她也不怕人听到。
她这话,难道不正常吗?
就算是传到皇上耳中,她也有话,还巴不得呢。
且这永和宫,如今就和冷宫一样,皇上也不来了,先前那个哈达纳喇庶妃,也差不多是废掉了。
没错,就是因着去年瀛台陷害卫常在一事。
想到这儿,乌雅贵人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嫌弃。
茉心面有为难,叹气道:“主子,您想想,那懿贵妃生下的只是公主,也不是个阿哥,先不她对四阿哥已有了些母子情分,就她佟家在后宫无子,又如何会将四阿哥送回来?”
乌雅贵人一怔,随即站起身来,喃喃道:“是啊,我现在又是最好拿捏的一个,不抢了我的孩子,又要抢谁的?是荣妃的?还是靖妃的?或者宜妃的?还是那个天残的七阿哥啊?”
她恍然笑了起来,尖利而诡异,随即又变得怆然失落,“那我该怎么办?没了孩子,我这一辈子,以我现在的名声,岂不是只要活着,就只是一个贵人?”
茉心和茉莉都有心想要几句,劝慰一番,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卡住,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们这主子,家里有人,从入宫开始,一路顺风顺水,没怎么遇到过挫折打击,在遇到靖妃前,有贵妃佟氏提携,一路扶摇直上,这样的环境,也膨胀了她的野心,眼睛从来都盯着主位,丝毫不放。
到了如今这境况,她也半点不改。
茉莉忍不住道:“主子,您看看满宫的庶妃,答应都没几个,别是贵人了,宫中主位才几个?宫殿都占满了,哪有那么容易上去?当初的宣嫔,不也只是个庶妃?人家照样活得自在。”
乌雅贵人忍不住回头,反驳道:“我如何能与她比?她是蒙军旗镶黄旗出身,我只是正蓝旗包衣,人家能活得自在,不在于皇上,也不在于位分,而是她身后是博尔济吉特氏一族,她身后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论何时,皇上都会给足了她体面!”
她低声絮叨着,“可我不行,我不行啊!我还指望着,四阿哥回到我身边,我们共享天伦呢,怎么就不成了?为什么?皇上这是生生拆散了我们母子啊!”
“还有四阿哥,也是个没良心的,他都这般大了,宫里宫外的,嘴都不严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非贵妃亲子?到如今,也不曾来看我一眼,我还要去偷偷地看他”
到此处,乌雅贵人又是伤心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与无奈。
四阿哥人才多大?将将五周岁而已。
哪怕皇宫中孩子都早慧,怕也一时分不清什么。
懿贵妃看得又严,有些话听个一两次,也就忘干净了。
偏她们主子,最近越发沉不住气了,心浮气躁得厉害。
这一点儿都不像是主子的性格。
外头又来了人,嚷嚷道:“主子,两位姐姐,刚刚来了信儿,是永寿宫那头,贵妃有了身孕。”
闻言,还在念叨的乌雅贵人顿时抬头,站起身,大踏步走向了那宫女,抓紧她的胳膊,“你什么?钮祜禄贵妃也有了?几个月了?”
一时间,宫女有些吃痛,忍下,面色如常道:“回主子,听已是坐稳胎,满了三月了。”
“三个月了?”乌雅贵人微微有些失神,“宫里现今,三个孕妇了,除开一个布贵人,其余的,各个都比我位分高,就连布贵人,也多了个封号,若她们都生下阿哥,那么皇宫中,便只有七阿哥八阿哥为四阿哥垫底了。”
“但八阿哥养在惠妃那儿,有着身份高贵的养母,卫常在也还是常在,皇上又并未有封我高位的心思,那岂不是”
她顿时失声,“四阿哥是真的回不来了?”
除了那个天生残疾的七阿哥,皇上不大在意,连祭祀都不带着他,其余的皇子,不是高位所出,便是养在高位名下,或改了玉牒。
皇上厌恶她,更何况凭着她现在的名声,四阿哥回到她身边,也抬不起头。
身为一个父亲,他纵然偏心,却也不会将亲儿子置身如此尴尬的境地。
那她靠着四阿哥封主位的心思,岂不是也落空了?
这一瞬间,乌雅贵人都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
她身子微微晃动,身形不稳向后倒仰,茉心两个连忙扶住她,“可那分明是我的孩子啊!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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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舜华正逗弄着那时候带回来的金鱼呢,就听到外头漾月进来,和她神神秘秘地道:“主子,永和宫那头儿,后殿那儿请了太医,是那位竟犯了头风,太医都去了好几个给她针灸,针灸了一个时辰,才消停下来。”
罢,还有些幸灾乐祸,“您,敬嫔她也有偏头疼的毛病,感情这宿疾还有能传染的?一前一后,全都得上了。”
“这是受了哪门子刺激啊?”
富察舜华抬眼,轻轻一笑,“你没打听出来?”
漾月摇摇头,神情颇为苦恼,“没有头绪,奴婢听人,是听钮祜禄贵妃有孕后,她头就开始疼了,可永寿宫那头,一向与她没什么交集,不管是仇怨还是帮扶,通通没有过,所以啊,奴婢就想,是不是旁的什么事儿刺激她了?”
这瓜不香!
她摇摇头,拔下了头上的圆头金簪,逗弄着鱼缸里的金鱼。
“管她呢,许是因着这事儿,想起了别的,受刺激了。”
“这人,真是,走到哪儿都能闹出来一摊子事情,有些事情,多想无益,何必呢?”
富察舜华敢笃定,她一定是想到了四阿哥。
但是这话,就不必出来了。
知道乌雅氏被头风折磨地苦不堪言,她心情就更加明朗了,唇畔都带着些微的笑意。
“乌雅贵人头风犯了,你们去库房翻找一番,找些上好的药材补品,给她送去,对了,这入口的东西,里里外外的,叫太医先验一遍,没问题了再给她,别到时候出了事儿,咱们都不清。”
漾月一看能近距离看热闹,忙自告奋勇,“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找秋云姐姐!”
罢,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丛双和柳絮见她跑得猴子一样快,皆是失笑,道:“还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忒是跳脱了。”
墨竹给富察舜华上了一碗官燕熬煮的燕窝汤,看了眼漾月越发的背影,“有了这样一个活宝包打听,见天儿收集八卦给咱们听,咱们日子也轻快不少呢。”
“这话的倒是。”
“不过啊,这钮祜禄贵妃还真是心,三个月了才敢出来。”
富察舜华淡淡道:“不心怎么行呢?你忘了她姓什么了?当初宫外看着我家世尚可,又生了阿哥,都敢把爪子伸进来阿哥所,别是她了,人家是钮祜禄大姓。”
“这若是生下个阿哥,那些有野望的,哪一个能安寝?”
“女子怀孕三月前,本就胎像不稳,极易流产,她不瞒着,还不知道要防着多少暗呢。”
明朝的后宫前朝无甚干系,可清朝的前朝与后宫,当真是关系紧密,可称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钮祜禄这等大族,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又是后族,如何不遭人惦记?
良久,富察舜华叹气,将中的簪子扔到一边,“摆膳吧。”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