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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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日子进了四月。

    康熙下令,在本年闰四月二十六日,为太子举行经筵讲学,一时间,以惠妃荣妃二人为首的宫妃更是心中妒火难平。

    而与太子年龄相近的大阿哥与三阿哥,心中也是百般滋味难言。

    三阿哥还成,年纪尚,因着生的文弱,爱好诗词,素日也与太子走得更近,更喜欢一派温润的太子,听到此事,也就是酸一下就过去了,不曾放在心上。

    倒是大阿哥,他比太子还年长两岁,心思更为成熟,又自听惯了嫡长之分,前有叔祖父在自己耳边嘀咕,后宫有自己的额涅叨叨,早就听进心里去,因此事事都要与太子争个先后,更是打心底里不满康熙的区别对待,闻此消息,心中难免不平起来。

    他天生巨力,长得魁梧强壮,是骑射上的好。

    太子虽文武双全,但年龄就不占优势,又没他的身板儿,自然进益颇有不如,但他也不在意。

    但四月里谙达们教导阿哥们骑射时,许是大阿哥见着太子就心头有火,挥鞭的力气重了些,素来温驯的马儿竟然发了狂,横冲直撞的,只朝着太子而去。

    大阿哥忙了半天,见自己控制不住,赶紧跳下了马去,饶是他身矫健,仍是受了伤,摔断了腿,面如金纸。

    但太子也挺惨,被马追着不放,几个谙达一起都没拦住那匹发疯的马,最后一狠心,将那看着就是良驹的马用数根绳子一绊,命人即刻宰杀。

    就算他们今儿不杀了这匹马,但来日皇上知道了此事,它害了两个阿哥,其中一个还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储君太子,怎么都是保不住的,且现在,他们除了杀了它,拿着它也没办法。

    一众护卫纷纷上前,十来只长木仓刺入马的身体,它仰天嘶鸣,剧烈挣扎,鲜血迸溅,最后还是缓缓倒下。

    此事到底还是传进了康熙的耳中,却是那些个谙达主动请罪。

    知道太子无事,大阿哥却摔断了腿,康熙大怒,将这些人重打一百杖,是生是死,全看天意,至于职务,自然是保不住的,紧接着,他又罢免了太仆寺卿的职位,再命梁九功细细地查。

    “竟是冲着太子去的?”他指轻敲着桌面,又停下,转转上的白玉扳指,“梁九功,你去,查一查纳兰家与赫舍里家。”

    这两家,皆是家有老狐狸。

    都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赫舍里家与纳兰家的两人,纳兰明珠段显然更高一筹,若非他一直扶持索额图,索额图早被纳兰明珠压下去了。

    大阿哥受了伤又如何,以为他纳兰家就摆脱嫌疑了?

    索额图一向亲近太子,比自家的辈都爱护,想也舍不得太子受伤,但他现在,是最不希望太子出事儿的人。

    却也不排除他做局陷害,打击纳兰一族的可能。

    但不论是谁,敢朝着太仆寺伸,真是胆大包天!

    魏珠走了进来,低声道:“回皇上,一百杖行刑完毕,有二人经不住责罚,九十来杖时便已气绝。”

    康熙头也不抬,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下去吧。”

    **

    消息传到富察舜华耳中时,她正在阿哥所,看着永安吃樱桃乳酪,喝着甜牛奶。

    “大阿哥的腿断了?什么马,如此烈性?”

    按理,去岁大哥就跟着康熙去木兰围场了,以后每年的围猎,直到被圈禁,应当都会跟着才是。

    此时已经四月,到了六月就会出发,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是骨折,只会养得更久,两个月怎么可能痊愈?

    别跟着去木兰围场了,舟车劳顿的,只会令情况更严重。

    “就是大阿哥常用的马,今儿谙达们教导骑射,没成想这马挨了几鞭子就开始发疯,直朝着太子去,最后被杀,”她看了眼外头,低声道:“听教导他们的谙达们,被打死了两个。”

    富察舜华直接打了个寒颤。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好好儿的两个大活人,就这样成了朝堂博弈的炮灰,命丧黄泉。

    她抚了抚心口,“大阿哥受了伤,太子受惊吓,他们已经长成,我不好去探望,你去好好儿打点出来两份礼物,这二人身份敏感,务必不要叫人挑出差错来。”

    听到这事儿的那一刻,她竟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诡异的安定之感。

    不肖多,这事儿定然与前朝有极大牵扯,尤其是纳兰家。

    以这一家子的不择段,太子不日即将出阁讲学,储君之位稳固,他们不着急就怪了。

    大阿哥是上了玉牒的庶长子,天然与嫡系对立。

    太子一系的壮大,就压缩了他们的生存圈子,他当然无法容忍。

    先前他们两党,不过是私底下暗自争斗,两人逐渐长大,没什么夭折的后顾之忧后,才开始摆到了台面上,如今愈演愈烈。

    嫡长之争,已是拉开帷幕。

    她叹气,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心中亦是迷茫不已。

    “额涅,怎么了?”

    永安抬头,与康熙相似的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沁着水意,他胖乎乎的举起刚要往嘴里放的菠萝冻,递给了富察舜华,笑得细细密密的乳牙都露了出来,“额涅吃,就高兴了。”

    富察舜华脸贴着儿子的,被萌的心都化了,心里更是安慰,“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她离开永安的脸,摸摸他的脑袋瓜,慈爱道:“永安吃,你吃得开心,额涅就开心了。”

    永安歪歪头,不大懂这其中的逻辑,却还是点点头,把菠萝冻塞进嘴里,眯起了眼睛。

    这神态,和富察舜华吃东西吃得心满意足时,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不是母子都没人信。

    秋云登时笑道:“瞧瞧这神情,和咱们主子多像呢,真不愧是亲母子,一样一样的。”

    永安被富察舜华抱在了膝头上,母子间温情脉脉,“额涅,汗阿玛呢?我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

    一边着,还一边比划着,两条胳膊距离长长的,“都有这么久了,他怎么不来了呀?我还想骑大马呢,飞飞,现在都只能去看十弟十一弟了。”

    着,皱皱鼻子,“他们爱哭,一点都不好玩。”

    她轻轻刮了刮永安的脸,触感极好,令她爱不释,“你汗阿玛啊,他不像你,还,他大了,就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你看看,你吃的喝的住的玩的,通通都要他来挣出来,你还有兄弟姐妹,你算算,你们花费多少?不勤快点,怎么养得起你们?”

    孩子还,她也不会深,又笑道:“别吃了,快去漱口,不然牙坏了,有你疼的。”

    罢,就把攒盒推到了一边。

    永安虽然是个倔脾气,但打就有点儿自制力,闹也闹过,就是一般没什么结果,他又是个灵性子,索性以后就这么来,也会趁着大人心情好的时候,撒娇为自己争取。

    但现在,富察舜华的意思明晃晃,他也就不动了。

    敢闹,怕不是想要被锤肉。

    他吃饱喝足,坐在富察舜华的怀里,一会儿就无聊了,屁股和长了针一样,坐都坐不住。

    “额涅,我想要去玩,鱼鱼。”他指着门口的鱼缸,“就那个,鱼鱼,好看,好玩儿。”

    他湿漉漉的与康熙神似的眼睛看着她,带着问询之意。

    因为以往他的几个保姆都很少叫他碰水,就怕他人,一个玩得忘形,就沾了水,受了风寒。

    那样的话,不止孩子受罪,她们这群人也难逃责罚。

    这靖妃娘娘,可不是那些好打发,又支使不动人的常在答应,她威仪甚重,真叫她知道了有什么不妥,她们这群人都得被遣送回内务府去。

    九阿哥已是断奶结束,她们这群人,能留下的没几个,真要这时候被送回去,那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看着这孩子也格外严一些,这九阿哥也不大喜欢她们了。

    富察舜华顺着他胖呼呼的指看过去,只见一个成人巴掌见方,不过一指高的鱼缸,上绘着碧叶荷花,水面漂浮着碗莲,两尾半指长的鱼游弋在其中,悠然自得。

    这是内务府送来的。

    永安虽不比太子得康熙宠爱,却也凌驾于众位阿哥之上,时常就来看一眼,内务府的人都是人精,自然要来讨好,哪怕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又命人特意打造了这样的鱼缸和尺寸极的金鱼,就让他捞鱼玩儿。

    看他笑得开怀,富察舜华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

    等选秀还差最后一道时,康熙从木兰围场回来了。

    大阿哥如今腿脚也没好,但这事儿到如今也没个正经的定论。

    可他回来的数道旨意,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是晋咸福宫宣嫔为宣妃,只是诏封,册封礼还不知要几时。

    皇上感念太皇太后,眼瞧着老人家身子越发虚弱,一时感怀不已,余荫便到了宣妃身上。

    二是晋储秀宫的赫舍里氏为妃,由贵人待遇,连跃两级,虽无正经封号与册封礼,却也足以表明康熙的态度。

    大阿哥的事情,果真是纳兰家的黑。

    也真是心狠到了一定程度,竟然拿着亲外孙子下。

    至于其他的,便是赐婚圣旨。

    作者有话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