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雨晴僵住了，勉强笑了笑。

    哪怕她见多识广，有的是人生经验，但霍清之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还是把她镇住了。

    或许是还需要时间吧。

    任雨晴站起身，：“我去煮杯奶茶。”

    霍清之见她不再嬉笑话，一时间觉得有点尴尬，她跟着站起来，轻声：“那我先回家了。”

    节目结束了，她确实不必再留在这里。

    任雨晴维持着笑容，：“留下来喝杯奶茶吧？”

    “不了，”霍清之摇摇头，“下次吧。”

    任雨晴泡茶的动作一顿，她将茶壶放下，来送霍清之出门。

    霍清之拉开门，从角柜上拿起钥匙。

    任雨晴对她挥挥手，目送着她出门。

    对面的门开时，任雨晴终于忍不住，问：“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霍清之关门的动作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

    “算是吧。”

    霍清之没有回头。

    这天晚上，任雨晴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床垫和被子依旧柔软，羽绒枕头向来能带给她好眠，但无论是闭上眼睛，还是一只只数羊，都无法让她入睡。

    任雨晴的脑中思绪纷杂，想起下期要拍的节目，想起没参演的那部电影，想起未来的规划，想起前世的遗憾……她想起很多很多，但总归会回到同一个方向。

    霍清之。

    这个名字时不时冒出来，让她的睡眠毁于一旦。

    任雨晴不知道她跟霍清之究竟算怎么回事，是朋友吧，但确实一直是她主动靠近，霍清之偶尔回应。

    有时候，不仅没有回应，甚至还会将她推远。

    实话实，任雨晴觉得自己挺难受的。

    毕竟，霍清之算是她此生交的第一个朋友，算是有点特殊。

    就算其中夹杂着花瓶做过的烂事，但……这真的不是她的错啊。

    任雨晴心里的叹息一声接一声，还债还债，也要有个尽头吧。

    霍清之那句“你不必这样”，最终将一切回原形。

    不是朋友，不是闺蜜，连普通同事都不算，比陌生人更糟糕一点的关系。

    纵然她天性乐观，但还是觉得此题无解。

    算了算了，拍完这个节目，好聚好散，有缘再见吧。任雨晴赌气的翻了个白眼，谁缺了谁不行似的。

    那种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倒贴的事儿，任雨晴自问干不来。

    她双手合十，看着天花板了一句：“对不住了姑娘，你这朋友我搞不定啊。”

    *

    第二天的碰头会上，林茜拿着节目分析滔滔不绝，魏东义双臂环胸冷眼看戏，周佩坐在霍清之和任雨晴的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今天气氛怎么都不对。

    林茜放出PPT，指着大屏幕：“节目刚播，反响很不错，你们俩的流量都有大幅上涨。”

    霍清之虚心的点点头，魏东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朕已阅。

    林茜接着分析了一番，总体情况是两人在节目上性格互补，表现良好，一切都皆大欢喜。

    PPT翻过一页，林茜：“节目组发布了新规则，下一集，你们可以重新选择搭档。”

    她看着数据分析，苦恼道：“重新组合或者不组合，各有各的利弊。”

    任雨晴失眠一晚，声音有些喑哑，：“比方呢？”

    林茜道：“重新组合，你们有可能跟其他嘉宾有深度合作，扩大粉丝群，但保持现有组合呢，可以进一步巩固你们的大众印象，况且你们现在合作模式，还挺讨人喜欢的。”

    PPT上清晰的列出了各项选择，让人一目了然。

    任雨晴：“我选重新组合，有点新鲜感吧。”

    她话刚一出口，霍清之侧头看了她一眼。

    霍清之原本以为，任雨晴必定会选择保持组合，毕竟她参加这个节目，不就是为了陪她一起吗？

    魏东义再次哼了一声，：“行吧，也省得成天拉着我家清之炒作。”

    林茜脸色一沉，道：“魏先生，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您要是有什么意见，请等节目结束后再。”

    任雨晴赞同的点点头，丝毫不掩饰她的态度。

    霍清之又看了她一眼。

    她第一次意识到……任雨晴可能很讨厌听见这句“拉着她炒作”。

    她真的变了。这种意识再次清晰的浮现在霍清之的脑海里，她有点庆幸，又有点不习惯，甚至有一丝恐惧。

    但是，惯性令她开口：“好的，我也选择重新组合。”

    林茜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只好：“嗯，那就这么决定吧。”

    碰头会结束后，林茜特意留下了任雨晴。

    “雨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林茜正襟危坐，看着任雨晴，“你告诉我吧，不要在节目里闹出问题。”

    她真的很担忧。起初任雨晴霍清之邀请她参加节目，林茜就有点担心，毕竟这么多年她们俩的关系放在这里，就算这段时间要好一点，也不至于就能一起上节目了吧？

    任雨晴叹了一口气，：“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我不想努力了而已，任雨晴在心里默默接上一句。

    娱乐圈这么大，有的是方式让她达成目标，跟霍清之做朋友不过是顺水推舟，要是对方没这个意思，何必倒贴呢？

    林茜怀疑道：“真的？”

    任雨晴对她笑笑，算是安抚她的情绪，：“真的没什么问题，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就放心吧。”

    林茜这下真的担心了，这么多年，任雨晴的企图心呼之欲出，哪里就有什么淡如水了？

    林茜严肃起来，警告她：“不管你什么想法，你别在节目上闹得不好看。”

    她都想好了，这个节目任雨晴和霍清之各取所需，是双赢局面。

    任雨晴洒脱的笑笑，：“哪能呢，我就是跟霍清之闹绝交，也把塑料姐妹花表演到底啊。”

    林茜点点头，：“你少给人家找不痛快，节目上好好表现啊。”

    任雨晴拍着她的肩膀，一叠声的：“你就放心吧，剧本帮我看起来啊。”

    她摆摆手，走出了林茜的办公室。

    走廊的另一边是宽大的落地玻璃，从这里看下去，整个叶城一览无余，整齐排列的建筑物和一块又一块的绿色，将世界割裂成一个个块。

    任雨晴从休息区倒了一杯柠檬汁，站在玻璃窗边，心下叹息。

    她给霍清之找不痛快？倒不如是霍清之让她不痛快。

    有什么办法呢？霍清之的认知习惯里，她就不是好人，基础印象扭转不了，一切都是白搭。

    任雨晴向来是随性的人，有缘则聚，无缘则散，这个朋友不交也罢。

    她喝完一杯柠檬水，估摸着霍清之已经走了，才按电梯下楼。

    离开之前，没忘了跟前台妹：“麻烦你，帮我叫车。”

    妹点点头，：“五分钟后，门口等你。”

    电梯门在一楼开，任雨晴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有人走了进来。

    是霍清之。

    任雨晴刚想问她干什么，没想到霍清之顺手一按楼层，电梯又向着顶楼而去。

    霍清之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你为什么要选重新组合？”

    霍清之那张冷淡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

    她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但此刻她的眼神，清晰的表达着生气和不安。

    任雨晴轻轻一笑，：“你不也选了重新组合吗？”

    霍清之倔强的看着她，：“你先选的。”

    任雨晴平静的：“我觉得这样更有利于节目拍摄。”

    霍清之呼吸急促，紧紧盯着她，：“只是因为节目？”

    任雨晴答：“是啊。”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丝快意。

    怎么样，让你也尝尝被拒绝的滋味。

    任雨晴没意识到自己在耍孩子脾气，只是扬着下巴看着霍清之，有点挑衅的意味。

    霍清之的呼吸逐渐平静，叹道：“只是因为节目，那我无话可。”

    任雨晴故意问：“不然是因为什么？”

    霍清之跟她并肩站在电梯里，没有看她的眼睛，轻声：“我怕你……有误会。”

    她向来直来直去，很少考虑别人的想法，外人都霍清之性子独，不是没有原因。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

    任雨晴愣了，问：“什么误会？”

    霍清之的脚尖碰碰地板，有点不安：“昨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姑娘开窍了，任雨晴翻个白眼，暗道一句迟了。

    昨天被霍清之那么一怼，再想到过两天上节目，还要跟霍清之甜甜腻腻当好闺蜜，任雨晴就有点不自在。

    霍清之看她不话，继续：“我不是讨厌你，真的不是，我只是不太习惯……”

    任雨晴：“哦？”

    霍清之低着头，显得有点狼狈，：“我不太习惯你那样话……”

    任雨晴：“归根结底，你不习惯跟我做朋友。”

    “是，”霍清之抬起脸，“我不习惯，但我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跟你待在一起很开心。”

    任雨晴暗道：那当然，以前你跟另一个傻子待在一起，傻加傻等于完蛋，怎么可能开心？至于我，人见人爱，居家旅行必备，试过的都好。

    楼层还在跳动，霍清之期待的看着她，问：

    “下集跟我一起吧？”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楼，透过落地玻璃，一片透蓝的天空出现在她们面前。

    任雨晴微微一笑，：

    “不了，世界不绕着你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