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冥华后, 她收起周身气韵, 悬空的双足缓缓站回到了地上，黑绸自动拢成一卷被她收回腰间, 她长抒一口气来, 似乎没有先前那般疯狂，可她转过身来看向瑞青, 仍是满面怒容：“现在轮到你了, 年轻人”

    瑞青勉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多谢前辈帮晚辈杀了仇敌。”

    “哼”老人家语气不善：“倒是便宜了你！”

    “......”

    她长舒一口气恢复如常：“既然树都已经断裂，树芯你就拿去吧！”

    “前辈？！”瑞青惊讶，没想到老人家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您不怪我把敌人引来了灵惠台么？”

    “你倒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你, 我的树也不会被那人断！”

    “那您......”他不解：“为何还愿意将树芯送与晚辈？”

    老人家眉头一皱：“你若不要那就算了。”

    “不！”瑞青连忙道：“晚辈十分感谢前辈的赠药之恩！但引来冥华将树断实属意外, 您因在晚辈遇险之时助我, 乌木才遭他一掌，晚辈感激万分亦愧疚万分, 遂才多问前辈几句，望您理解。”

    老婆婆的神色舒缓了些, 她嫌恶的看了一眼死去的冥华，道：“若不是他身上背着的冤魂无数，我也不会帮你。”

    瑞青一时之间没有听懂：“冤魂？”

    “来倒不怕你这年轻人不信......”老人家又坐回到了高台上, 语气飘忽：“我能看见每个人的因果, 这恶人杀了很多人，有好多人因死于非命而魂魄不散，尽数跟着他呢！现在它们终于可以慢慢散去了......”

    这话的让人震惊, 瑞青看着地上的冥华，莫非在他看不见的空中，有许多魂魄正缠绕着冥华？

    “我杀他也算为那些冤魂报了仇。”老人家量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倒是挺干净，否则我也懒得蹚你们的浑水。”

    “无论如何，终是前辈出手相助，还将乌木芯赠予，晚辈感激不尽！”

    老婆婆看出了瑞青在强忍不适，她没再什么，只应了一声，收起散乱的棋子，端起茶壶茶杯，转身回了山洞：“救活了你要救的人让他来此处给我守树！还有，把尸体给我收拾了！”

    “好！”瑞青向着老人家的背影行礼，直至她消失......

    ——————————————————

    已经连续下了两日的雪，茂奚阁所在的山谷之内一片雪白，苍翠树木隐在皑皑白雪之后，露出星星点点的黄绿与棕黑。

    半夏正在药圃里为药草除雪，云实这些药材都是瑞青种下的，细长的绿杆拔出嫩芽，肥厚的根部将来便用来入药，初春杀虫仲夏浇水凉秋培土冬日除雪，瑞青不在的日子都是云实在理，半夏知道后便主动揽了下来帮忙。

    她的双手被冻的有些发红，半夏双手合拢在嘴边，呼出热气来搓手，不经意的抬眼忽然见到熟悉的一抹青色遥遥出现在漫天雪白之中，她一愣，随即惊喜的丢下锄镐，忙起身迎了上去：“瑞青！”

    一路上连绵的大雪耽搁了脚程，瑞青回到茂奚阁已是七日后了，他看到半夏的身影从远处向他奔来，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笑容，终于懈了一口气，致使体内寒毒骤升，眼前模糊一片，他没法儿再往前走，停在原地吐出一口血来，黑红的颜色染在雪白上格外刺眼。

    “瑞青！你怎么了！”半夏伸出双臂正好接住往下倒去的瑞青，两人跪倒在雪地上，半夏着急：“瑞青！瑞青！”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瑞青勉强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乌木芯：“...快，交给师父...”

    ——————————————

    云实的怒火在意料之中，当他看到瑞清一身血时，又气又急眼眶都泛了红，一屋子人都在等殷逍凡搭脉后的结果，只有云实像个爆炸的□□桶，正四处炸毛......

    ——“白公子！师父让你用内力淬火加快煎药，你还在我这儿转悠什么，快去药房啊！！”

    轩昂尴尬的咳了一声：“在下这便去，兄弟莫要着急。”

    ——“熙儿！去守着你的流萤姐姐！别拿我的药盏！”

    半熙被他的大嗓门吓的一哆嗦：“哦哦...好的云实哥哥，熙儿这就去...”

    云实看着跪在床边的半夏，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道：“江半夏！瑞青要是有个好歹，你这辈子都别再来茂奚阁了！”

    半夏却仿佛没有听见，她已经顾不上云实了，只焦急的看着为瑞青把脉的殷逍凡：“他，他怎么样了！”

    殷逍凡眉宇深锁，片刻才开口：“实儿，你先出去冷静一下，将我新制的祛□□煎了拿来。”

    “师——”云实原想留下，见师父眼神责备，晓得眼下自己实在是失态，只得闭了嘴，深深阖眼吐纳，秀气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方才吐出话来：“对不起师父，徒儿这就去。”

    一屋子人只剩下昏迷的瑞青与殷逍凡、半夏，殷逍凡坐在塌边对半夏道：“江姑娘，你既与瑞儿已是夫妻，有些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

    半夏恍惚觉得殷逍凡即将告诉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她有些蒙楞：“请......”

    “他身上的毒已有六、七年之久，那时候，也是这般的鹅毛大雪，我云游在外时，看到他一个人倒在雪地里，便想顺手救了，未料他中的毒颇为奇怪，我从未见过也没有解药，若不是当时我有要事在身，原算直接将他带回茂奚阁，无奈之下只好将随身带的抑制血流速度的药给他吃了，令他能多活一段时间且让他自己来茂奚阁找我......”

    这事她听瑞青曾讲过，半夏不言等殷逍凡下去。

    “我等了半年有余，那药断不可能撑这么久，我以为他死了，直到他终于找来了茂奚阁，切脉才知，我给他的药与他身上的毒产生了反应，阴寒之气遍布全身，两重的毒已深入骨髓，无药可解......我留他在茂奚阁并收他为徒，靠着一时的祛毒丸与此地充沛灵气使他活到现在，加之他在此习武、学医样样不落，自己摸索出了能控制体内寒毒的方法，给了我更多的时间去制解药，可惜......”

    “因为我......他离开了茂奚阁......”

    “离开茂奚阁，并有两次因为没有及时服用祛毒丸而导致寒毒发作，瑞儿体内的有越演越烈之势，他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再这样下去，他没有几年可活。”

    半夏望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瑞青，心尖犹如被针扎穿一样的生疼。

    殷逍凡继续道：“巧的是，罗姑娘身上的毒与瑞青最初中的毒竟然颇为相似，而白公子恰巧知道□□的药引是眠骨蛇，这让我能对症下药。”

    半夏一惊:“您的意思是？”

    “给我时间，我能用乌木芯制出救瑞儿的解药，可是罗姑娘也需要乌木芯，虽然罗姑娘的毒只用一部分乌片即可，但瑞青需要整个乌木芯下药。”殷逍凡语气稀松却着能让半夏锥心刺骨般疼痛的话来，他眼神犀利，注视着半夏：“也就是，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