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丝丝对农儒敏的了解和信任，当万晓晓找到方垆心后，要丝丝想办法做成以后的事，丝丝第一个想到农儒敏，随即带去农儒敏的望归营客栈。

    田益之的真实身份是方垆心，就是从前时常出现在新闻头条上的方垆心，这件事什么时候告诉农儒敏实情，万晓晓让丝丝自己掂量。

    不是不放心农儒敏，丝丝想着，在找到李万水之前，还是不要把方垆心的真实身份告诉农儒敏为好。以她自己的想法，眼前的方垆心和从前的方垆心，在容貌上已经判若两人，农儒敏不知道方垆心的真实身份，就不用承担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寻找李万水的路上，农儒敏对方垆心好像没有一点怨言，按照方垆心预定的方向开车前进，犹如一个兢兢业业的驾驶员。在车无法到达的地方，他依然跟着鞍前马后地忙碌，完全不计较得失，勤快得恍如他的瘸腿都变得更有力量了。

    随着时光流逝，丝丝感觉农儒敏太过没有自我，寄希望于他改变方垆心，好像变得完全没希望。她开始怀疑，农儒敏是不是也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傻乎乎的神经病。

    丝丝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她发现农儒敏对方垆心的观点，总是秉持赞同，不提出任何异议，完全像个方垆心的跟屁虫。一个神经病的跟屁虫，能不是个神经病吗？

    在过琼州海峡的前几天，方垆心突然提出，要折回去，到两广交界的老虎头水库北面，人迹罕至的山里先住几天，理由是被人追踪了。

    丝丝完全没发现自己三人被人跟上了，对方垆心的警觉不以为然，甚至认为方垆心突发神经病。

    农儒敏非常赞赏方垆心的警觉性，他也持相同看法，赞成方垆心的意见，暂时躲进人迹罕至的山里，避过那些身分不明的追踪者。

    农儒敏一直都知道，丝丝已经隐身大半年了，因为她以前写过很多抨击罗波和方家的文章，以至被人暗中追杀。好在丝丝有一帮驴友帮她，使得她能四处藏身，还一直活着。

    方垆心像是知道神州大地上的每条路，每条河。他坐在副驾驶，用嘴或者势，指引着方向。他的表情总是寡淡如水，语气像是毫无情感的自言自语，活脱脱一个导航器人。

    北方的大地冰雪漫天，刺骨的寒风正走街串巷，光秃秃的枝丫上缀满冰雪。而此时的两广之地，温暖如夏，满眼苍翠。

    车向着山里进发，路越来越蜿蜒曲折，颠簸不平。纵然是长年身在旅途中的丝丝，也感觉自己身体快被摇散架。

    农儒敏依然很乐观：“丝丝姐，放心吧，这一路上，田哥从没把我们带入绝路，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本完整的地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人，这也是一种特异功能吧。”

    “狗屁。”后座上萎靡不振的丝丝怎么也乐观不起来：“姓，姓田的，我一个姑娘家，跟着你四方奔走，就不能安慰我几句吗？”

    “你自己要来的。”方垆心已经不知多少次这样回答丝丝，回答的时候，目光几乎没沾到过丝丝。

    “晓晓要是在，你也是这副死人脸吗？”

    “她不在。”

    “我她要是在呢？”

    “她是她，你是你。”

    “你要不要把从喉咙伸进去，看看你胸膛里还有没有心？”

    “我伸不进去，你还是自己动吧。”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丝丝十句，方垆心也不一定回答一句，于是，丝丝和方垆心打了一架，最后达成协议：她话，他不能置若罔闻。

    打架是在南流江边，那天细雨如雾，云涌风飞，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要压到地上来，江外苍苍莽莽的群山已经与乌云勾连在一起，浓雾弥漫，天地迷茫。

    昏昏沉沉的眯瞪个把时，丝丝从榕树下她的帐篷里钻出来，看着斜风细雨中湿漉漉的世界，惆怅满怀，无名之火凝聚心头。

    她不想起来，想一直睡下去，太累了，一路穿林渡水，疲惫不堪。很想睡上几天几夜，可帐篷飞进两只蚊子，嗡嗡地欢叫着，像是把帐篷当成了它们的伊甸园，实在恼人。

    睡意被搅扰，钻出帐篷，看到的依然是糟糕的天气，还突然变得冷飕飕的，她对着细雨迷雾大喊：“垆子、儒敏，都死了吗？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没口热乎的吃的吗？”

    无人应答，她又喊了一遍，还是没有应答。

    听见不远处有啪吱啪吱的行路声，浓雾之中却看不见是谁。顾不得裤腿鞋袜被湿草淹泡，丝丝向着行路声跑过去，并带着怨气地大声道：“有没有长耳朵，知不知道什么是礼貌，我都听见你的声音了，我话你就听不见，就不能回一声吗？”

    走到近前，陡然看清楚，丝丝尴尬无比，是一个老汉牵着一头大黑耕牛在吃草。

    牛和老汉在斜风细雨与浓雾中，用两双眼睛直瞪瞪看着怨气横生的丝丝，牛“哞”一声，不理会丝丝，头一歪，嘴又落在地上，呼哧呼哧继续吃着。

    “妹娃儿，是迷路了吗？”身穿黑色雨衣的老汉看看丝丝，可能觉得丝丝看上去太过娇柔，绝不是乡间里的妇女，又莽莽撞撞的样子，再加上一句：“河边蚂蟥多，瘴气重，也没什么可看的，莫乱窜哦。”

    心中无名火不能对牛和老汉发，不只是礼貌，也不敢。想这荒野生僻之地，老汉和牛要是对自己的美色起了歹心，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走南闯北惯了的丝丝，不会把人甚至牛都想得如此的坏，只是她心有无名火。

    丝丝也自觉莽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找人，以为是我朋友。对不起啊，老伯。”

    不知是丝丝的言语不够恳切，还是老汉和她故意玩笑，又或者要吓唬她。老汉从雨衣里拔出一尺多长的水烟管，啪嗒啪嗒点起火来，悠然道：“妹娃儿，你是远方来的吧？”

    “啊，是，旅游。”

    “旅游？”显然，老汉不相信有人会到他家这个穷山沟里来旅游：“这样的天气里，正是河鬼上岸拉人的时候”

    丝丝不想听下去，可老汉话没完，她掉头就走觉得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