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又是一年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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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带子再一次挽上肩头,咬咬牙,如纤夫一般迈步前行。望一望西斜的烈日,她知道,如论如何,也要在夜幕来临前抵达自己的车前。

    他趴在软担架上,忍住剧烈的疼痛,用没怎么伤着的紧紧抓住软担架。他也知道,尽管这样,因为凹凸不平的山体,自己还是会被从软担架上抖落而滚出去。

    雪山的日落来得晚,一轮银白色的上弦月,已经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摇曳生姿。望着那白色的弯月,农儒敏想起曾和李万水露宿漓江边时,曾吟过“金钩银光照天涯。”随之也想起李万水对自己的忠告,还真被他一语成谶。

    “金钩银光照天涯?”听见农儒敏喃喃自语,丝丝重复一遍,问:“这一句我怎么没听过,是唐宋的吗?”

    “不是,我以前胡乱写的。”

    “金钩银光照天涯。”丝丝吟诵着,回头望一望东边的上弦月,汗水和泪水汇流在脸颊,依然坚强地笑着:“儒敏,你给我好好介绍介绍你自己吧,你,我听,你得越精彩,我才越有力气。”

    “好,丝丝姐,我。”农儒敏忍住哽咽,把感动和心痛的泪水搜集在心里,从自己时候讲起,把自己短暂的生命里零零碎碎的事情整理成章,一一给丝丝听。

    来也怪,农儒敏讲述自己的时候,他没有滚落。

    终于来到最后一个山头下,丝丝放下农儒敏,狂奔向雪水融化的溪流边,把冰寒刺骨的流水大口喝进胃里。

    她喝够了,把水壶装满,回来递给农儒敏,看着农儒敏喝水,她笑得如此灿烂:“儒敏,你是个极具才华的男子,我是救对人了,你这样的人,应该活下去。”

    “咳咳,我那有什么才华。丝丝姐才是大才,你的文章我都读过,写得真好,读你的文章,就像亲临千山万水。”

    “儒敏,你来一首,就写现在。”

    农儒敏沉思着:“那丝丝姐也来一首。”

    “好,你先。”

    农儒敏支撑着坐起来,看着丝丝,又把目光极快地移向远处,沉思片刻,吟诵道:

    白雪皑皑眼泪流,高山巍巍春难久。

    溪流狂奔无回望,遥看四海几千秋。

    “就叫巍巍昆仑吧,丝丝姐,该我听你的了。”

    “嗯,儒敏,你应该写书。好,我也来一首。”丝丝摸一把脸,目光伸向地平线以外,慢慢吟诵道:

    又是一年向天涯,万里征程万千画。

    高山流水曲径幽,深山茂林有桑麻。

    月出东山思前路,勇攀绝顶赏落霞。

    北斗高挂星满天,日照金山雪飞花。

    清泉流响洗风尘,晨曦鸟鸣苍松下。

    陌路擦肩神情浅,萍水相逢似苦茶。

    露宿风餐梦江南,春雨柳烟近繁华。

    长江波涛乱月影,新燕衔泥落谁家。

    “儒敏,你给我这诗起个诗名吧。”丝丝拿出,快速打字,把吟诵的写下来,这是她一贯的习惯。

    农儒敏略微一想:“还是丝丝姐有才,你这首,就,就叫向天涯,怎么样?”

    丝丝记录完毕,笑道:“儒敏,你怎么没你的感情部分呢?你自就是神童一般,又是当年创低龄记录的高考状元,工作时也那样出类拔萃,就没爱过?”

    “不怕丝丝姐笑话,我还真没爱过,以后我想好好爱一回,爱到生命的尽头。”

    丝丝看农儒敏这个男人的脸上还泛起羞涩,立刻把话岔开:“你可别骗我,低龄记录的高考状元是可以查询到的,等到达车前有信号了,我马上就查,要是你骗我,我把你扔下就走。”

    “你不只漂亮,你威胁的话的时候,尽管是玩笑,依然善良得任何人都能看出威胁的谎言。”

    “你不要绕我,走,出发了。”

    下山时,农儒敏滚了很多次,上山时,丝丝累得像一头年迈体弱的老牛。

    她像纤夫一样走在前面,她的肩上的带子,拖着一个男人的生命。

    如果直行上山,路途本不远,但丝丝没有力气把农儒敏直接拖上山,她必须走大大的z字形路,好使上山的路途尽可能地平缓。

    上山的路处于山的阴面,雪域高原,一旦失去了阳光的照射,极寒的低温立刻袭满全身。

    他看着她佝偻着前行,双的套在每次趴下用力时磨破了,她的护膝也磨破了,但她把磨破后渗出的血迹用尘土暗暗隐藏。

    她依然在为他打劲:“儒敏,你知道吗?听了你的人生,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优秀,是如此的低调。”

    他知道她不只是在夸奖自己,她希望他不要因为出血、受伤、高原反应、极寒低温而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她开始希望他一直话,她问:“你辞职不工作了,只是因为不想变成别人的棋子,不想被压榨剥削吗?”

    “有这成分在,但不是主要的。我,我不想用生命去追逐金钱,不想陷入自己**、贪婪的陷阱。丝丝姐,你选择的生活,应该明白,其实,活着不需要多少物质财富。如果一直觉得钱没挣够,那么就一直挣不够,这就是自己的贪婪,给自己拉入了永无止境的陷阱。”

    “你这话有意思,可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话,整个世界都变得颓废,都没了动力和活力吗?”

    “不会的,这种假设不成立。如果每个人都坦荡地活着,世界就是坦荡的。如果每个人都安静地活着,世界就是安静的。等等,但世界主动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有人喜欢追逐,有人喜欢淡然,自己觉得好就行。或许我的简单活着,也是我为自己铸就的牢笼。”

    当她听不到他声音的时候,她必须停下来,回头把他唤醒。

    他已经处于迷糊状态,因为没有运动,体温极速下降,极寒的温度正在把他拉向地狱。她停下来时,需要很用力地把他全身揉搓一遍,好使血液保持循环。

    他隐隐约约看见她转头抹泪,隐隐约约听见她在咒骂自己无能,他想站起来背上她,飞上篮天,不让她如此辛苦,但他不能。

    在穿过最后的河谷地带时,她已经累得近乎脚并用,在地上爬着走,嘴里一直嘀咕着:“我能行,我能救你,我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