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深山篝火夜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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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爸是爷爷的爸爸时候栽的,土地下放以后,后来林场私有化时,爷爷用几件家传数代的古物,向政府换回了我们家祖上这片林子的产权,可以从祖上一直都是我们家的。修现在这几间屋子时砍了几棵,柱子和粱都是椎木,边角料做了座椅板凳。我爸很稀罕它们,看见它们,就像看见祖宗,不是必须要用,不能砍伐。”

    “听听,听听,丝丝姐,还觉得他们家穷吗?”农儒敏又摆出一副科普的神态:“海南黄花梨,梅州石椎木。坚而重,耐腐朽,高温下不变形、不开裂。木纹清晰而淡雅,浑然天成。这是客家人的生命之树,像他们家这么大的椎木,这么大一片,我都是第一次见到。况且,我离开是折一枝看了一下,是红椎,这就更稀有了。”

    丝丝听得目瞪口呆:“很值钱吗?”

    “哈哈哈,丝丝姐也俗了不是?”农儒敏得意地道:“要论价值,不你和晓晓,就是于强的所有身价,也买不了这片椎木树。丝丝姐,你还觉得月月家穷吗?”

    不等丝丝回味过来,农儒敏把月月新倒满的酒杯端起,与方垆心碰碰杯,他又满口一杯:“田哥,你随意喝点。你是真懂,你的寂然、孤独、淡然,我也懂了。你是高人啊,哈哈哈,神经病,我才是神经病,我们这些人才是神经病。”

    农儒敏像是带着醉意,很是兴奋。

    丝丝有些尴尬地端起酒杯,碰一碰月月一直没怎么喝的酒:“闹笑话了,闹笑话了,月月,姐姐敬你,你呡一口。”

    丝丝也学着农儒敏的样子,张大嘴,把整杯酒从高处倒灌下来,猛吞进喉里:“哎呀,好酒。原来我他妈的才是穷,唉,我怎么也如此俗、如此弱智了。”

    农儒敏嬉笑道:“正常,正常,谁能什么都懂呢?这椎木结的果叫栗子,椎木四季常青,但秋风一吹,栗子纷纷落下,这也是宝贝啊。”举起酒杯,深深凝望:“这酒,应该就是栗子所酿,刚烈爽口,加入了桂圆,所以变香甜柔腻。”

    月月无限崇拜地看着农儒敏:“儒敏哥哥真是百科全书啊,怎么会这么优秀?”

    丝丝已经起身去追着农儒敏,要打他,嘴里喊着:“我就见不得你一副百科全书的样子,你早知道,听笛时也不告诉我,非得这个时候显能耐。”

    农儒敏绕着院坝跑几圈,猛然收住脚步,让气喘吁吁的丝丝打几下,他又跑开,来到篝火前,高兴得舞足蹈。跳着,跳着,高举的双突然停在空中,凝视着月月:“月月,今晚夜色如此美丽,正是梨花院落溶溶月,不如你把笛子拿来吹一曲,我们看丝丝姐在你笛声中舞一段。我给你,丝丝姐的舞,也是一绝哦。”

    不话,立刻起身回屋,又迅速从屋里出来。她已经摘去了客家少女的头巾,任乌发坠落双肩,任月光在长长的乌发上泛起跳动的银光,任晚风把长发轻轻撩起。

    月月上已经拿着紫竹洞箫,呜呜吹起来。一边吹,一边从屋檐下往外走。

    丝丝呆望月月片刻,见她箫声不停,只好伸展身体,挥臂轻舞。伴着哀怨难诉的箫声,趁着酒意,在皎洁的银色月光下,她的舞渐入佳境。

    方垆心从桌上起身,于农儒敏一起,慢慢退到一旁,眼望夜色里美人轻舞,似嫦娥孤独地在广寒宫中自醉自舞。踏云追星,凌空虚步,似柳叶舞春风,似梦里渡银河,似雄鹰展翅于苍穹

    耳听凄凄悠幽的箫声,正是午夜山林中精灵的吟唱,空灵苍凉,低沉浑厚,时而细雨薄雾,时而清泉自流,时而大江波涛,时而狂风暴雪

    吹箫人,跳舞者,旁边静心欣赏者,谁也没有流泪。似乎泪水对这圣洁的音舞是种亵渎,只有让灵魂从污浊的身体上暂时离开,消融在银色的月光中,月光一起欣赏这尘世里的圣洁。

    早上起来,丝丝发现早餐已经在堂屋的桌上:稀饭、鸡蛋、豆腐青菜。看看简单的早餐,心中难言感动,想这豆腐必然是她父亲一大早骑马下山,去镇上买的。

    刚要吃早餐,又停下来,喊:“月月,儒敏。”

    月月飞奔进屋:“丝丝姐,你先吃吧,儒敏哥哥去林中跑步了。”

    丝丝喝下一口稀饭,还是发觉不对劲,方垆心呢?他干什么去啦?

    月月看丝丝拿起筷子呆望着门外,解释:“我也没看到益之哥哥,不过没必要担心。他以前住家里时,就起得非常早,天还没亮就起了。不用找他,我知道,他一定是去竹林里的山溪中洗澡了。”

    “哦,这样啊,月月,你倒是很了解他嘛。”

    “这哪是了解,不过是知道他有这习惯而已。”

    “你爸呢?”

    “他又骑马去镇上买菜菜了,清晨太早,该买的没买到。”月月凑到丝丝耳边,神神秘秘地:“我让爸顺便看看,有没有陌生人在山下转悠。”

    “啊,你把我的事告诉你爸啦?”

    “当然要告诉他。我爸了,你们是名人,是应该心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跟踪上。丝丝姐放心吧,我爸清楚这山里的一草一木。”

    丝丝心想,这倒是好办法,一个本就是山里的老头儿,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月月一边拨鸡蛋,一边随口闲聊地道:“丝丝姐,你和益之哥哥是老朋友了吧?”

    “是,认识蛮久的。”

    “你知道吗?”月月把拨好的鸡蛋丢丝丝碗里,压低声音:“益之哥哥他半夜会,会,怎么呢,不是梦游,是那种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然后起来自己坐着,怔怔地样子。过一会儿,他又倒头继续睡。”

    丝丝狡诈地一笑:“月月,他睡觉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想哪去啦。”月月羞答答地:“他上次来,不就住我隔壁嘛。你知道的,我们这山里晚上特别安静,有一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半夜里,我听见隔壁很大声地‘哈’了一声,便披衣起来看。他睡觉是不关窗的,我看见他起身坐着,就这样。”

    丝丝轻叹一声,苦笑道:“他每天晚上都这样?”

    “是啊,我爸,可能是梦魇着了。但我想,一个人怎么能天天晚上都梦魇着了呢?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