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是如何糊里糊涂答应了周毅的， 事情还得从学校的文艺演出排练开始。

    学校要搞建校周年纪念的文艺演出， 方绵绵的班级需要表演一个团体节目。于是这阵子的方绵绵总忙得焦头烂额， 和家长们一一招呼，放学后就带着孩子们在大礼堂排练走位。好在她自己的班级既懂事又听话，不过节目排到一半， 校长来看过了，觉得单调了些，临时把隔壁班那个会拉提琴的孩子——杰给加了进来。

    “那个杰是这学期刚转来的， ”校长，“他们班开展示课时，我见识过他的才艺，琴拉得相当好。”

    校长的建议， 方绵绵自然不敢拒绝。于是联系了隔壁班老师和杰的父母， 放学后也带着他一起在大礼堂排练。

    杰同学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大家朗诵和变幻队形时，他负责在一旁拉琴提供背景音乐。所以当大家练习走位时，杰往往闲得很，他个性调皮捣蛋，按他班主任陈老师的话——就是个牙尖嘴利的混世魔王！

    于是， 他总趁着方绵绵忙得不可开交时， 偷偷摸摸在附近捣蛋。有时拉着候场的钱晓轩捉迷藏，在几排座椅间玩‘仗游戏’；有时又拉一下何娜的辫子， 然后嘻嘻哈哈地跑开；有时又一脚踢翻了地板上的接线板，害得电脑投影屏一下子就全黑了……

    总之， 自从杰过来之后，放学后的排练就变得鸡飞狗跳了。

    方绵绵也拿出老师的权威来吓唬他，可他当面点头认错，等方绵绵走开，又开始胡闹起来，让方绵绵头疼得很。

    ………………

    这天放学，是正式演出前的最后一次排练了，方绵绵甚为紧张。

    周毅约了她放学后一起吃晚餐，原本想在旺旺茶餐厅与她碰面，但收到方绵绵的微信，今天的排练很重要，她兴许会晚点过来。想起女友最近总为排练不顺的事儿操心，周毅想了想，便径直去了英才学，直接上了大礼堂等她。

    方绵绵见他来了，起初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资源利用’起来。

    “我先管着这一组孩子，其他候场的孩子，你帮我看管一下！”罢，她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周毅自然义不容辞，且很快就在候场的孩子群里，一眼认出了近来总让女朋友操心的子——杰。只见杰今天穿着一身西服，脚边放着提琴盒子，甚为帅气。可他的行为却幼稚得很，偷偷地把纸巾撕开，捏成团团，放在王思佳头顶的蝴蝶结上，被发现了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王思佳气得眼圈都红了，何娜连忙道，“杰，你别太过分啦！你再恶作剧，我们就找方老师啦！”

    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方老师是你们的班主任，我才不怕呢。我的班主任是陈老师！”

    何娜怔了怔，才道，“可今天陈老师了，让方老师全权负责管教你！你必须听方老师指挥！”

    这回轮到杰怔了下，才又强词夺理道，“好吧，那你去找方老师啊。可你没看到吗，方老师在那边忙得不得了，又指挥第一组走位，又在调试电脑多媒体。你再去麻烦她过来，处理这么这么的事情，你好意思吗！”

    “这……”这么一，王思佳和何娜面面相觑。方老师的确忙得头也不抬，两个女孩儿谁也不好意思过去。

    好在何娜看见周毅了，便又理直气壮道，“哪怕方老师不过来管你，可是有周警官在啊！我们把周警官叫来评评理！”

    周毅原本饶有兴趣地听几个孩子斗嘴，眼见着轮到自己出场了，他便轻轻咳嗽一声，正想教训杰一番。岂料杰这个转学生才不怕周毅呢，外加今天的周毅正休假，没穿制服，于是杰只皱皱眉地瞅了他一眼，就道，

    “我知道他，他是常来学校搞活动的民警。可是我做的事情又不犯法，我只是把纸巾团团放在女孩儿的头顶上罢了，这种事情警察叔叔才不管呢。警察连我妈妈被偷去的手机都找不回来呢！”

    一句话，直把周毅噎得哑口无言——他还真是看了这个伶牙俐齿的孩子！

    一旁的王思佳却灵光一现道，“周警官不仅仅是常来学校的警察，他还是方老师的男朋友呢！所以他能代替方老师管教你，你必须听他的！”

    何娜一听，赶紧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周警官是方老师的男朋友，我们都知道的！”

    孩子们这么一起哄，周毅既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家属的身份。此刻，舞台边的方绵绵也察觉了异样，跑过来看看情况。

    于是何娜和王思佳七嘴八舌地告状起来，“方老师方老师，杰不听话，欺负人。我们正想让周警官去管管他呢，因为周警官是方老师的男朋友，能代替方老师管他！”

    方绵绵听了，深深为孩子的脑回路而折服，臊得脸都红了。而另一个红了脸的，居然是杰——他眼见着自己的嘴炮居然要输了，憋了好半天，憋得脸红脖子粗，才灵机一动道，

    “男朋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表姐和男朋友电话时，经常这么，‘你只是我的男朋友而已 ，又不是我老公，你凭什么管我？你没资格插手我的任何事情’，所以，哪怕他真是方老师的男朋友又怎么样，不是老公就不行！”

    众娃娃们一听，顿时又懵了，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方绵绵目瞪口呆地看着杰，而何娜与王思佳，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率先反应过来。何娜立刻抓着方绵绵的手臂问，

    “方老师，你和周警官还没结婚吗？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是啊是啊！”王思佳也追问，钱晓轩也追问，班上的其他孩子们也都好奇地一一眨巴着眼睛等回答。

    方绵绵只觉得自己被众多期待的目光架得高高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而此刻的周毅却哈哈笑了起来，他甚至开心地摸了摸杰的脑袋，随即对方绵绵，

    “你看，孩子们都等你回答呢。方老师，你愿意嫁给我吗？只要你答应一句，我今天立刻帮你把这子管得服服帖帖的！”

    “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啊！”方绵绵眉头微蹙，脸蛋红到了脖子跟。

    “我怎么能是瞎起哄了，我都和你求了多少次婚了。”周毅道。

    “真的吗？”王思佳兴奋道。

    “真的呀！”周毅摆出一张委屈脸，又对着孩子们道，“你们倒是帮我问问方老师，她考虑好了吗？”

    于是，

    于是，

    于是……

    于是在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充满期待的询问中，方绵绵终于招架不住，眼睛一闭脚一跺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们今天先排练吧！”

    周毅禁不住笑得更欢了，“你的‘好啦好啦’可就是答应我的意思咯，你的学生们可都是见证哟！”他低头对王思佳与何娜使了个眼色。两个姑娘顿时心领神会道，

    “对，我们都是见证！”

    于是乎，

    于是乎，

    于是乎……

    方绵绵嘟着嘴，脸上冒着热气，继续带着孩子们走位排练，却怎么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走路差点儿被电线绊到。周毅回头看着杰，边笑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警员证，

    “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的？况且我还要纠正你一句，你欺负女孩儿的确还够不上犯法，可我们警察有调解纠纷的职责，可以通知你的父母并带往警局进行调解工作，还会记笔录哟。我想，你也不愿意吧！”

    “这……”杰无言以对，憋了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了，我会听话完成彩排的。”

    “这就对了。”周毅微笑了，“子，今天谢谢你了。”

    ………………

    那天结束后，方绵绵和周毅走在去旺旺茶餐厅的路上。

    方绵绵寻思了半天，正想和周毅‘今天孩子的瞎起哄，你别放心上’，岂料周毅先一步地开口道，

    “我想过了，过几天正好有婚庆博览会，我们可以去看看。伴娘你可以请杨雪，我这边伴郎会请个派出所的后辈吧。双方父母有必要见一见，日期再定，我得看看排班表，还有……”

    “喂喂，你真的当真了啊！”方绵绵道。

    “怎么，你是玩弄我的吗？”周毅诧异道。

    “我怎么能是玩弄你，我只是……只是……还没想好。”方绵绵的声音一点点低下来。

    周毅的脚步停住了，他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是我心急了。我工作忙，有时真的害怕忙着忙着，就把你给错过了。昨天晚上是通宵值班，今天睡到中午才醒过来，手机上是派出所同事发来的微信。他自己失恋了，通宵值班后，刚摸到手机就看见了女朋友提分手的微信。他女友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追求，而那个男人有很多很多时间陪她浪漫……”

    “怎么，你也怕我跟别人跑了？”方绵绵看着他。

    周毅就叹气着，忽而伸手握住她，“紧紧拽在手里，领了证，摆了酒，我才安心。”

    方绵绵怔了怔，只觉得心头一阵儿荡漾不已。好半天她才道，“……领了证，摆了酒，就能安心了？”

    这回轮到周毅怔了怔，他还来不及什么，方绵绵就自觉错话了，率先道，“我开玩笑的！”

    “你总是开玩笑，这个是开玩笑的，刚才在大礼堂也是开玩笑的？”周毅语气不满地紧紧拽着她的手。

    “也不是开玩笑的，只是……”

    “好吧，不管怎么，婚博会我们先去看看，总可以吧。看看有没有合意的婚纱照，酒席宾馆，蜜月旅游……总之我们只是先看起来，但凡在这个过程中你有一丝后悔，我们都可以立马停止，如何？”

    “那……如果我始终没有提出后悔呢？”方绵绵迟疑道。

    “那么，就只能恭喜我终于娶得好太太了！”周毅笑着，把她拉近身边，俯身轻轻吻住了她。

    …………………………

    “所以，你就来找我做伴娘了？”杨雪哭笑不得道。

    “哎……怎么呢……上个月看了婚庆博览会后，那些婚纱酒席蜜月的信息留了不少，有几家折扣力度很大，不知不觉就被商家牵着鼻子走了。婚纱店，现在付定金，免费送大礼包，还问了我伴娘的尺寸，送最好的伴娘服……所以我就来问问你吗。”

    “周警官真是厉害啊，把你这糊里糊涂的丫头就一路拐上结婚的列车了。还什么，提出后悔随时终止，才怪呢！我看你啊，现在话语气都甜丝丝的！”杨雪叹气着，但也为她开心道，

    “行了行了，哪家婚纱馆，改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

    英才学，走廊里。

    这天，方绵绵正从教室出来，迎面就遇到了隔壁班的杰。

    杰自那件事儿后，对方绵绵就尊重了不少——因为正式演出那天，周毅也受邀来看了，结束后还竖拇指夸了杰的琴艺。杰这个年纪最是爱听好话，当下就喜出望外，还看着周毅道，

    “周警官，你穿制服的样子帅多了，怪不得隔壁班的方老师喜欢你！”

    而眼下，杰看见方绵绵，主动热情地了招呼，又道，

    “方老师，下个月我有提琴演出呢，在群众文化馆，送你两张票，能带着周警官一起来看吗？记得让他穿制服来哟！”

    “好呀，不过他经常值班，不一定有时间，总之我会来看看的。”方绵绵道。

    “就你一个人来啊……”杰讷讷道。

    “怎么，你还不满意了？”方绵绵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还是有点儿欢迎的！”杰嘻嘻哈哈地扮了个鬼脸，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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