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逆着清的暖阳，整个身子被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娇美动人的面庞上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她像是着了魔似的，把怀里那捧枯萎的花重新插进花瓶，还有模有样地调整着它们的位置。

    “插花可是有讲究的，高低相间，错落有致，才能赏心悦目。皇上您是不是？”

    室内哪里有什么皇上，除了淑妃，只有被嬷嬷吩咐进来换鲜花的那个宫女。

    跪在地上的宫女从没见过娘娘这幅中邪的模样，真是吓得六神无主，她真想赶紧有人进来破这诡异的气氛。

    可是等了半天，等到的却是淑妃冷冰冰的吩咐。

    “你先出去，唤嬷嬷进来服侍本宫洗漱梳妆，本宫今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那宫女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室内独留淑妃一人，她脸上半明半暗，眼底已经没了媚态与柔情，只剩下一片彻骨的寒冷。

    再方才那受了惊吓的宫女，回到住处仍是心有余悸，不住地抚着胸口喘气。

    和她同住的宫女因为前几日被淑妃娘娘拿茶盏砸破了脑袋，这几日也不当值，就在住处歇息养伤。

    两人平日里交好，此刻也就聊了起来。

    “怎么了，方才不是去给娘娘插花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还吓成这样，你见鬼了？”

    “别提了，娘娘方才可真的……真是吓死我了！”

    “你喝口水压压惊，唉，只盼着皇上赶紧想起咱们淑妃娘娘，要不然，这往后的日子啊……”

    “是啊，娘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会儿正准备梳妆扮去见皇后娘娘呢，咱们娘娘这脾气，就怕惹恼了皇后娘娘，再捅到太后娘娘那里去，咱们也得跟着受罚……”

    头破了的宫女听淑妃要去见皇后，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显露。

    外头恰好有人喊着出去办差，另一个宫女连忙把茶杯里的水饮尽，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头破了的宫女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利索地穿好了鞋袜，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

    御书房里，林思树正在和老王爷父子俩太极。

    老王爷俩儿子，一个前任吏部尚书李东，实在是朝野上的开心果。

    东哥现在已经算是退出了大梁朝政治舞台，正式退休喝茶遛鸟逛青楼去了，这个大儿子算是废了。

    好在次子李南倒还不算是个废物。

    南哥是现任兵部尚书，虽南哥本人熟读兵书，但终究也只是花拳绣腿，只会纸上谈兵，连战场都没上过，就这样也能凭着出身当上兵部尚书，实在是难以服众。

    但老王爷德高望重，安排人家儿子当个兵部尚书怎么了，你不服也得憋着。

    林思树没算再动南哥，毕竟她刚把东哥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撤下了，要是再动南哥，岂不是摆明了和老王爷宣战吗？

    这可不行，她的翅膀还不够硬，现在还不是正面刚的时候。

    或许是吃准了皇上拿他们父子俩没有办法，老王爷索性带着儿子来御前卖惨来了。

    老王爷躬身道：“皇上前几日要开通海陆商路，将我大梁的商品运通蛮夷诸国。臣以为，一旦开放通商，必然会引来人骚乱，阻塞商运，甚至犯我边境。”

    林思树连忙站起身来，佯怒斥责太监：“怎么能让老王爷站着话，赐座、赐座！”

    硬是把皇上当成了狗腿子模样。

    “皇叔的对，朕不过是孩子一时兴起罢了，考虑不周。不知叔叔和南哥有何见解？”

    李南接话道：“臣身为兵部尚书，自然是从兵部着眼，若要敌不犯我，朝廷应该给边境诸地增加军饷，充募军队，严阵以待；至于海运，还应斥资建造战船，护佑商船，如此才能海运亨通。”

    林思树这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来要钱的呗。

    招兵买马、建造战船哪一个不是耗资巨大？

    林思树觉得头疼，头疼，当老板难，当一国的老板更难！

    她不答话，老王爷东扯西扯，又扯到皇嗣的问题上，热情主动地表示自己有几位旧友，家中均有娇娘初长成，个个都仰慕皇上，愿意入宫陪王伴驾。

    李南也忙帮腔，表示那几位妹妹的美名他是听过的，个个都是娇冠京华的绝色。

    老王爷父子俩实在是难搞，前朝的事他们要管，连人家皇上床上的事儿他们也要插手。

    林思树简直无言以对，心您皇亲国戚，怎么这么热衷于拉皮条呢，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介绍费……

    这边林思树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着老王爷和南哥的热情拉皮条，有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附在她耳边了句话。

    林思树皱了皱眉，如蒙大赦地笑了。

    “皇叔，南哥，今日就聊到这里吧，兵部的事朕懒得操心，有什么事南哥和钱珍大人商议就是。至于皇叔的那几位娇娘，朕怕是无福消受……”

    着又压低声音，笑得一脸荡漾，意有所指：“皇叔有所不知，朕这几日后宫去得不勤，妃嫔们都等急了，竟然大白天地就找到御书房来了，叫皇叔看笑话了……”

    老王爷一听这话，再结合皇上脸上那副暧昧的笑，心里一下子会意了。

    荒唐之极，荒唐之极啊！这不知道是那位妃嫔，竟然大白天地也不放过皇上，这这这……这御书房可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啊！

    老王爷的老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涨红着脸，站起身来带着李南告了退。

    老王爷前脚刚走，后脚林思树就请那位磕破头的宫女进来了。

    宫女还没来得及下跪，林思树就把人给拉住了，关切地去摸人家的额头。

    “你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朕看着都结痂了，记着，就是再痒也别伸手去挠，否则要留疤的。这么白生生娇滴滴的一张脸，留了疤就太可惜了。”

    一旁伺候的太监们心：这算怎么档子事儿？皇上这好像是调戏人家宫女呢对吧，我是不是不应该杵在这里啊……

    那宫女显然受宠若惊，脸上飞上了一层绯红，羞赧道：“多谢皇上。”

    起来，那日林思树在后宫四处游荡时碰上了这个宫女，那时候这宫女头上刚破了口子，还没结痂呢，是林思树带着她去太医院处理伤口、上了药。

    当然，宫女不敢这伤是淑妃弄的，林思树看过一些宫斗剧，好歹，才套出了话。

    那时候林思树才第一次认识到，淑妃竟然这么狠心。宫女什么也没做错，只因为当时淑妃心情不好，就平白无故地遭了秧。

    高高在上的皇上居然浪费时间陪一个宫女处理伤口，这宫女心里自然是格外感激的。要不是皇上做主，她这种身份，怎么可能有太医为她上药，不过是自己胡乱扛过去罢了。

    “你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儿吗？”

    宫女是来报恩的。

    皇后娘娘为人仁厚，淑妃娘娘一贯脾气狠厉，今日淑妃去皇后那里，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现在皇上宠爱皇后，要是皇后受了委屈，皇上少不得要费心的。

    宫女攥紧了袖口，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淑妃娘娘近来心情不好，奴婢得知她这会正带着人往皇后娘娘宫里去，奴婢怕……”

    林思树一下子明白了。

    淑妃和皇后王不见王的，除了逢年过节，这俩人十年八年也见不了一回。

    现在淑妃气势汹汹地杀到皇后宫里去，依着淑妃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一言不合怕是就要和皇后互扯头花了！

    林思树松了松领口，一个头两个大。皇后那么矜持克制的一个人，遇上淑妃这个土匪，怕是要吃亏的。

    她随手指了一个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去皇后那边瞧瞧，要是遇上淑妃，跟她，让她回自己宫里待着去，没事弹弹古筝陶冶情操多好！”

    太监们还没走，迎面就撞上了淑妃宫里的那位老嬷嬷。

    老嬷嬷一路匆匆跑来，鬓发都有些凌乱，喘着气跪下，半天也不出一句囫囵话：“皇、皇上……您……淑妃娘娘……您可得……”

    林思树头都秃了，心你们怎么回事，后宫人士一个两个地往御书房跑个什么劲儿啊？

    老嬷嬷终于喘上气了：“皇上，淑妃娘娘往皇后宫里去了！”

    林思树：“……朕知道了”，着转头往宫女那边看。

    老嬷嬷和宫女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老嬷嬷：“……”你个贱蹄子来报告啦？

    宫女：“……”好巧啊，嬷嬷你不也是？

    老嬷嬷跟在淑妃身边多年，掌握的黑料可比这宫女多得多。不过嬷嬷对淑妃也算是忠心，来御书房面圣不是为了抖黑料，而是为了请皇上赶紧去后宫，阻止淑妃和皇后的正面battle.

    淑妃一时冲昏了头，老嬷嬷却很清醒。娘娘从前欺负别的妃嫔也就算了，皇后娘娘哪里是那么好惹的？

    要真不拦着点，只怕要连累娘家上上下下不得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