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胃王不想再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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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林思树要去陈笑的大伯家吃团圆饭。

    她拉开陈笑的衣橱, 哗啦啦啦地涌出了一堆皱巴巴的衣服, 险些将林思树活埋起来。

    她后退半步,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衣橱里塞得满满当当,各种衣服没有分门别类, 甚至连简单的折叠都没有,胡乱地杂糅着,还有涌出来的几件衣服掉落在地上。

    林思树扶额, 衣服本身都很不错,甚至有些是大牌的当季款式,就是这乱糟糟的程度,实在超过了她的理解范畴。

    这是什么可怕的宅女之家啊!

    到最后, 还是从凳子上山般的一堆衣服里挑出了两件勉强看的过眼的。

    陈笑的粉丝们哪里能够想得到, 网络直播是光鲜亮丽的陈笑,下线之后,在真实的生活中却宛如在泥潭中滚的猪猪一样邋遢。

    林思树穿好了衣服,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开了窗子通风。并且下定决心,要帮助陈笑把这个出租屋好好收拾一下。

    网上不是有句话得好吗, “屋子是出租来的, 但是生活是你自己的”,住在干净整洁的环境里, 人的心情应该也能好一些吧。

    今天是中秋节,街道两旁有很浓郁的节日氛围, 早几年传统佳节的商业氛围也没这么浓重。这年头消费主义盛行,但凡是个节日,都得把气氛炒得火热,好让你多花点钱。

    林思树在大伯家附近的店里买了一盒最贵的月饼,又挑了一瓶红酒。

    站在大伯家区门口,脑海中记忆翻涌,林思树深深吸了一口气。

    陈笑本人对大伯一家人的感情相当复杂。父母因车祸离世时,陈笑才十二岁,大伯成了她的监护人,父母留下的遗产也交给大伯一家代为保管。

    是监护人,实际上大伯一家和陈笑感情并不怎么深。

    自父母去世,陈笑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开朗活泼的姑娘一下子变得阴郁寡言。

    学习上也松了劲儿,或许陈笑在潜意识里责怪自己,怪自己考了第一名。

    如果不是她嘚瑟地给父母电话她考了第一名并要求他们赶紧过来,父母也许会晚几天再过来接她,这样的话,就不会遇上那么可怕的事情。

    原本就因为相隔两地而来往不多两家人,现在弟弟弟媳去世了,侄女又是越来越堕落,完全不争气的样子。时间久了,大伯一家自然也就没了耐性。

    幸亏陈笑中学一直住校,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融洽。否则姑娘寄人篱下,不知道心里要装多少委屈。

    成年之后,陈笑和大伯一家人之间也不过是逢年过节之际彼此几句例行的客套关怀罢了。

    对于大伯一家,陈笑不上亲,不上爱,但是内心深处也是感激的。至少在最敏感脆弱的时候,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和自己血脉相连,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偶尔会关心一下她,这就足够了。

    林思树的家庭虽然也一堆狗血破事,亲戚们之间还爱相互攀比,但是不过闹,没有这么沉重的体验。

    她稳了稳心神,腹诽道:就知道系统不是啥好东西,这一个生命点不可能让人舒舒服服地得到……

    林思树一路怀着心事走到了大伯家门前,按门铃时又给自己了一剂防疫针:无论如何,切记,作为晚辈,在饭桌上只需要陪笑就好,不要冲撞长辈。

    开门的是大伯母,她见到林思树,面上露出热情的笑,拉着她进了屋,道:“笑笑有大半年没来了,来把拖鞋换上。”

    林思树被这亲热的样子的有点发懵,记忆里的大伯母好像不是这种画风。

    伸手不笑脸人,她也跟着笑,把手里的礼盒和红酒递给大伯母。

    门垫上已经放好了陈笑从前穿的拖鞋,洗的干干净净的,甚至有些褪色泛白。

    林思树一瞬间居然觉得眼泪上涌,或许陈笑太早失去了父母双亲,别人的一点温暖善意就能让她心起涟漪。

    她赶紧低头换鞋,把眼泪憋了回去。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大伯和表弟也迎了出来。

    大伯有着一副和陈笑父亲极为相似的眉眼,只是大伯如今鬓发斑白,记忆里的父亲却永远停留在了最年富力强的时光。

    心口有点堵的慌。

    陈笑的堂弟陈跃见林思树愣在那里,笑道:“笑笑姐,我妈做了大闸蟹,我都饿死了,我偷吃一个都不行,非得等你来了才让吃。你瞧你伯母是不是够偏心的!”

    林思树抬眼看那少年,高大俊朗,话间眉眼弯弯,带着阳光的味道。这样的男孩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

    “学校不上课?”

    “哎呦姐,中秋节啊,又不是中学生了,哪个大学不放假呀。”

    林思树含笑点头,挺好,家里有个年纪相仿的人,至少可以到一起去。要是只有长辈和她一个,那可真是尬聊现场啊!

    饭桌上,大伯母一个劲地给林思树夹菜,最肥美的一只螃蟹也夹进了她的碗里。

    林思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大伯母今天整个如太阳般温暖,简直有点崩人设啊。

    怕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陈笑吧?

    是不是陈跃大学快毕业了工作没找落,想让姐姐帮着找找关系?

    问题是陈跃好歹是大学生,陈笑呢,除了吃播转了不少钱,别的学历啊人脉啊还不如陈跃自己呢,哪里帮得上忙?

    想到这里,林思树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陈笑唯一的资本就是钱嘛。如果大伯母真有所求,应该也是要借钱!

    她闷头吃饭,一边扒拉着螃蟹腿儿,一边瞎琢磨,借钱的话最多借给他们多少呢?要不要写欠条啊?虽都是一家人,但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是不是……

    大伯母见时机成熟,冲大伯挤眉弄眼。

    大伯把筷子搁下,喝了一口黄酒,看向林思树:“笑笑,你听了吗?B市最近得了国家的一个项目,要在你家原来住的那片区域盖高新技术园区。”

    林思树把视线从螃蟹身上移开,茫然地摇了摇头。

    大伯母又给她盛了碗汤,笑眯眯道:“傻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知道?你们家那边呀,要拆迁啦!”

    林思树心脏一顿,拆迁?

    这就是传中的暴富手段之一,拆迁吗?让她给赶上了?

    简直全身血液沸腾啊有没有!

    今天拆迁,明天翻身做主人啊!

    还没等林思树正式开始做梦,大伯的一席话把她拉回了现实。

    “你爸妈走时留了套房子,正好在画的拆迁区域内。那套房子虽然老旧,但面积大,政府是按面积给赔偿的,赔下来估计有这个数。”大伯伸出手指,晃了晃,“笑笑你现在赚的也不少,暂时也还不缺钱,我们想着……”

    林思树心里一凉,心道,完了完了,这是要借钱了。

    大伯母见丈夫吞吞吐吐,忙笑眯眯地补充:“笑笑啊,你看陈跃现在读大学了,我们想过两年送他出去留学,家里又拿不出这么多流动资金,你这笔拆迁款呢,能不能先借给弟弟?”

    林思树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她不直接回答大伯母,转头看向陈跃。

    “跃跃,出国留学花得了这么多钱?”

    陈跃目光闪烁,摇了摇头:“姐,是我舅……”

    话到一半,就被大伯母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林思树喝一口酒,淡淡道:“出国留学可以申请奖学金,跃跃现在才大二,后面几个学期努努力,不定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呢。再不济也可以工赚点钱嘛。”

    两年后陈跃留不留学还两呢,现在就惦记上那笔拆迁款可还行?

    这么多钱,就是存银行也能吃点利息呢,她干什么不好,非得傻乎乎地把钱拱手让人?

    陈跃刚才“是我舅”,他只有一个舅。不就是大伯母的亲弟弟,那个嗜赌成性赔光了家产的混球吗?

    “笑笑,不是我们逼你拿钱。你看你现在也挣得不少是不是?你没上大学可能不太清楚,现在大学生课业也是很繁重的,不比中学轻松多少!到时候出国读研读博,肯定更累人,跃跃哪有时间去工呀……”

    林思树油盐不进,摇头道:“要是跃跃读书用,我自然会支持。但是现在这话是不是太早了?我记得伯母您弟弟嗜赌成性,就怕这钱是拿去填你娘家的窟窿啊。”

    她这是把脸皮都给撕开了,平地一声雷,把原本虚假的温情和谐一下子掀翻了。

    大伯母气得跳脚:“你这的是什么话!谁把你养大的,你有没有良心啦还?”

    她这是被戳中了痛脚,她弟弟好赌,原先都是闹,可这次闹大了,人家高利贷要砍他的手,她当姐姐的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林思树心里这下了然了,转头去看大伯,对方的唇抿得紧紧的,脸色冰冷。

    她面无表情地道:“拿到拆迁款后,我会存起来,跃跃出国要用我可以借他一百万,别是借,给他都行。但是现在让我拿钱出来救那个不争气的舅,我做不到。”

    正要继续撒泼的大伯母一听这话,便讪讪然住了嘴。

    林思树也不想再了,起身道:“大伯、跃跃,我走了。”

    陈跃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胸口轰然作响,有什么东西积攒多年终于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