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召见
黑衣人用长剑挑着地上的尸首,一具具确认身份和数量,再三确认后更是用长剑刺入尸首中,确保他们不会再活过来,才是收队离去。
躲在坛子里的少女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和身边的侍女紧紧拥抱在一起,一丁点声音都是不敢发出。
她如何都忘不掉,从陪伴着自己一齐长大的亲人、侍女等等,皆在这一夜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愤怒惶恐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夜空,似乎在宣泄心中的不甘一般。
尤其是大夫人,她死死地攥着衣角,身上的昂贵绸缎衣裙已被撕的粉碎,白皙的身体上处处可见令人心惊的伤痕。
这个曾经被誉为长安城第一美人儿的女子,怀着一腔怒火狼狈死去,甚至在死后连完整的尸骨都是不曾保存下来。
应澜永远都忘不掉,母亲那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首被移入棺材时的模样,混杂着鹅毛大雪与袅袅烟火。
应澜想,自己其实早就死了。
死在了十年前那个全府上下被抄斩的夜晚,死在了夏府四十八具尸首下葬的那个雪夜。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事注定不是这般简单。
马车摇摇晃晃终是停在了皇宫门前,俚歌唤了好几声,应澜才醒了过来。
许是这几日忙碌劳累,就这短短一段路程应澜还能打个盹,只是梦中出现的竟是十年前的的场景,那满地的尸首,恍惚间似乎还能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应澜已经许久没有梦到十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当年的事情终究还是一道伤疤永远在应澜的心中,她活着也一定要为自家四十八条人命讨回一个公道,十年前做出那个选择便是如此。
她活着亦是为了如此。
“姑娘,我们到了。”
应澜轻轻掀起轿帘一角,朝外头看看,眼前这红墙绿瓦的皇宫,便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可应澜却深知这不过是个牢笼罢了,多少女子总盼着来到这里便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不过也是天真罢了。
这皇宫中的主人便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只是今时今日却是她十年来第一次见他,曾经也不过是少年罢了,这些年过去了,总还是会变的。
当年应澜也总会和商永言一起,只是彼时他还并不是这高高在上的皇帝。
一晃时间,不过是转瞬即逝,只是留下的是什么谁都不曾得知。
“姑娘,皇上和大人许等了您许久了,我们还是快去吧。”俚歌开始催促道。
俚歌扶着应澜下了马车,应澜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俚歌素来是不喜欢这冬日的,这冰天雪地里总是少了许多生,遍地只有沧桑罢了。
皇宫外已有人在等候应澜,此次是皇帝召见,自然不容许有什么闪失。
应澜和俚歌在那人的带领下终是来到了勤政殿。
“姑娘,皇上和首辅大人都在,不过还请姑娘自己进去便罢。”
应澜轻笑。
“姑娘”不许俚歌进去,俚歌有些许担心。
应澜看着俚歌,轻轻拍了拍俚歌的,让俚歌不必担心,纵然有伴君如伴虎,可她终究也是首辅的人,此次破了镇南司巡抚身死一案,她应澜也是首要功臣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商永言才会召见她。
俚歌在殿外候着,应澜自己一人进了勤政殿。
“皇上,应澜姑娘来了。”
商永言身边站着煜承,商永言心中也是有些期待,早就听闻镇南司巡抚身死一案全凭应澜才破了此案。
不过是首辅府一个弱女子罢了,却有这般本事,商永言自然还是要见上一见。
“宣。”
不过片刻,应澜便只身出现在了商永言的面前。
“民女应澜见过陛下,首辅大人。”
应澜是低着头的,可这商永言却还是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之感。
“抬起头来。”
应澜缓缓抬头,正好对上了商永言的目光。
当年的少年已是这般模样了,只是从眼底多了几分坚毅和狠辣,如今的他已经是这商国至高无上之人了,已是这皇宫中的主人了。
谁又知道这其中经历了些什么,不过应澜却也不在意这些。
看到应澜的那一刻,商永言有些诧异,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曾经那个少女,当初的那个笑容始终都让商永言难以忘怀。
可物是人非。
“皇上,皇上”煜承轻声唤道。
煜承明白,商永言是入了神,便是因为见到应澜的原因,可是眼前的是应澜,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夏家女了。
煜承轻声才唤回了商永言的心思。
“你便是应澜?此次镇南司巡抚一案也是头等功臣了。”
“回皇上,民女不敢当,民女不过是尽民女的本分罢了。”
看来这首辅府中也是卧虎藏龙,倒是商永言有些低估了,只是如此的女子却在煜承身边,商永言倒觉得有些可惜,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让他看到了当年夏家女的影子。
“朕朕似乎觉得你有些熟悉。”
应澜一愣,或许商永言心中还记得曾经的夏家女,可这和她应澜有何牵扯,当年她夏家四十八条人命只不过是因为他一句话罢了。
那四十八条人命在他商永言眼中算得上什么,如今这样的话倒是让应澜觉得有些可笑罢了。
“皇上笑了,民女不过是首辅大人的下属罢了,这也不过是民女第一次入宫罢了。”
商永言记得,当年夏家被灭门,遍地尸首中却并未找到夏家幼女夏寒,商永言宁愿相信夏寒还活在人世。
可眼前的女子是否真的是当年的夏家女,商永言也难以辨认,毕竟十年过去了
“可不过也罢,此次镇南司巡抚一事,也是那司琪咎由自取,朕终究还不知当年他居然用如此龌龊段。”
“如此作为,也该和当年夏家一同的下场。”
商永言便是故意提起夏家,就是想一见眼前的应澜的反应。
商永言提起当年夏家倒是云淡风轻,应澜紧攥拳头,指甲嵌入皮肉,生疼,可终究也比不上心中的痛楚。
但应澜脸上已然还是波澜不惊。
就算提起夏家,应澜依然没什么反应,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或许当年的夏家女早已经随着夏家一同被世人遗忘了。
可是却永远存在商永言的心中。
“皇上,应澜只是臣的下属罢了,这些事不该是她所关心的。”
商永言轻笑一声,或是自己执着罢了。
“也罢也罢,只是此次这件事,应澜还是该得些赏赐的,罢你想要什么,朕都能满足你。”
“皇上此言当真?”应澜忽而抬起头,眼神之中是有些许期待的。
“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