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见两人也都满脸意外地看向了自己,沈茵心头一跳, 抿了抿嘴唇, 便道:“抱歉, 是我我冒犯王妃的名讳了。”
她尽量语气平静地着,一颗心却仿佛已经做成了烟花被炸上了天。
文信王妃方才什么?她她叫桃朱?桃朱??桃朱??!
在这些高门贵女中,有重名的吗?而且,同时还都是将门之女的那种重名,有吗有吗?
司马桃朱,她眼前这位性情古怪的文信王妃,究竟怎么可能会是司马桃朱呢?
以她看了那么多话本的经验,司马桃朱应该是个外表美丽优柔、内心炽热坚韧的江南大家闺秀,怎么会是文信王妃这个风风火火的模样?
那她曾经想过的那些当年军营里战场上司马桃朱与程瑶阿姊互帮互助的过往, 岂不是也得彻底变了个模样?
如果,之前沈茵偶尔猜想程瑶与司马桃朱的过去时,还会一边向往一边在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水, 需要用程瑶现在最爱她来安慰自己来得并不算太晚, 那现在就只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了。
虽然, 文信王妃其实也确实如她所以为的司马桃朱一般美丽就是了。
不, 还要更美丽些。
……
司马桃朱静静望了沈茵一会儿, 忽然便笑问:“你是如何知晓我姓司马的?”
沈茵整个人都还没能从得知文信王妃就是司马桃朱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此时便又要面对这么一个问题,一颗心也不由得一慌。
她的一双眼珠子转了又转,好一会儿,方才道:“这如何会不知道呢, 王妃与大王的婚事,当年在民间可是一时佳话。谁不知道司马大将军家满门忠勇,几代仅出的一个姑娘还做了天子弟媳。”
沈茵将瞎话一编,头就立即垂了下去。事实上在民间,多少人连皇后娘娘姓啥都不知道,对皇帝的大名也没啥概念,能关心什么郡王跟王妃就出鬼了,但她现在除了胡八道外,还能怎么呢。
司马桃朱毕竟天生就身在云端,这辈子最亲民的时候大概就是当年跑去军营,然而就算是那样的时候,她也依然被成群的奴仆们仔细地保护着,照样一杯水都不用亲自动手端,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了解民间的机会。
如今听沈茵这么,倒也没有怀疑,一笑就过了。
反正她的姓名又不是天大的事不得,被一个民间俗妇知道了又有何关系?而且这还是她自己先的,而且这个民间俗妇,还是个靠着一手厨艺很得自己好感的民间俗妇。
“还佳话呢。”司马桃朱也不禁嗤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个连我都不赢的家伙,如今都要带兵勤王了,哎呀呀,可真是让人发愁啊。”
听到司马桃朱这么,沈茵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接才好,只得了一句:“大王他……他定会奏凯而归。”
司马桃朱道:“你当凯歌如此容易奏响?我就不指望这个色胚了,就希望他别被他那凶悍的六哥得满地找牙,然后要司马晔去救人,不然等我以后归宁时,司马晔就又要嘲笑我了。”
完,司马桃朱便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很是妩媚动人。
看着司马桃朱对文信王这轻蔑的样子,沈茵大概也开始理解司马桃朱为什么当年会看上她的程瑶阿姊了,既然是将门虎女,自然还是比较喜欢能仗的,不管那个能的人究竟喜不喜欢仗。
司马桃朱笑着笑着,忽然就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问沈茵与李秋颜:“对了,到我这位好兄长,他好像曾经写信告诉过我,我的一个旧友如今就住在你们那附近是么?”
隐约意识到了司马桃朱的人是谁,沈茵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而司马桃朱已经开始继续了:“你们也许是知道他的,他姓程,单名一个珩字,破了相,额头有个疤的那个。”
司马桃朱一边,一边拿手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就好似这个事情很好笑一般。
而李秋颜光是听到程珩这个名字,就已经是惊讶不已了,再听到司马桃朱描述程珩额角上的伤痕,更是直接睁圆了眼睛看向了沈茵。
她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似乎是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沈茵用眼神表示,她也基本不清楚啊。
但司马桃朱既然问起了程珩,沈茵个身份特别的,也不好不答,她只得道:“知道,我们都曾经见过她。”
没想到她们居然还真知道程珩,还在笑的司马桃朱微微一愣,本就星子一般的眼中也仿佛忽然就添了几分亮彩。
“那他过得怎么样?选择解甲归田之后,他是不是过得很不好呀?所以如今我阿兄才会一哄就跑,啧啧,是后悔了吧。”
着着,她就几乎又要笑了起来。
听到司马桃朱这么,沈茵忽然就感到有一些气恼,她家程瑶阿姊过得哪里不好了,才不后悔解甲归田呢!
她抬眸偷偷瞧了司马桃朱好一会儿,方才细声细气道:“她……过得还不错吧,而且、而且还在去年娶了一名妻子呢。”
沈茵心翼翼的话才出口,便只见眼前的司马桃朱瞬间就不再笑了,脸上写满了程珩居然还能娶得到妻子的愕然。
“啊?你他成亲了?那他是娶了谁?是哪家千金?相貌如何?性情如何?”
她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一只手却已是悄然抚上了自己美艳无双的脸。
司马桃朱看来很是明白自己的美丽,也很想知道程珩的妻子是哪方绝色人物。
搞得沈茵一时之间也是后背一凉。
“倒也不是什么千金,她只是娶了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姑娘而已。”
“相貌平平?普通姑娘?”司马桃朱慢慢地重复起了这两个词。
“那她跟你比,哪个更相貌平平呢?”司马桃朱忽然又好奇地问。
被司马桃朱给当做了相貌平平的标杆,虽然有自知之明但也难免爱俏的沈茵脸上神情也不禁一僵。
“与我相当吧。”相貌平平的沈茵如是。
司马桃朱听了果然就不再话了,也不知究竟是在气程珩居然娶了妻,还是在气程珩之妻居然没有她漂亮,严重地伤害到了这个大美人的自尊心。
她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扛着沈静姝就径直出了门。
李秋颜见司马桃朱又在拐自己女儿了,也立马就站起了身。
在追上去前,她用口型问沈茵:“她跟你家那位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什么要跟她这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坦诚身份呢?”
她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沈茵只挑了一个回道:“不这么,我又能怎么啊?”
关于程瑶已经成亲了的事,司马桃朱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呀。
她的又没有丝毫的弄虚作假,非要有不应该的,也就是因为心里有些害怕而选择隐了自己没有谈而已,毕竟这人在屋檐下的,还是得多个心眼不是么?
“哎!”李秋颜横竖是搞不清楚这些事情,她轻轻叹了一声,发现司马桃朱已经快跑得没影了,连忙就跑着追了上去。
***
司马桃朱甚至都没有呆在王府里,而是直接就抱着别人的女儿跑出了门。
李秋颜万分无奈地跟着,整个人已经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的磨砺而没有脾气了,谁让王府现在司马桃朱最大呢。
虽是如今已经是冬日了,这繁华的大街上却还是热闹得很。
王妃毕竟难得出行,前前后后的也是跟了一大批的人,似乎是生怕她一不心摔着了会没有层层的肉垫垫着一般。
李秋颜就这么跟着司马桃朱跑着跑着,也不知道这土大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直到,她们忽然就来到了一间银楼前。
文信王妃大驾光临,自然是要清场的,所有的顾客都在一刻钟内被请了出去。
“王妃要买首饰?”李秋颜头一回心翼翼地主动跟司马桃朱搭话道。
司马桃朱拿着一对金手镯在沈静姝手腕上比了比,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感觉到司马桃朱的动作,李秋颜也不禁看了一眼那金手镯,道:“这太贵重了,静姝消受不起。”
听李秋颜这么,司马桃朱眉毛一扬,便大手一挥,道:“那这就当是我给她的满月礼了。”
满月?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李秋颜正要替女儿拒绝,司马桃朱已经又拿起了一支金点翠嵌翠珊瑚蝴蝶簪。
“蝴蝶,福迭,这玩意儿虽不珍贵,倒还挺精致的。”
完,她便将它戴在了李秋颜的头上。
“王妃?!”李秋颜几乎有些气急败坏道。
她伸出手就想去摘,结果司马桃朱却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又套进了一只嵌宝石的累丝手镯。
然后,司马桃朱还朝李秋颜伸手,示意要戴另一只,毕竟手镯向来成双成对,哪有单戴的呢。
一时间,李秋颜又是替自己拒绝,又是替女儿拒绝,然而她拒绝着拒绝着,最后也还是选择沉默了。
因为这个女人,她是越拒绝越来劲,你一不让她买,她就再加,似是非得把她们折腾成两座金山不可。
逛个银楼下来,李秋颜想着司马桃朱买下来的东西,几乎都要吓得腿发软了。
她知道皇家人有多富有,但还是第一次这样实际地目睹他们花钱。司马桃朱自己大概是一分钱都不带的,她的身边人估计也没有带多少,反正她买什么都是记账,然后他们再去王府里取钱便是,文信王府富得流油,根本不差钱。
李秋颜想起自己,她偶尔出门买菜时,可以为了一个铜板而斤斤计较。而这区区的一个铜板,对于司马桃朱而言是什么呢?或许,司马桃朱她见过铜板吗?
就司马桃朱这样一个估计金元宝都能随地乱撒的散财童子……
眼看着司马桃朱席卷过了一家又一家,李秋颜也终于真正开始明白了司马桃朱出个门为何要带这么多人了。
可司马桃朱虽然又是珠宝首饰又是绫罗绸缎、还有不知真假的古玩买了一堆,就差再找匠人重一套家具了。
然而,等到最后该决定吃点什么了时,她却是意外地领着众人坐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馄饨摊前。
摊主大约也是见过司马桃朱好多次了,倒也没有显得太过惶恐,而是立马就开始熟练谨慎地煮起了馄饨。
“王妃竟然爱吃馄饨么?”李秋颜将沈静姝抱过来,又递到了碧岚怀里,让她给沈静姝加衣服后,便忍不住好奇地问。
她实在觉得,这种馄饨摊怎么看都不该司马桃朱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啊。
然而,司马桃朱摇了摇头:“不爱吃。”
“那是谁爱吃?”
如此问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态度都变成了让她自己都别扭的温柔模样。
司马桃朱淡淡道:“没有谁爱吃。”
李秋颜垂下了眸子,犹豫道:“那王妃,关于……”
话还没完,司马桃朱便直接断了。
“你呀,就不要想太多了,自找烦恼。”
司马桃朱正着,热乎乎的馄饨便已经被心地端了上来。
司马桃朱拿调羹舀了一个,将它放进李秋颜面前的碗里,道:“我多分你一个,你就陪我吃碗馄饨吧。”
眼见司马桃朱都这么了,李秋颜也只得舀了一个起来,吹了吹上头的热气,将它送入口中。
实在是很一般的味道,就算是不挑嘴如李秋颜也觉得不大好吃,怎么看也不该值得这么一位口味刁得很的王妃停留。
然而,这个可以为了美食而天天跑到未来妾的院子里蹭饭的人,此时此刻对这无比普通的馄饨,却一个接一个的,吃得很是香甜,就好像这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将碗里寥寥的馄饨吃完,司马桃朱又喝了一口带葱花的汤。
然后,她便满足地呼了一口气,当白气在冬日的北风中消散,她的郁气,也仿佛就这么一并消散了。
她放下粗糙的瓷碗,又看了一眼那边畏畏缩缩的老夫妻,忍不住感叹道:“没钱的人家都是类似的。就像是他们一般,每天都早早爬起来,支摊卖这几文钱一晚的馄饨,每天都在为了生计而苦恼。倒是有钱的人家,虽然也有许多烦恼,但却活得各有各的精彩。”
到这,她停顿了一下,伸手转了转李秋颜手上代表自己有钱的证明。
“我生来就拥有高贵的身份,就算不嫁文信王也会是一生富足,而嫁了文信王,并随着他来到了这片富庶的土地,那便更是富到了我可以享受的极致。”
“我已经如此幸福了,又何必总是抓着这一点失意不放呢?秋颜,你是吧?”
司马桃朱释然的速度太快,让李秋颜感到有些防不胜防,本来还酝酿了一下安慰的话语,一时也都不出口了。
“回府吧!”司马桃朱宽袖一甩,豪气地站了起来,便向着马车走去。
而李秋颜却还站在原地,回想着司马桃朱方才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李娘子,习惯便好。”容琪望着李秋颜道,“我们王妃的情绪,一向就是这么来去如风的,吃完了馄饨,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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