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京城之中向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不过一日不到,有关横空出世的“沈侯爷”的二三事在朝堂之上很快便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甚至早朝之时,沈煊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而这种窥视感在当今亲自公布了新型良种产量之后,更为明目张胆了几分。
被迫当了一早上大熊猫,甚至连个哈欠都得硬生生憋回去的沈煊“”
简直无力微笑了呢。
也就从今日开始他的“杂稻八号”终于有了个高逼格的新名字—“瑞成稻”。暂定明年先于北地发行,南方庄上试行。公布完后殿上天成帝特意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煊一眼。
话当初陛下在询问他良种名称之后,那一瞬间的僵硬沈煊至今记忆犹新。约莫是觉得他这名字起的过于随意?
其实他感觉还行,简单明了,易于区分,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下朝后,沈煊如往常一般走在宫道上,陆续有官员前来道喜,多数还是户部的同事,还有以前翰林处的同僚。至于勋贵那头,多数还在观望之中。
沈煊作为圣上亲封的一品侯爵,贺礼自是应有之宜,否则难免有藐视圣恩之嫌。但这并不代表众人心中当真能接受这位农户此出身,不过二十来岁便一跃压在众人头上的年轻人。
倒是身后的郭侯爷大步走了过来,一见沈煊便朗声笑道。
“老朽在这里恭喜沈侯了!本侯早早便觉得沈侯绝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走到了如斯地步。”
“郭侯过奖,不过些许运气罢了!”沈煊谦道,他也没错,此事能这么快成,他确实是占了这运气的。
“没有实力,再好的运道也是枉然。实在的,良种一事,老朽着实佩服沈侯!”
到佩服二字,郭侯爷眉宇间具是行伍之人的真诚爽朗。同样也不觉得自个儿一把年纪地位尊崇,来个一辈贺喜有什么没尊严的地方。
不那些常年忍饥受饿的百姓们,行军打仗,粮草更是重中之中。想到这里,郭侯不由回头看了看那些三三两两聚坐一堆的勋爵们。
唉,这祖宗功德铺上躺的太久了,哪里还记得先辈的艰难?亲斩座下马,饥食臂中血整日金玉里堆着的这些人怕是一辈子再难明白。
郭侯爷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太平世,未尝不是另一方武将茔。便是连他,不都为了子孙前程想让其往文臣堆里扎吗?
宫中重地,郭侯爷又人老成精,自是明白以二人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交往过密,一语罢拱拱很快便迈着大步离开。只是那步子无端的沉重了许多。
沈煊心中若有所感。
回到户部,众人见沈煊还是一如往常,没摆什么侯爷架子,心里也是舒服了许多。
几位上官或许还有几分不大自在,但底下的官员们对着沈煊却是更为恭敬热情了几分。除了本身身份使然外,沈煊素来不亏待底下有功之人,这也是众人愿意推崇的原因之一。
戴擢之也就算了,但一个农户老头子对方都能特意为其请功。在加之上回的工部之事。
当下属的,最想要的莫不是一个能跟着喝汤的上峰,而沈煊明显便是从属于此类。这已经不止是喝汤了,肉沫约莫也是会有的。
比起暗戳戳的嫉妒,还是实惠更好一些。经此一役,沈煊在户部下层官员人缘反倒更好了一些。
下午的时候,沈煊还看到了过来送资料的戴擢之。见对方虽有些疲于忙乱,但也算应对得当,沈煊只交代了几句便没有再多管什么。
有些路,总归是要自己走出来的。
倒是一旁的戴擢之激动的很,哪怕父亲对他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如今在戴家,等闲也没旁人敢轻视于他。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眼前之人,他这一辈子怕也难跨出八品这道槛。
来也是难过的很,自嘉明帝后,明算一科再难有官至七品之人,沈煊几乎可以想到对方的处境。不仅进士出身的官员们大多是看不得明算一系,便是连明算的圈子内部,不和谐之音怕也不再少数。
然而对于戴擢之来,繁重工作算什么,其余人隐约的嫉妒无视又算什么!只要熬的过去,于他便是一个崭新的天地。
***
下午下衙之后,沈家车马直接便驶向了顾府。虽然已经耽搁了许久,师傅他估摸着早就已经知晓大概,但沈煊还想着亲口告诉对方。
“呦,是侯爷来了!老爷正在里头等着呢!”
见沈煊过来,老管家脸上笑的褶子都开出了花来。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一边引路一边同沈煊不停絮叨着。
“哎呀,前两日听您庄上那事儿成了后,老爷面上不露,那房里那烛火可是亮了整一宿呢。”
“侯爷您可真是太能耐了,老朽这辈子除了咱家老爷,可就服您了。”
沈煊也没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偶尔还会附和几句,老管家絮叨的更起劲儿了。
“侯爷您干的可真是大好事啊,以后百姓们少饿肚子,这人啊,肚子可是连着心呐,这肚子饿了,心也就恶了。”
老管家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凝滞,用力眨了眨眼睛,后又很快恢复了过来。
然而哪怕只有几瞬,沈煊也是注意到了的,
听老师,眼前这位老人家以前还是已逝顾老太爷身边的家臣亲卫,估摸着战场也是没少上的。想到今日郭侯爷突然间反常的情绪。
古代战场的残酷远远不止血肉横飞,断壁残垣,还有绝境中的人心。
善与恶,皆有其哀。
沈煊心中叹道。
果然,什么年代,温饱问题不解决,谈什么社会发展,具不过是些空中楼阁,轻轻一碰一碰便是要散了的。
而后再老管家带领下,沈煊很快便来到顾家书房之内。
书房中,此时顾笙正执笔伏在案前写着什么,沈煊也不客气,直接来到书架上捞出本游记看了起来。
嗯,桌上这些糕点一看便是为他准备的,那他也就不客气啦。
不知过了多久,顾笙这才停下笔,抬眼看向眼前颇为自觉的某人。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笑意。
两人很快便对座一旁,沈煊笑嘻嘻凑上去将这几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谁曾想,顾笙听罢后却是突然抬眼道:
“良种既已事成,阿煊可是觉得心中安定了些?”
看着眼前眉眼轻松,不似绷着一根弦的自家弟子,顾笙心中了然。世人都道一举封侯乃是一大极乐,然而顾笙明白,于眼前弟子来讲,心中最看中的定然不是这些。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傅。”沈煊突然间身子一松,软塌塌的靠在了身后椅被之上。自从他恢复记忆以来,哪怕科举顺利,此后更是受陛下重用,然而心中依旧时常会有种朝不保夕之感。尤其在步入官场之后,心间忐忑尤甚。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朝跌落万丈深。官场争斗,并不是你自身清白,或是明哲保身便能躲得过的。位高者,步步为营,处处谋算,位低者,一不心便成了大佬们斗法的炮灰。尤其是他们这种身无倚仗的寒门子弟尤甚。
在这个动辄便是抄家流放的古代,便是成了人上之人,安全感怕也没好上多少。为官也只是稍稍握住了些主动权,不至于为人鱼肉罢了。
不像他前世所处的那个年代,虽然也讲不上什么绝对公平,然而对于人格生命,总还是敬畏了许多。
“不瞒师傅,每每看到那些个披着囚衣,如牛马般被肆意买卖乃至流放斩杀的家眷们,弟子胆子,心中总觉得心悸的很!”
一想到若是有朝一日,妻儿父母也在其中,沈煊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一人不慎,便要累及家中,这便是古代。
“有些事,既入此门,总是避免不得的。”
顾笙抬,将中茶盏递到对方上,轻声道。
“是啊,避免不得的。”
沈煊苦笑,他心中比谁都清楚,在这个监察系统并不严密,上位者权利又实在过大的古代,加重刑罚其实必不可少。否则,一但犯罪的成本大大降低,于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而言,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如今这般,看似残酷至极,然而如今却是最符合世道世情的。
言罢,沈煊突然大大吐出口气。
“好在如今,弟子总算能安心一二了。”
有了这良种之功,只要上位者不是太脑残不顾及民心民意,还有后世记载。除了谋反,等闲不会动他根骨的,更别累及家人了。
便是后代子孙,只要不犯大过,再不济还有一爵位承袭。不至于为人鱼肉。
不过也是如此,太上才会如此防备于他一个寒门子弟吧?沈煊复又将爵位始末一一道来。
顾笙听后眉目未动,显然早有预料。只轻轻抚了下茶盏。
“阿煊心中若无权臣之向,这般也未有太大挂碍。只要陛下无心压制于你,至多只是日后官场之上难走些罢了。”
沈煊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你封侯那日,为师心中便已经大致明白。”
顾笙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不由得飘向窗外。
“太上御极三十于载,相比于当今圣上,可以是将帝王之道,君臣之相运用到了极致,子嗣心腹皆可为棋。”
“若不是阿煊你出自寒门,身后又无大族势力,对方决计不会这般温和。”
温和?沈煊听罢悚然一惊,师傅你是不是对温和二字有啥子误解?轻轻一动,便随毁了他大半的人缘儿,别的不,只勋贵那头现在指不定怎么看不惯他呢?便是几位上官,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微妙,毕竟如今算下来,他的品级还在尚书之上。
虽然他自个儿不是特别在意,但这温和?
沈煊满面惊悚,顾笙抬眸间则笑的意味深长。
“太上的真正段,怕是没人能够尝受第二次的。”
沈煊“”听完后更慌了怎么办?合着他还要感谢对方的“温和”之恩?
欣赏完自家弟子难得的表情,顾笙这才郑重其事道:
“阿煊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永远不要在太上跟前耍心。”
“像你如今这般,便是刚刚好!”
沈煊:额,好什么?心不够深沉吗?沈煊默了默。
顾笙笑笑,继续道:
“而当今则不然,虽然同样疑心颇重,但只要你入得他眼,不犯忌讳的情况下,当今其实不愿出算计自己人的。”
“陛下他,其实才是位重情之人。”
顾笙轻声叹道。
“但是阿煊,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帝王之心尤甚。”
“便是阿煊自己也要时时记得,莫要忘了来路,失了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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