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 2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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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离京之时,时间已经进入腊月出头,京城虽未到呵气成冰的地步,却也相去不远。然而便是这般恶劣的天气,长亭之外,依旧站满了前来送行的文人士子,其中还有几位耳熟能详,便是帝王之尊也难见上一面的大儒们。

    话宁王殿下在士林之中的声名沈煊早前便有所听闻,然而真正站在这里,看着眼前宽袖长襟的众文士,他才明白,“名声颇佳”这几个字真正含义所在。

    惜别之际,长亭之中忽然传来阵阵琴音,时而高昂铿锵如铁石之音,时而婉转温润,又如山川流水。没有依依惜别时的丝丝愁绪,反倒是广阔山海间的自在潇洒。

    师傅过,世间万物,唯有乐声是做不得伪的,任何能扣动人心弦的曲声,其间必然倾注着奏曲之人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情感。

    “若能有幸做一自在浪人,无拘无束,且不自在至极。”当日所言音犹在耳,不过那时的他不置可否,如今白衣依稀如同昨日,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一曲作罢,沈煊情不自禁上前一步。

    “沈煊恭祝殿下得尝所愿”也恭祝殿下此去自此再无负荷,山川河流皆可为歌。

    好似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司马彦灿然一笑,双眸中好似有流光闪过。

    “多谢沈侯,王在此也望沈侯一世安稳。”

    不是飞黄腾达,不是青史留名而是一世安稳吗?沈煊眉眼含笑,重重拱了拱。

    这一刻,毫无意外,两人心中都隐有遗憾之意。若不是立场不同,哪怕二人志趣喜好并不相通,也不妨碍成为彼此最好的知己。

    不过这般也好,沈煊心想。一别两过,各循其道。只盼来日再见之时,你有山川河流,我怀俗世烟火。

    正值众人一一上前道别之际,天边却突然纷纷洋洋撒起了雪花。

    众人见此纷纷上前相劝。

    “天降大雪,恐前方道阻,殿下何不改日在离。”

    “是啊殿下,还是要以殿下安危为重。”

    “殿下”

    众人苦苦想劝,司马彦却只是洒然一笑,挥道:“今日已矣,何须来日!”

    随即谢绝众人挽留,大步朝着一旁停靠着的马车走去。

    雪花依旧纷纷洋洋,沈煊眼看着石青色的马车缓缓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皇宫之中,天成帝中奏折却是迟迟未曾批阅,一旁的李总管眼神儿一转,连忙上前禀报:“陛下,就在方才,宁王殿下已经离开京城了。”

    然而预想到的场景并未出现,天成帝迟迟未曾开口,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只听的一声若有似无的呢喃。

    “哦,是吗?这般也好”

    ***

    眼看年底将至,沈煊两口子这几日也愈发忙了起来。沈家本就是超一品的侯爵门第,如今又恰逢高升,前来送礼之人可谓络绎不绝。顾茹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明目弄得脑仁儿而都大了,伙同林氏两人理了数日这才勉强弄出个头绪来。

    “我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汝南郡都跟咱们桂阳郡的是同乡了?”看着中这份节礼单子,顾茹嘴角抽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旁的林氏不由见此低笑出声儿,“好歹也是邻郡!舅母且瞧我中这份儿!”

    “一个京中的二等商户,是跟舅母您百年前同一个祖宗呢?”

    顾茹听罢,不由头更疼了几分,合着只要姓顾,八百年前都一家了?

    沈煊带着大宝过来时,入眼便是这般的场景,当即便快走了几步。“夫人,怎么不舒服了?”

    顾茹无力摇了摇头,只无奈的看了眼桌上密密麻麻的礼单,沈煊当即秒懂。右不由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到底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尚书底下第二人,权利不可谓不大。

    “真是辛苦夫人了!过两日便是元宵节,咱们一家子好久没一道出去逛逛了,到时候也叫上老师一道,夫人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顾茹便觉腿上一沉,只见大宝已经巴巴的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闪着光,就差没在脑门儿上写下。“快答应,快答应!”

    这模样儿,厅中众人具都一乐。顾茹还在那里假做犹豫,大宝登时便急得不得了,各种讨好卖乖签订了无数不合理条约这才换的老娘点头。

    最后的最后,真是太不容易了,大宝哭泣。

    元宵节当夜,街道间灯火通明,沈煊早早带着家中众人来到了订好的包厢。集萃楼论规模,名声具不是京中最佳,然每逢佳节却也是一席难求。无他,只因这集萃楼邻江而立,江上江下万家灯火,最是赏景的好地方。更别提邻江之上,视野最好的几处包厢,要不是沈煊身份高,下早怕也难拿的下。

    因着天气寒凉,大宝也是许久没出门子,如今骤见此景,哪里还能做的住,吵着非要下去玩儿。顾茹哪里尚有月亮要照顾,老师也不是什么爱凑热闹之人,沈煊便自己抱着大宝往灯市的方向走。

    谁知方才走了几步,走道之外,竟是碰上了熟人。

    “顾大人,顾老夫人!”

    对面之人却是承恩伯府无疑,沈煊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多在意。殊不知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对面儿的承恩伯府却是炸了锅一般。

    一道相隔的包厢之内,顾老夫人面上怒气几乎压制不住,上拐杖叮咚作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泥腿子定是故意的!这是刻意羞辱咱们伯府呐!”

    承恩伯夫人见此眉头一皱,老夫人难道记不得了,这还是在外头呢!俗话隔墙有耳,若让人听了去,还嫌他们伯府不够尴尬的?心中这般想着,伯夫人嘴上却只温声道:

    “母亲何必如此,不得只是凑巧定下了那间呢?沈侯爷毕竟来京日短,封侯更不过一年多罢了。”若不是刻意打听哪里会晓得那个房间,正是他们顾府以往惯常过去的地方。

    不过来这店家也实在太过趋炎附势了些,上皇在时,不拘他们过不过来,房间总是要给他们留着的。如今却

    一时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顾府一众女眷们再没有这般清楚的认识道:他们承恩伯府,当真再不似从前了。

    一旁随侍的承恩伯世子,心中不由更加难言。对于那位没见过几面儿的叔叔,他心里其实是瞧不上的,不能科举出仕,才华再高又如何?更何况对方放着京中众世家之子不收,偏生从乡野疙瘩里找个泥腿子。知晓这个时,他心中对叔最后一丝期望也没了去。

    然而如今叔已然成了皇子太傅,便是那个乡野村夫,也成了他们顾家也要为其让路的实权侯爷。

    想到这里,顾世子心中又是一片酸楚。连一旁母亲的召唤声都未曾听到,一连数杯水酒下肚,喉头登时一阵儿辛辣。

    而另一头,沈煊可不晓得自个儿给人家带来了多大的风波。大宝普一下来,便被一旁各式各样的灯笼锁住了脚步。

    “这位老爷,的普一瞧见您,便觉充满文气儿。咱儿这有十道字谜。只要猜对一半儿往上,咱们这儿的灯笼啊,您随便挑儿。”

    “爹爹!猜谜,大宝也要!”大宝一脸跃跃欲试,字谜,那不就是爹爹平日里玩的游戏吗?嘻嘻,等会儿他就要那个最大的。

    沈煊挑了挑眉。

    “这可是你自己玩儿的,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呦!”

    “放心吧,爹爹!”刚才叔叔可是了,只要一半就好。他沈致远怎么可能输呢?

    “行!那爹爹今晚的灯笼也都拜托给大宝了!”

    “还有妹妹,爹爹擎等着吧!”

    一旁的摊主:“”呵呵!

    接下来,大宝的变脸表演完完全全盖过了一旁的杂技人,从刚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耸拉着脸只有几瞬的时间。可怜的大宝,除了刚开始那个最简单的谜底,竟没有一个猜出来的。不顾儿子怂怂的表情,沈煊趁此会抓紧教育道:

    “还记得爹爹平日里教过你什么吗?遇事三思而后行,凡事多看多想,莫要凭着一腔热血胡乱行事。”

    “就如今日,便是爹爹平日里给你出的谜题,不也有难易之分?怎可一概而论。再则,大宝只要瞧瞧旁边的几位大哥哥如何做难,便可知道此局并非想象般容易”

    大宝耸拉着脑袋无力点了点头。怎么办好丢人啊!还好汤圆儿不再这里。嗯嗯,除了爹爹这些人都不知道他是沈致远。还好还好

    然而开心不过一秒。

    “赫之?”“沈侯爷?”

    “陛哦,是黄老爷啊?”面前两人正是自宫中漫步而来的司马睿父子。今日陛下同大殿下不再宫中,怎么来了这里?还是同大皇子一道。沈煊微微垂眸,掩下心中震惊。

    “大宝,这是你黄伯伯!还有黄家大哥哥。”

    “黄伯伯好,黄大哥好!”大宝乖乖道,这孩子在不熟的大人面前一向乖巧。然而心中人直捶地,怎么办,怎么办,好丢人啊!

    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可人爱的时候,更可况大宝眉眼之间还颇有几分沈煊的影子。司马睿当即便喜爱了几分,在加上这般羞窘的情态,见惯了规规矩矩的儿子们,大宝这般可谓直接搔到了痒处。眼中更是喜爱了几分。

    “赫之,这便是你家儿,老爷我记得,是叫致远是吧!”

    “回老爷是的,儿顽皮,让老爷见笑了。”

    “哈哈哈,孩子嘛,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天成帝不以为意,“我家衡儿时候,还偷偷跑到书房里找爹爹,结果爹爹没找着,倒把我写好的折子画的乱七八糟,就这还以为这是帮我分忧呢?”司马睿挥挥,好似想到了什么,嘴上埋怨,面上笑意更实了些。

    一旁的司马衡面上羞窘,“父亲,您这些做什么?”

    话虽如此,司马衡眼中却溢出些许笑意来。那时他母亲刚走,父皇不放心后院那些女人们,每日下衙回来莫不是早早过来看他,便是有时办公之时也将他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他当时是真以为公务便是拿笔写写画画便好了,爹爹也会有更多时间陪他了。

    谁曾想司马衡尴尬的垂了垂头。

    孩子长大了,很多东西不免要避讳着父母,天成帝已然许久没能欣赏到儿子这般囧态,心中更是舒朗了几分。几人复又笑了几句,气氛正融洽时,天成帝却突然开口道:

    “致远这孩子倒是同我家七仿佛,要不便送来我家读书吧!日常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这便是伴读的意思了,沈煊还没开口,一旁的大宝便在一旁拼命摇头。知晓不能插嘴大人的话,家伙脸都憋红了。

    司马睿看着可乐,便开口问道,“致远想什么?”大宝看了眼沈煊,见其点头这才急忙开口道:“致远要跟汤圆儿一块儿,不去别人家!不去!”

    “黄老爷恕罪”沈煊连忙告罪道,“大宝生性顽劣不受拘束,伴读一事,恐无法胜任。”

    “无事。”本就一时奇想,天成帝本无勉强的意思,遂只摆摆道,“汤圆儿,是瑾瑜家那子吧!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倒好的很!”

    一静一动,性子可谓天差地别。沈煊闻言点点头,便是他们一开始也没想到。天成帝复又好奇多问了几句,话间,眼看天色逐渐愈发的阴沉了起来。

    “父亲,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宫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司马睿轻轻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两人再没提过伴读之事,沈煊不由大松了口气。伴读伴读,的好听点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更何况宫中素来都是是非之地,他哪里舍得让大宝吃这个苦头。

    沈煊这般想着,殊不知一旁的司马衡也暗暗松了口气。沈侯爷明显对父皇影响甚大,本身又颇有能为。便是不能为他所用,也不该让那些个皇弟占了便宜。

    倒是大宝这家伙,对大人那些官司可谓一无所知,倒是嘴巴甜讨人喜欢倒是真的。临走前,那位“黄伯伯”还将随身的玉饰给了出去。

    大宝年纪虽,然而因着时常收礼的缘故,也是有几分眼光的。摸了两把之后,登时便咧些嘴笑了起来。

    嘻嘻,黄伯伯好大方啊,他这么喜欢我,那方才定然是没看到的!

    太好了,脸还好好的在呢!

    知晓自个儿没丢人,大宝一路上都是乐淘淘的。倒是沈煊想到方才那一幕幕,这天家最尊贵的两人,竟如寻常父子一般。再想到平日里等闲难出头露面的众皇子们。

    陛下他当真是将偏爱进行的明明白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