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也有失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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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早到晚都是雾蒙蒙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光秃秃的树干挂满了霜。

    这样的天气持续几天后,终于洋洋洒洒飘起了雪沫子。

    黄未没去看店了,在家守着大棚,时刻关注温度变化,还要保证空气流通。

    辣椒长了两寸长,韭菜巴掌高,西红柿和黄瓜的长势虽然好,但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年前是不能上市了。

    杀年猪的时候,黄未摘了几个嫩辣椒炒菜,王队长吃了不还不要脸的拿走一些,给家里老人尝尝鲜。

    没得法,只有给杀猪匠和食品公司的监督员都摘点,把老妈心痛得脸色像天上的乌云。

    辣椒上市前,黄未摘了两斤,又割两斤碧绿的韭菜给刘启东送去。

    他家从调到县里工作后就搬到城里了,住在政府后面的公房里。

    厂址已经确定下来,就在漫水桥东头几家补胎店的旁边,背靠通往红沙镇的铁路,地名叫油厂坝。

    蜂窝煤的图纸晒了几份,农厂正在试制,目前进展顺利。

    不过建委还在绘制厂房结构图,估计正式开建要到明年开春时。

    刘启东政策不允许私人参与政府企业,想投资入股不现实,但县里不会白要他的劳动果实,打算折个中,以技术顾问的名义把他添在筹备组里,每月按时给工资。

    听拿工资,黄未的脸都绿了,一个月几十块钱他能看得上眼么?

    哪怕按高级工程师的级别也不到三百块钱。

    何况这个顾问只是个由头,并不会永久存在,肯定是有时间限制的。

    他忐忑着问县长没多少钱一个月。

    刘启东笑笑,开会时有人建议给一百,有的两三百。最后云县长划了个上限,最高不超过一千,厂子建成就截止。

    听了这话他才稍微好过点,心底暗自盘算了下,从建厂到投产最低要半年时间,相当于六千来块把图纸卖给了县里,也相当于后世的十几万了。

    罢了,虽然跟入股相比差得天远,但也聊胜于无。

    而且如果县长先弄个高帽子给自己戴上,再让他把图纸上交国家,那也是毫无办法的,见好就收才明智。

    “那从好久开

    始计算呢?”

    他还是不放心,担心政府只给一两个月就把自己打发了。

    刘启东这时不话了,端起精美的藤编茶盅喝了一口,站起来从五斗柜里拿出一个信封,啪的一下扔在黄未面前,揶揄的道:“这是年前半个月的工资,加上年终补助,拿回去买新衣服吧,看你那个没出息的贪财样!”

    嗖的一下,黄未快如闪电般把信封抓起来,吹开口子抽出一叠钱,舔着口水数了数。

    哈,八百块!

    原来老刘从跟县长见面之后就给自己计划了工资,看来他还是很懂咱的嘛。

    平白多出来的钱黄未当然不会吃独食,数出三百递给刘启东,这些是我孝敬您和曾阿姨的。

    老刘把脸一唬就炸了起来,怒喝道:“你是在给我回扣吗?”

    黄未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解的道:“这、这算什么回扣?您是我叔,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认的,在洪山煤矿建索道之前,您和我爹的关系就那么好,作为世交的晚辈孝敬您未必不应该?”

    “”

    刘启东默然,想了想道:“还是不妥,起码时不对,如果没有这事你给我钱,按叔侄论还可以收得心安理得。但现在收了却没法区分是本来就有交情,还是为了感激我。自己拿回去吧,过年请我喝顿酒就是了。”

    当过兵的人性格就这样刚,就这样直,而且他的也不无道理。

    黄未自己也很清楚此刻给这个钱,其实是因为刘启东身为筹备组组长,让自己能提前领到这笔钱而想表达谢意。

    在前世这种做法司空见惯,但目前却很难找到市场。

    好吧,今后的时间还长。

    出门时峰借口送他跟着来到门外,悄悄地拉着他借一百块买磁带。

    黄未大方的给了两百,并叮嘱他别让老子知道了,否则肯定挨揍。

    他递了个咱懂的眼神,然后催他赶紧走,外面雪大。

    晚上自然要加餐,不过刚杀了猪,不需要买什么肉食,黄未看到市场上有熏麂子,便买了一腿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又鬼使神差地买了瓶酒,拿着酒才想起自己还,而老爹却根本不喝酒,老妈虽然能喝点,但平时根本不喝。

    黄岳和黄瑾

    也是在成年后才慢慢开始喝,家里来了客人就去周家酒坊打两斤,平时家人都是刨饭抢菜。

    但买都买了,还是带回去。

    听他了钱的来源,黄岳酸溜溜地他在画图那阵,自己也帮着做了很多家务事。

    黄未了然,大方地给他数了五十块,年寒假期间放牛和割猪草的事情就拜托他了,看在钱的份上,黄岳还是答应下来。

    自己留了二十块,剩下的交给妈,让老爹一直没从信封上移开的眼神变得极为不善,他赶紧钱就放在妈那儿,您老想要用自己拿就是,未必咱妈会个不字?

    黄瑾笑着我就没得呀。

    黄岳自然会为了兄弟打抱不平,他那么大一个店的钱都在你里,还想贪这点,你是想悄悄存嫁妆吗?

    被黄瑾把耳朵揪得哇哇叫,却不敢还。

    看到那瓶酒老妈就问买回来谁喝,黄未想了想我喝,先给老妈倒了一杯,自己倒了点,黄瑾和黄岳都跃跃欲试,却被老爹把眼一瞪吓退了。

    欢乐热闹的晚饭,感染着轮椅上的李红,脸上全是羡慕。

    辣椒和韭菜上市的头一趟老妈跟着一起去的,母子俩仍然来到铁路局自发形成的集市开局。

    开张就没停,不到一个时十来斤辣椒和韭菜就卖完了。

    黄未谎的时候老妈一直不敢插嘴,害怕秃噜了,就听他唾沫子翻天的解带菜回来的路上是多么辛苦,让很多犹豫价格实在太高的顾客泛起同情心,宁愿少买点也不好意思狠狠讲价。

    隔天继续,黄未让老妈在家照看大棚,自己骑自行车快去快回。

    到了腊月二十九,黄未看到市场上没有多少买菜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个严重的问题,顿时欲哭无泪。

    辣椒的坐果期只要一开始就不会停,会持续一个多月时间,有的品种更长。

    这个年代的春节虽然只放三天,但是老百姓自发形成的市场并不像后世农贸市场那样,在年后的初二三就开市。

    此时人们还在忙不迭的走亲访友,最早也要过了初七之后才上班,这还是那些大城市。

    像桂源这样的县城里,基本上在正月十五之前,家家户户仍然关门插锁,就连很多单位值班的人都只上半天。

    这时候你把辣椒和韭菜背到市场去卖给谁?

    去年是在三月份上的市,那眼下该怎么办,保守估计起码有十来天时间是没法销售的,难道让它们烂在棚里?

    回到家,黄未趁中午吃饭的时候给家人摊牌,了自己的顾虑。

    一家人顿时目瞪口呆,痛惜和焦急、烦躁和无奈弥漫在饭桌上。

    “其实我已经想了个办法,今天咱们全家动员,把能摘的辣椒,能割的韭菜全都收了,还要摘狠点,然后送人!”

    “全部送了?”

    老妈惊得喊起来,爹和黄瑾也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这么做是啥目的。

    “是的,送人,如果不送,咱家吃不完同样是浪费,当然并不是随便乱送,咱也要分人。比如周边走得近的邻居可以送点,请大家尝尝鲜,但不宜声张,否则全村那么多人家,咱把大棚掀个底朝天都不够。

    然后是刘叔叔家,大姨大姑家,舅舅家,姐姐的朋友家,岳哥的老师家。只要摘狠点,割狠点,等下一批长起来起码要一周时间,到时候再看看市场的情况,如果还是没人买菜咱就再送一批,就基本上可以撑到开市了。这样会损失一半的产值,但总比扔掉强,起码能落个人情。”

    大家讨论了许久,最后只得同意他的意见。

    虽然很可惜,但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有冰箱也不可能把新鲜蔬菜冻上十天半月。

    好在西红柿和黄瓜菜才开始长花苞,到瓜熟蒂落时差不多也开市了。

    黄岳的任务是骑车去舅舅家,黄瑾去大姨和她几个同学家,黄未除了刘启东屋头,还主动要求去大姑家。

    苏慧跟黄瑾一样没考起大学,听大姑她还在家耍,托人找工作也暂时没什么消息。

    大姑家在铁路边,火车路过时汽笛声就像在耳边响,但她们能睡得安稳,早已习惯了。

    听大姑姑父和堂哥在屋后砌水池,便跑过去打了个招呼,把兜里一包烟给了姑父,然后自己等两天再来耍。

    走到屋前他忍不住喊了声苏慧姐,却不见她答应,大姑笑着在屋里,去找她耍。

    黄未也没犹豫,推开门就走了进去,见她坐在竹椅上翻着杂志,便笑着道:“慧姐,你啥意思嘛,见到我就

    躲,咱们还是亲戚不?”

    “没有啊,我啥时候躲了,没看见。”

    “呵呵,撒谎!其实我知道为啥子,你肯定还在恼我那天抓了你是不是?”

    “不准!”

    苏慧呼的一下把杂志拍了过来,敲在他额头上,恨恨地:“以后也不准出去,否则否则绝不饶你!”

    “不就不,我这还不是因为你始终不消气,给你解释下。再我当时也不是有意的。”

    “你”

    苏慧突然站起来,瞪着他喝道:“你再句试试?”

    “我、人家这么,那里懂那些嘛”

    “啊——”

    她大喊一声,猛地扑过来将他嘴巴悟住,一阵香气也随之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