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军棍就要落在杨柳的身上，花氏抬起了头来：“住。”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但唐氏却生生停下了脚步，当真没敢抡棍子，只是不满大叫：“大嫂！”

    花氏情绪复杂地看了杨柳一眼，对唐氏和魏氏道：“一年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我们都以为沈大姐是与人私奔了，才会遭人耻笑。如今真相大白，她其实是被人诱拐了，而诱拐她的歹人，已经受罚，流放千里。被拐一年，虽然名声也不好听，但毕竟不是她的错，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

    杨柳听了花氏这一番话，震撼非常。

    被诱拐，只是她为了摆脱吴德，打出来的幌子，就“杨柳”而言，内心理应有愧，对不起将军府，所以她才来替“杨柳”负荆请罪。

    花氏和所有人一样，很清楚私奔就是私奔，被诱拐只是幌子，但她依旧选择了这面幌子，甚至当着将军府的人，承认了这面幌子。

    可以预见，有了花氏的这番话，不知能堵住多少人的嘴，她以后无论走到哪儿，都会便利许多。

    她何德何等，竟得如此厚爱！

    杨柳满怀感激与钦佩，真心诚意地俯下身去。

    唐氏十分不满：“大嫂，照您这么，咱们这一年的屈辱，就白受了？”

    “难道打死了她，就能挽回这一年的屈辱了？”花氏毫不犹豫地反驳。

    魏氏瞅了瞅花氏的神色，对唐氏道：“二嫂，你就会窝里横，你要是不想白受这屈辱，早干什么去了？一年的时间这么长，你满可以带上人，打上沈家去嘛，何苦等到人家登门道歉才动？这不是欺负人嘛！”

    ＆**￥%#唐氏脑中顿时爆出无数句粗话，三夫人这根墙头草，倒得也太快了吧？？刚才是谁把军棍塞到她里来的？？

    没了魏氏的支持，一向跟杨柳不对盘的蔡祯又出奇地安静，唐氏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得偃旗息鼓，忿忿地丢掉军棍，回到了座位上。

    “起来吧。”花氏对杨柳道。

    杨柳依言站起身来，道：“多谢夫人维护，我给夫人做了五香糕，夫人要不要尝尝？”

    花氏点了头：“好。”

    她完，站起身来，朝厅后走去。

    这便是有话要与她讲了。杨柳接过绿枝中的食盒，跟了过去。

    归燕居的后面，竟是个的习武场，场边设有武器架，场中安着梅花桩。

    花氏在廊下站定，问道：“一年前的事，早在杭州府的时候，你就已经向我明了，今日为何却又来？”

    “因为我欠夫人一个道歉。”杨柳与她对视，目光坦然。

    为何道歉，大家心知肚明。花氏打量她片刻，缓缓点头：“你倒是变得有担当了。”

    她一向有担当，没担当的是“杨柳”。杨柳从食盒里取出一块五香糕，奉给了花氏：“若非夫人胸襟宽大，我再有担当也没用。”

    花氏接过五香糕，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有心改过，我又何苦将你逼上绝路。”

    道理起来都容易，真正做到的有几个？杨柳满心感动，深深地福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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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燕居厅中，唐氏狠狠地瞪了墙头草魏氏一眼，又去抱怨蔡祯：“你平时的灵劲儿都去哪儿了，刚才一声不吭。”

    蔡祯怯怯地一笑：“长辈们都在这里，哪有我话的份。”

    她又不傻，干嘛什么事都朝前冲？她恨杨柳，一为聂子云；二为胡枢。如今聂子云已经不想娶杨柳了；而胡枢的心思，也已经让顾氏掐灭了。既然如此，她还费那功夫做什么？

    唐氏从她的态度中，窥到了些什么，忙低声问她：“你哥哥是不是已经对杨柳死心了？”

    蔡祯端起茶盏，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唐氏心下了然，登时也把杨柳抛到了一边，另打起了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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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骠骑大将军府出来，登上了马车，绿枝兀自拍着胸口，后怕不已。刚才万一将军夫人没有出相助，大姐岂不是要被二夫人打死？

    她越想越怕，忙劝杨柳：“大姐，以后这样的事，可不要再做了。”

    那得看，本尊还有没有欠债了。杨柳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仔细打量。

    绿枝凑过去看了看，道：“大姐，这不是夫人送给您的坠子吗？有些日子没见您戴了，我还以为您弄丢了呢。”

    杨柳摩挲着坠子，问道：“你知道我娘现在住哪儿吗？”

    绿枝摇了摇头：“不知道。”

    好吧，她再另想办法。杨柳把坠子塞回了怀里。

    绿枝好奇问道：“大姐，您是想见夫人吗？”

    “或许吧。”杨柳将头靠在软垫上，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想见就是想见，不想见就是不想见，这或许吧，是个什么意思？绿枝总觉得自从大老爷撞墙，大姐就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翌日清晨，杨柳装扮整齐，正准备去得胜楼，却在门口遇到了聂子云。

    “你昨天去过将军府了？”聂子云一见到她便问。

    杨柳点了点头：“我发现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

    你和她，真是不一样。聂子云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你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事儿？”杨柳诧异道。

    “当然不是。”聂子云道，“刘一刀答应去武昌府，看看你父亲的病情，我让他明天一早就出发，如何？”

    “我带他去。”杨柳忙道。虽然头的事情很多，但什么都比不上沈大老爷重要。

    “行，那你明天收拾好后，先去将军府，我会让他在门口等你。”聂子云点头道。

    “好。”杨柳福身谢他，又道，“你现在有空吗？我正好有点事想问你。”

    “问吧。”聂子云道，“问完我再去吃早饭。”

    “你还没过早？那你进来吧，我给你做。”杨柳忙道

    她想知道的事，只怕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完的。

    “行。”聂子云答应得很爽快，跟着她进了院子。

    杨柳直接领着他去了厨房，遣退了所有的下人。

    她的问题，竟不能当着人面问？聂子云惊讶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给你做碗热干面，好不好？”杨柳从橱柜里取出一罐芝麻酱，冲他晃了晃。

    “热干面是什么？”聂子云问道。

    “吃了你就知道了。”杨柳舀出一碗面粉，倒进了铜盆，“跟我吧，‘杨柳’私奔，是怎么回事儿？”

    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真不错，只要有疑惑，都能问他，不然她就得绞尽脑汁地哄绿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