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后，沐书茵的事儿也被提上了日程。

    到底，沐书茵始终都觉得自己被人陷害了，不甘心就这么成为杜文鑫的妾室，想着法儿闹腾起来，实在没有办法了，陈氏不得不给她禁了足。

    被关了两三天后，沐书茵似乎也妥协了，才能够在府里到处走动。

    这日，沐书夜难得走出院门，看看左都督府中的景色，冷不防迎面遇到了沐书茵，竟被她邀请去亭子里坐坐。

    横竖没什么事儿，沐书夜倒也爽快地跟着她过去，甫一坐下，却听到她哀怨道：“四姐，如今我倒是十分羡慕你了。”

    沐书夜佯作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不动声色道：“五妹，你这话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何要羡慕我？”

    沐书茵别有意味地审视着她，半晌后，才缓缓道：“四姐，你就不用再装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会有这样的遭遇，完全是被人陷害的。可恨我看了那个人的段，竟然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中了奸计，弄得里外不是人。可是，你我同为庶女，焉知我现在的遭遇，不是你将来的结局？”

    “既如此，五妹还羡慕我什么？”

    “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不甘心吗？”

    “我为何不甘心？”沐书夜干脆反驳她，而后嗤笑，“你是觉得，你是庶女，在身份上就低人一等，想要利用自己的双谋一个未来？”

    沐书茵气急反问，“难道我不应该？难道你甘心做个低人一等的庶女，永远要仰人鼻息？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所以，这就是你我的差别。”沐书夜拢了拢袖子，看着亭子外盎然的夏日景色，淡淡道，“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你错就错在不该认不清自己的实力，还做着异想天开的梦。我同样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怎样？出身无法改变，就算你将二姐和三姐都算计了进去，你难道还能取代他们，成为左都督府的嫡女？”

    沐书茵紧紧咬着嘴唇，脸色逐渐变白。

    “如今，你不仅不能算计二姐和三姐，反而惹恼了大姐，将自己推入了火坑当中，难道还不知道警醒吗？”

    沐书夜看了看沐书茵，摇摇头，满脸的同情，“五妹，其实你大可不必冒这个风险。再怎么，你也是左都督府的五姐，夫人待你或许不如二姐他们那么上心，可就算是为着她的声名和二姐三姐的亲事着想，也不会在终生大事上亏待了你。这一次，你不仅清白尽毁处境被动，还无人为你出头讨回公道，将来哪怕进了刑部尚书府，恐怕也会算来，你一时糊涂，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一开始，沐书茵还满脸悲戚不甘地听着，不知听到哪一句，居然就情绪激动起来，猛地抓住沐书夜的双臂摇起来，“不！你谎！他不会不为我讨回公道的！”

    沐书夜倏地眯起双眼，整个人的气质也在此刻变得凛冽而犀利，不过一瞬间，她又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竟出奇温柔地安慰起沐书茵来，“五妹，你也不用灰心。既然你不是孤身一人，想必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你需要做的，不就是证明你是被陷害的吗？如今不就有一个会吗？”

    沐书茵恶狠狠地瞪着她，“什么会？你会那么好心告诉我？”

    沐书夜轻笑道：“其实本来就与我无关。看来你也是有依靠的人，何不找你的依靠为你主持公道，救你脱离苦海？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完，沐书夜就大步离开了。

    只不过，在沐书茵那里得知了她背后有人的可能后，平日里沐书夜也多长了几个心眼，时常让彩琳去打听沐书茵的动静。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沐书茵借口要出门采买，却暗中与那人接触，好巧不巧地被杜文鑫碰到，断了自己的退路。

    只是，沐书夜怎么都没想到，背后指使沐书茵的人，竟然会是叶勋澜。

    虽然叶勋澜狡辩自己是无意中碰到沐书茵的，将杜文鑫骗了过去，可瞒得了众人，却瞒不了她。

    沐书茵又重新被陈氏禁足。期间，她也曾想过反抗，甚至以绝食作为拒婚的理由，被陈氏和沐擎天狠狠训斥了一番。

    从那以后，她似乎也死了心，并没有更多难以理解的动静，有好几次沐书夜去给陈氏请安，居然看到她乖巧地服侍陈氏，与之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冲动鲁莽迥然不同。

    沐书夜心下诧异，也不知她是死心认命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开了窍了，但不管如何，这都改变不了她即将成为杜文鑫妾室的结局。

    只不过，在沐书茵被一顶轿抬进刑部尚书府时，沐书夜才了解到，左都督沐擎天还是给她争取了一定的利益，使她与其他寻常的妾室有所区别，也即贵妾！

    甫一听这个称呼，沐书夜还是忍不住嗤笑。贵妾，终究还是妾室，如果沐书茵不能在杜文鑫的那群女人里花点心思，恐怕就不会有出头的日子了。

    送走了沐书茵后，左都督府中彻底安静了下来。沐书韵已经出嫁，也就只剩下沐书颜、沐书情和沐书夜三个人。而沐书夜也跟佘姨娘一样，没什么事儿不出门，沐书情想要找个斗嘴的人都没有。

    陈氏似乎也颇感无聊，趁此会张罗起沐书颜和沐书情的亲事，寻常带着这两人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也顾不上沐书夜，这也给沐书夜相对自由的时间。

    沐书夜逮着会就出府，或游荡在昔日的将军府前，或游走在以往将军府部下经常活动的地方，想要尽一切可能去找寻昔日部下的下落。

    可是，找了好久，一点消息都没有，饶是沐书夜再怎么耐心，也有些灰心丧气。

    这日，陈氏又带着沐书情二人出门，沐书夜趁此会离开了左都督府。回京后，她勤加修炼，终于在武功上有了一定的进展，翻墙穿洞什么的，已经不在话下。换了装束后，她左拐右拐地来到了昔日的将军府，从墙头翻了进去。

    一切似乎都是两年前的模样。

    演武场，议事厅，后花园，就连她经常练武玩耍的假山都不曾有所改变，设施都摆得好好的，只是已经被灰尘覆盖，失去了原有的模样。

    沐书夜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一步一步走过这些地方，在靠近昔日书房时，忽然听到前方有些微声响，她的反应极其迅速，身形一闪就隐在了暗处。

    待确定前方没有察觉她的存在时，她才缓缓伸出头来，眯起眼，审视着不远处那道黑色的身影。

    “将军，卑职终于可以来看你了。这两年来，卑职游走在不同的地方，也在战场上杀过不少敌人，兄弟们都我功勋赫赫，升迁指日可待。可是，他们不知道这并非我的心愿。当年，你遭人陷害，至今尸骨不全，卑职身在远方不能及时支援你，导致你身首异处，大姐也跳崖自杀，每每想来，心中不无悲痛，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为你报仇雪恨。索性，这一天，终于快到了。将军，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卑职此行顺利。”

    沐书夜听到这声音，瞬间热泪盈眶。

    这声音，她一直都认得，是她爹生前的四大得力助之一凤二。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办法联系这几个人，谁成想，今日竟然就碰到了。

    那边，凤二还在继续话，“将军，这些年，卑职等人都不曾忘却你的深仇大恨。你放心，如今边关有我，京城里有叶勋澜，咱们其他的兄弟还会继续深入到朝廷内部，将来定会为您平反冤屈，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沐书夜本来要踏出的脚步，瞬间就收了回来。

    凤二，怎么还跟叶勋澜有联系，而且从他的语气来看，似乎凤二还颇为信任叶勋澜。这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正犹豫着要不要站出去，却觉前方压力骤增，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只，转瞬呼吸困难了起来。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偷听？”凤二冷漠的脸上倏地闪过一丝杀气，下却丝毫不留情。

    沐书夜双紧紧握住那只大，清如水的眸子里闪现出强烈的求生技能，断断续续道：“凤凤二哥，下留情啊！”

    凤二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顿时惊得放开了，看着沐书夜弯腰咳嗽着，眸光里惊疑不定，“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沐书夜终于缓过气来，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就有些哽咽，“凤二哥，当年我曾经骑在你肩头，被爹爹斥责了一番，还是你拦住了爹爹的鞭条呢！还有，你每次出征回来，都会给我带沿途的野鸡，并亲自烤给我吃，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凤二倏地往后退去，像是看见了鬼般，又摇头又欣喜，又刻意重复了一遍，“你，你到底是谁？”

    这些过往，只有他和大姐才知道。可两年前，大姐已经跳崖自尽，为何眼前这个陌生女子，会晓得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