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争执
沐书夜站在正厅廊道的西北角落下,看着沐书韵和叶勋澜携而去,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仇恨。她不禁想起,昨日凤二连夜翻墙来找她的情景。
“大姐,您让属下查探的消息,属下已经查到了。两年前,叶勋澜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的确与左都督府的大姐沐书韵有所牵连,并且暗中达成了协议,只要左都督府能把将军除掉,保他荣华无量,他就与沐书韵成亲,从此唯沐擎天马首是瞻。”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沐书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么多的证据摆在面前,随翻过去,一页一页,几乎看花她的眼。若非凤二死命拦住她,她估计就要提刀冲到叶勋澜和沐书韵面前,将那两人碎尸万段!还有此生名义上的“父亲”沐擎天,却是上辈子害得将军府满门被灭的幕后黑。而可笑的是,她现在所拥有的“沐书夜”的身份,却是仇人的女儿。
重生后,她四处打探苦苦追寻,不成想,仇人就在这座左都督府里。而她现在的身份,却成了死也无法摆脱的屈辱。
眼看着沐擎天和陈氏就要往此处过来,沐书夜连忙回过神,趁着众人还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回了院子后,她坐立不安,就连用膳时都心神不宁,夹菜都夹不到碗里。
如此异样终于引起了佘姨娘的怀疑,却见她挥退了屋中伺候的人,关切道:“夜儿,今天你精神有些恍惚,可是有什么棘的事儿?”
沐书夜满脸复杂地凝视着佘姨娘,这是此生名义上的“娘亲”,也是左都督府里唯一对“沐书夜”抱有真心的人。可在知道沐擎天的恶行后,哪怕是面对这个看似无害的人,她的心里依旧做不到完全平静和信任。
她不知道,佘姨娘是否参与到了两年前的那场命案中。若真的参与其中,又会是什么角色?
佘姨娘身份特殊,不仅与宫中的云贵妃交好,还能以姨娘之身获得沐擎天和陈氏乃至王皇后的尊重,这本身就存在很多的诡异之处。尽管佘姨娘已经将那个黑匣子交给了她,可直觉上,她觉得对方能够如此在这个吃人的时空里屹立不倒,应该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底气,或是筹码。
她终于不能以平常之心去面对眼前这个久经风霜的女人,“您多虑了。我整日待在此处,哪里会有什么棘的事儿?”
“是吗?”佘姨娘放下了筷子,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担忧道,“夜儿,你有什么棘的问题,不妨直接告诉娘。娘虽不能无所不能,可要解决一些问题,还是轻而易举的。”
“您所的轻而易举的问题,是哪些问题?”
“”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您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底气和权力,去决定一件事情的走向。您隐瞒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可在您心里,我也是外人吗?”
佘姨娘紧紧盯着她,很诧异她居然会将此事挑明,甚至语气里颇为咄咄逼人,好像已经等不下去了一样。她有些不悦,“夜儿,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会告诉你。可是不能告诉你的,肯定是比较私密的事情,你又何必费尽心思地打听?还是,有人让你来打听这些东西?”
到最后,佘姨娘竟然言辞厉色,隐隐有逼问之意。
沐书夜揉了揉眉心,不出的疲惫,“没有人要我打听这些事情。可是,您的‘姨娘’身份也摆在这里,却能让那么多人忌惮你,我心里不出的恐慌。我不知道,倘若某一日,你赖为倚仗的东西不见了,又会遭受怎样的对待?您不知道,每次想到这些未知的将来,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沐书夜有些语无伦次,可佘姨娘却听懂了话中的担忧,正如她也会担忧自己的女儿那样。可她有她的原则,在这个女儿被打下天牢时都不曾放弃过,更遑论此刻?
她拍了拍沐书夜的肩头,淡淡道:“夜儿,你只需要我不会无声无息地离去,其他的不必担心太多。我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你。如果你觉得恐慌,那就恐慌好了。你总要慢慢学会去应付这些怖人的情绪,直到你终于不再害怕它们为止。”
语罢,佘姨娘也没了胃口,扶着嬷嬷的,一步一步走回房间休息。
沐书夜见状,双倏地撑住额头,漫漫的挫败感袭上了心头。殊不知,佘姨娘在房外看着那投在窗纸上的身影,止不住摇头轻叹。
伺候她的嬷嬷有些不忍,忙劝道:“您又何必如此为难姐?到底,姐也是关心您的啊!”
佘姨娘继续摇头,“夜儿若真的是关心则乱,我倒还是可以理解并感到无比欣慰的。可是这几次夜儿给我的感觉有点怪,在询问起这些问题时,语气和态度里多少都透露出一丝迫切,反而会让我觉得她太关注我的一切了。”
那嬷嬷有些不解,“姐如此关注您,就是因为把您放在了心坎儿上的。您不是应该高兴吗?”
佘姨娘又是好一阵摇头。女儿关心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好。可一旦关心的界限过了,似乎也就变味了。以往夜儿也不是没问过类似的问题,可经过她一番敷衍,倒也识趣地不再提起。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此事,除了受人挑拨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了上来,佘姨娘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嬷嬷,这几日,姐可有什么异样?”
“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异样。姐素日里除了看书练字,便是时不时出门采买些首饰衣裳。依老奴看来,这一切都没什么大的问题啊!您是在担忧什么?”
佘姨娘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在担忧什么。想了想,便也委婉问道:“那么,你可知道,姐隔多久出门采买一次?每次在外面停留多久?回来都带了什么东西?”
问起这些,佘姨娘也着实心虚。作为一个母亲,她连自己女儿的行踪都不清楚,想要了解具体的消息,还需要百般打探,这母亲也做得太不称职了。尤其是在看到嬷嬷那么吃惊的神情时,她面上有些不好看,佯作镇定地别过脸,不让旁人发现自己的尴尬。
可惜,那嬷嬷也没多加关注,羞愧地回了句“回去后会好好查查”,便扶着佘姨娘回房歇息。
又是月上柳梢时分,京城已经进入了安静酣眠的状态,星星点点的烛光在夏风里微微摇曳着,不出的祥和安静。
靖远侯府中却是另一番剑拔弩张的景象。
沐书韵用身子挡住房门,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叶勋澜,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她红唇微张,出口的话透着一股冰冷,“勋澜,你当真不留在这里陪我吗?”
叶勋澜神色里并无一丝不耐,笑容可掬地安慰道:“韵儿,别闹了。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书房里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等处理完了,我再过来陪你。”
“真的?你确定你不是在敷衍我?”莫名地,沐书韵不相信他的话。
叶勋澜依旧笑意清朗,“自然是真的。你我是夫妻,我没有必要去隐瞒你欺骗你。”
“你敢发誓,你不是去找那个出身青楼长相酷似叶轻尘的贱人?”
叶勋澜猛地眯起双眼,冷声叱道:“你在胡什么!接你回府之前,我过我已经将那女子赶出府了,在你心里难道我的信服度就这么低?”
沐书韵却仰起脖子,毫不示弱地反驳,“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对过去太念念不忘了。那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好?无非就是跟叶轻尘长得像一些,就值得你毫不顾忌地将她带回来?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叶勋澜笑意不变,只是出口的话变得轻了很多,“你在什么?什么叫做我对过去太念念不忘?你该清楚,过去意味着什么,我又怎么会对此念念不忘?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能抛却那段过去,毫无顾忌地追逐我想要的东西!这些,两年前我不是已经跟你明白了吗?”
沐书韵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才猛然想起自己错了什么,下意识就去看叶勋澜,却见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里的笑意已经没了,看得她莫名心慌,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试探着问道:“勋澜,我刚才是口不择言,那些话并非我的本意的,你不会生气吧?”
那段过去,对彼此来,都是不能磨灭的痕迹。当年,叶勋澜选择了她,而她也为自己选择了一位好丈夫、为父亲选择了一位好女婿,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可恨的是,叶轻尘死前还不安分,凭借其高超的箭术,硬是将勋澜射伤,以至于那伤口久久不能痊愈,那段可恨的往事也随之无法完全从彼此的生活中消除。
提到这些,叶勋澜胸口的疼痛似乎又发作起来,下意识就将捂上胸口,脸色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