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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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齐凌开始着准备回京的诸多事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泸州城的百姓和仅剩不多的官员终于看出了他隐藏的实力,在他将所有案件所需的人证物证甩在公堂上,将罪犯逼得哑口无言时,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恐惧意味。

    在他们看来,齐凌来到泸州城后,从来没调查过上负责案件的诸多疑点,以至于给了别人一种错觉--他没做的,就是没有办法去解决的。

    殊不知,他不是没做,而是不将这些行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底下,等众人对其不抱希望时,突然拿出来的证据却将在场的人砸得七荤八素。

    果然是够深藏不漏的!

    隐约中,泸州城的官员几乎都看出了齐凌的迫切,也很识趣地没有出来阻挠,而是低垂着头,闭起眼睛竖起耳朵,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在这个时候,谁不识抬举出来阻止捣乱,所有人都会很好心情地送他两个字--找死。

    许是有了这些人的配合,齐凌办案也非常迅速有效,不出一日,陈寿贪赃枉法私吞官银一案,终于水落石出,一本本堆叠在公堂上的账本里,记录了陈寿所贪钱款的去向与用途,条分缕析,字字清楚,教人看了为之一叹,就连陈寿在看到那些账本时,跪在地上的身子也瞬间瘫软成泥。

    所有人,包括陈寿、叶勋澜在内,对齐凌露出的这一格外诧异,似乎想不通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证据”。唯有沐书夜才清楚,那些证据,其实出京时就已经被他带在身上。她从无剑口中得知,在得知齐孝帝将此案派给他时,他就已经找准了切入点,趁着王钦等人准备南下事宜时,偷偷去了一趟户部,调出了陈寿贪赃枉法的官银数目,并与户部尚书待在府衙里一天一夜,从一大堆的数目中合力揪出了钱款的去向,这便是后来的--“证据”。

    而到了泸州城后,他一边多管闲事插旱情夺去叶勋澜的功劳,一边命无剑带人去暗中查访那些钱款的具体用途,很快就查出了所有的线索。只是不知为何,他却秘而不宣,直到临回京时才将此案了结,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沐书夜才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去查什么,不是没有头绪,而是早已不需要这么做。可恨她竟然如此愚蠢,硬是好心拉着他跑动跑西,甚至连命都差点丢掉,却在最后时刻从无剑口中间接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齐凌,还真是够无耻!

    想必,这也是目前泸州城官员们想要骂的话。可惜,这些人才深刻意识到,齐凌无耻的地方还不止这些。

    在齐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陈寿案子了结后,他中惊堂木一拍,陈靖、王匡昀等几名官员死于非命的案子也被揭开,看着一个个有着陌生脸孔的罪犯从开始的矢口否认再到接下来的心慌意乱以至于到了最后的垂死挣扎,整个过程就像是看戏一样,直教人瞠目结舌,却又不得不心悦诚服。

    而上天似乎极其厚待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家公子,整个审案过程就像是给他开了后门,顺畅得宛若流水,连半点鹅卵石的阻碍都不曾见到。

    到了此刻,所有官员都已经认下事实了。有这么一个人,玩得比你好,睡得比你美妙,关键是办事还比你顺畅个千万倍,恐怕除了不要命的羡慕嫉妒恨,旁的人还能有什么想法?

    有想法的人,第一个就会被五皇子露出来的那几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吧?

    众人安安静静地看着戏,就连以为会出来阻止的靖远侯,此刻也收起了,静坐于公堂之上,看着五皇子耍尽威风翻覆云,不出声也不讨好,俨然一副公道公正公平的好模样。

    每逢此时,沐书夜总会狠狠地鄙视一番,觉得此人的伪装能力越来越高明了,厉目一扫,看周围这些官员近乎崇拜敬畏的眼神,俨然已经将他看成了新的“靠山”,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又收获了好一批忠诚“追随者”,还真是为人不齿。

    偶然间遇到叶勋澜,两人的关系虽不算得有多亲厚,可上次到底将话开了,彼此也想着为回京留一点颜面,言行举止间颇多客气疏离。经叶勋澜有意无意的提醒,沐书夜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以往齐凌处事从来从容泰然,为何此次却变得这么急切,倒像是有人拿着火把在身后追赶他似的?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找不到答案。一则齐凌忙得脚不沾地,二则她派出去的人也没能查到个所以然来,等再次见到齐凌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至此,所有的案子审判都已尘埃落定。

    秋意渐浓,院中桂花尽情绽放,幽幽清香和着微凉的秋风拂过各处,实乃不可多得的嗅觉盛宴。

    沐书夜躺在藤椅上,双枕头仰望着一碧千里的天空,惬意地问向身旁的人,淡淡道:“此次案子,你为何处理得这么急切?莫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儿?”

    齐凌眸光微闪,投以她一记魅惑至极的笑意,三两拨千金,“我一直以为,这些案子拖得太久,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我的本质。我若是不做点什么,那些人岂不是要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听这意思,竟是权威被人挑衅了?

    不过想想也对,以齐凌这万事不顾的性子,若非被人挑衅,估计还真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任性妄为。想必公堂上露出的那些,也够泸州城的官员们畏惧好长一阵子了。

    沐书夜不禁为那些倒霉的官员和罪犯们默哀,犯罪也不挑时间,居然还碰上了皇子殿下赶时间的关键时刻。

    对那些人而言,想必也是够滋味的。

    “你还有什么事儿么?若是无事,明日便启程回京吧!”沉默中,齐凌突然侧头看了下她,眸子里光芒闪烁,像是星河里格外璀璨夺目的星,刹那间惊艳了沐书夜的视线。

    沐书夜忽然有些不敢直视那道目光,低着头,有些自言自语:“其实也没什么大的事儿。只不过想要查点东西”

    “你要查什么东西?”齐凌嘴角衔着一抹浅淡的弧度,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跟她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行那样。

    沐书夜忽然有些无所适从,抬起眼角偷偷打量着他,却见那棱角分明的轮廓里刚毅尽显,怎么看都让人无比痴迷。

    此刻他心情似乎还不错,那略微刚硬的面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了几分,让她素来冷静理智的情绪也多了几分脱缰的任性,试探着问他,“最近我在查徐铿的背景来历,我看你与他关系似乎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我提供点什么线索。”

    齐凌眼里划过一丝惊异之色,许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心下略一思忖,摊开,眉宇里尽显无奈,“这回可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对徐铿也并不是很了解。”

    “不是很了解?”沐书夜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里有块地方开始塌陷,露出空洞的缺口,让微冷的秋风潮水般灌入。

    她忽然很想不顾形象地冷笑,然而视线在触及那张俊脸时,所有不加以思考的冲动也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她知道,她不能冲动。一则她没有质问他的立场,二则她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确不了解徐铿。其实到底,那不过是她的臆断,不足以作为呈堂证供,来对他的横加干扰进行审判。

    就算她觉得齐凌和徐铿的关系不仅仅止于“不是很了解”的层面,那又如何?就算她觉得对寒老大和龙三多加阻拦的人是齐凌的下,那又如何?她除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觉得”,便再没有更多的证据来支撑她这些猜想。

    虽然这些猜想显得那么真实,可出去又会有谁愿意并敢于去相信?

    恐怕没有吧?

    沐书夜忽觉不是滋味,一颗心随之沉了几沉,最终还是重归于平静深处。然而这样的结果似乎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纵然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在表面上泄露半分,只是扬起笑脸故作轻松道:“既如此,那我也不继续查下去了。连你都不是很了解的事情,想必我更没有可能知道真相了吧?便依你所言,我这就去收拾收拾,明日随你一起启程回京。”

    着,她便自藤椅上利落起身,翩然离去。

    齐凌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嘴角不自觉溢出一声轻叹。不是没有察觉出她语气中的嘲讽,可事关重大,他却不能掉以轻心。想必以她的蕙质兰心,肯定猜出了他在背后的动作,之所以不,估计也是存着没有确切证据不想闹大了彼此面子不好看的想法。

    有时候,他都要忍不住佩服她的心性与魄力,少了闺阁女子无端猜想的无理取闹,多了几分男子的审时度势,为她整个人增添了许多魅力。

    他觉得,他越来越欣赏这个女儿身却男儿性子的沐书夜了。

    想到明日的启程回京,他由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变为此刻的无比期待。当然,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

    昨日,无剑呈递的书信里还提到,王皇后竟然与他母妃云贵妃联起来,有意无意地给他选择皇子妃了。此番回京,估计又有意外的收获了。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明日如期而至。论起五皇子回京最高兴的人,恐怕要非泸州城官员莫属了。他们可不会忘记,自从五皇子来到这里后,城内可是发生了不少重要的事情,其中还有好几桩命案。

    可高兴之余,泛上心头的却是浓浓的担忧。这些命案已经了结,可留给官员百姓的阴影依旧还在,甚至随着齐凌的离去大有越演越烈之势。不少人担心,没有了五皇子的“庇佑”,将来还有人遭遇暗杀,那该如何是好?

    泸州城的官场已经禁受不住这么剧烈的冲击,可以在一个接一个官员死去后,还找得出能主持大局的人来。

    当时,齐凌、叶勋澜和沐书夜正坐在院子里烹茶论事,骤然被林瑾提出这个疑问,三人皆有片刻的沉默,而后一致将目光投到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身上。

    此次泸州城办案,林瑾查出被陈寿以官职和家人胁迫,不得不将其释放出狱。此举虽属于知法犯法的范畴,齐凌念在他未曾犯下大错,且秉持为泸州城百姓办事的仁心善举,做主将他的罪名降到了最低,仅以罚俸一年为最终处罚。

    如此一来,林瑾却因明哲保身谨慎微换来了他在泸州城的安全,甚至隐隐有主导泸州城官场,一跃成为主事之人的趋势。

    可饶是如此,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既无半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态,也不显得张扬自满目中无人,恰到好处的恭谨守礼,是面前这三人一致认为对他最合适的形容。

    “殿下,泸州城可谓是群龙无首,倘若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下官只担心无人能主持大局啊!您看,是否能多待些时日,待皇上任命的新城守来到之后,您再考虑回京?”

    林瑾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语速飞快地道。

    他知道,此举乃是大逆不道,皇子的行程岂是他一的官员就能干涉得了的?他也知道,昨日全部结案后,五皇子已经命他上书皇上,不仅简单陈述了泸州城官员奇缺的现状,还恳请皇上赶紧调派官员来坐镇。

    可如今奏折不是还没呈上龙案,任命的官员不是还没到么?

    见识到了那么多同僚的马失前蹄,他已经不做其他奢想,唯求下半生顺遂自由,安稳度日。这劳什子的大局,谁想要主持就让谁去主持吧!

    他才不稀罕。

    在场三人早已修炼成精,自然听出了林瑾言语中的推脱,心头也颇为好奇。放眼望去,泸州城内再无官员能与之抗衡,他也算是个身处高位的人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会,他居然丝毫不留恋?

    几人不禁又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齐凌代表其他两人问出了那份疑惑。

    只是,在知道了林瑾的想法后,在场三人倒也稍微能理解他为何会这么想了。

    本来齐凌还打算让他尝一尝做城守的瘾,如今倒是不必,可任命的官员也还没到这里,他也只能用言语去安抚,“林大人,你也不必惊慌。既然任命书还没下来,你便是泸州城内最有话语权的官员,以你为城中百姓谋福祉的原则,想必能在这段时间里将一应大事务处理好的。任命也不过是半个月之事,想来撑过这半个月,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吧?”

    林瑾对上那双眼,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下,连忙低着头应道:“殿下放心,下官定不辜负您所望。”

    齐凌满意地点头,挥退了林瑾后,转眸看向身旁这两个自始至终都沉默无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