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欠李淑仪一个大人情
陈颖儿恨得咬牙,脸上实则颇多不屑,“沐四姐可真是随便,看来你南下一趟,与五皇子的关系增进了不少。”
众人皆皱起了眉头。这个陈颖儿,还真是不知道分寸。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将沐书夜和五皇子牵扯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人有什么关系呢!
沐书夜再如何无所谓,此刻也被陈颖儿恶心到了。不过,在众人面前失态,并不符合她的风格,她更愿意让别人在公众场合丢脸。
“陈姐,妄议五皇子殿下,你可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她下巴微抬,如愿看到陈颖儿骤变的脸色,继续道,“我身子不适,随下人去客房休息,也是得到了伯远侯府夫人的同意。如今,夫人都未曾讲过只言片语,你却在此大放厥词,大有反客为主之势,难道这就是礼部侍郎府上的规矩?”
陈夫人的脸黑得能滴墨,她心里着实很懊恼,一方面为陈颖儿的疏忽和嚣张,另一方面也是为沐书夜和佘姨娘这两个人。在这里,谁都可以指责他们,唯独这两个人身份卑贱的人不可以。
她正欲开口辩解,沐书夜却先她一步开口,“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孰是孰非,想必都看得很清楚。更何况,我家姨娘的身份特殊,你看不上是你太没眼力,好好坐着就行了,为何还出来惹事?嫌闹的笑话不够多么?”
“沐书夜,你不要太过分!”陈颖儿腾地站起身,指着沐书夜怒骂。
伯远侯夫人见场中气氛变得奇妙,连忙出来阻止,“好了。大家难得聚到一起,就互相体谅下吧。不过,我在这里可要多一句,佘姨娘实乃传奇人物,此次邀请她过来,纯粹是出于仰慕之情。诸位有什么想法,可私下里与之商讨,大可不必拿到明面上来。”
之前陈夫人和陈颖儿之所以那么嚣张,无非是伯远侯夫人没有出声。如今对方已经明确表态,他们若是再不识趣点,那可就是自讨苦吃了。
几乎在伯远侯夫人出那些话时,陈夫人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侯夫人得是。刚才是我思虑不周了。颖儿年纪也,不懂事之处,还请您见谅。”
沐书夜却嗤笑了起来,“陈姐年纪么?我怎么记得,她的年纪好像比三姐的还要大吧?”
“四妹,你这次可了句实在话。论起年纪,恐怕我和你还够些资格。陈姐这么老了,可就不要再站到我俩的队列里了。”沐书情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陈夫人亲自将大好会双奉上,她巴不得抓紧会好好讽刺一番,甚至连陈氏所受的窝囊气也一并讨回来,“陈夫人,按理,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们左都督府的人并没有置喙的余地。不过,刚才你质问我娘时,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今日就逾矩一回,多嘴问一句,难道你们礼部侍郎府上的规矩就是这么随便的?逮着个人就扯东扯西,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嘴巴大似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嘲笑着陈颖儿的愚蠢。
论起年纪,自有比陈颖儿更的人在,陈夫人想找借口都找不到。不然,陈颖儿这个年纪稍大的,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而沐书夜几乎也要为沐书情这番话喝彩。在这里,也就只有一贯嚣张的沐书情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膈应那两个人,她瞥见对面那两张精彩变幻的脸,一时心情大好,凑到佘姨娘耳边,幸灾乐祸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三姐那样肆无忌惮啊?”
佘姨娘白了她一眼,“你现在不是也很嚣张么?”
“有么?”沐书夜挑眉。她可从来没越过任何规矩。
佘姨娘冷哼了声,不遗余力地打击她,“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此处没有我们这些碍事的人在场,你估计就要抡起拳头砸到陈颖儿脸上了吧?”
沐书夜被她噎到,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别过了脸。的确,她早就看陈颖儿不顺眼,若是两人独处,她宁愿动也不会动口。
对陈颖儿这种没脑子却又被当成枪来使唤的人,她也不试图与其讲道理,唯有真正让对方忌惮,才会省去很多事情。
许是场面闹得太尴尬,柏远侯夫人也不得不出来调解,好歹,才将陈夫人和陈颖儿给安抚下来。
众人忍不住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可在看到陈颖儿张口,一个头就变成两个大了。
“沐四姐,一直听你的医术高明,正巧我身边的李姐姐医术也不错,不如你俩来切磋切磋?”陈颖儿指了指李瑶,后者微笑以对,看得众人眼里燃起了几分兴致。
若是陈颖儿,他们肯定会感到不耐烦的。可李瑶到底是理智精明之人,言行举止也不会太过粗鄙逾矩。
在场之人皆是久居后院之人,嗅到些八卦的气息,肯定就会一拥而上,此次若是能坐看好戏,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皆齐刷刷地射向了沐书夜,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十足十的幸灾乐祸。
沐书夜扯了扯嘴角,眼角抬起瞥了眼李瑶,似笑非笑,“李姐也希望与我切磋吗?”
这声音,这语气,听起来柔而有礼,可落在李瑶的耳朵里,却莫名多了几分阴森的意味。
李瑶强忍住心头的颤意,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微笑,不退不让道:“自然是希望的。沐四姐的医术还曾经得到过皇上的赞赏,若是能让你指点下,于我也是极大的收获。还请沐四姐不吝赐教。”
众人眼里的兴致更浓了起来。
其实,在场的人都很清楚,那所谓的“切磋”,所打的旗号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和,反而是在那层表象下隐藏着极大的矛盾与纠葛。
李瑶这话也得奇妙。
倘若沐书夜不答应下来,不仅丢了颜面,还会被人指着心胸狭隘,于声名有害无利。可若是答应下来,那么在场的人可就有眼福了。
沐书夜可不想成为这些人的消遣,当下嗤笑了一声,不咸不淡道:“看来,我的能力还是得到了李姐的认可。不过,我可没有与李姐切磋的心思。在我看来,医术乃救死扶伤之术,你若是私下向我讨教,我是非常乐意的。可在如此场合里切磋,怎么都有些玩笑的成分。李姐,教你医术的人难道没告诉你,切勿拿医术来做任何炫耀的资本么?”
话音落地,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沉寂。
谁都猜不到,沐书夜会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拒绝了李瑶,甚至还明里暗里地嘲讽了一番,让李瑶吃了这么个哑巴亏。
只是,众人在看到沐书夜慵懒而不规则的坐姿时,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下。这么个坐无坐相的人,他们实在不想相信能出那么严肃认真的话啊!
众目睽睽之下,李瑶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却也只能咬牙忍下,脸色难看道:“沐四姐得极是,是我疏忽了。日后若是向你讨教,还希望你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沐书夜笑着点头,在半空中对上李瑶的视线,隐约还有火花碰撞,从今日起,这两个人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之后,整个宴席倒是平静了下来,没有那么多人来找茬,沐书夜也乐得清闲,优哉游哉地吃着桌子上的点心。突然间,她眸光紧了紧,视线在悄悄入席的李淑仪身上溜达了一圈,心头蓦地升腾起一抹不安。
“这个李姨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佘姨娘顺着沐书夜的视线看过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眉头随之皱起,“不过,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格外不舒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遭逢巨变了呢!”
沐书夜仔细回味着这些话,想起客房里的对话,莫名心悸。隐约中,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不敢去相信,宁愿略过这一段思绪,侧头问佘姨娘,“您很了解这个李姨娘?”
“谈不上很了解。”
沐书夜知道,每逢她这么,肯定会涉及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当下扯了扯她的衣角,迫不及待道:“你都知道什么,快点吧!不要再卖关子了。”
佘姨娘难得见到她如此急切,心下不禁好奇不已,“你怎么突然对这个人好奇起来了?”
“您到底是还是不?”沐书夜却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佘姨娘狐疑地多看了几眼,可终究抵不过她的请求,娓娓道来,“想必你也清楚,李姨娘曾经才名满京城,不少青年才俊对她爱慕敬仰。可后来却自愿成了柏远侯府四少爷的妾室,此事还引起多少人的感慨唏嘘。明明她有更好的选择,可很多人都不了解她为何会这么做。孰知这并非她的本意。”
“她的本意是什么?”沐书夜好奇道。
佘姨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她,“你,女人在世,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最幸福的事情?
若问“沐书夜”,她定然是不清楚的。可“叶轻尘”却很清楚,无论是前世今生,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能时刻陪伴在父亲左右。可惜,连这么个卑微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佘姨娘见她兀自沉默不语,想到这么多年传授给她的东西,竟无一样属于寻常女子所该懂得的,以至于现在问到这么简单易懂的问题,她居然还要想那么久。
可佘姨娘显然意会错了沐书夜的沉默,“夜儿,以前是我太不注意,让你忽略了那么多东西。其实,李姨娘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最希望的幸福也就是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么?”沐书夜喃喃自语道,突然想起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愿望,可惜,这些东西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还不及握在中的权利来得真实有用,想到这里,不禁冷笑了声,“也就只有活在深闺后院里的女人会相信并奢望这些东西了。您该不会想要告诉我,李姨娘心有所属,却被伯远侯府四少爷胁迫,不得不跟心爱之人分开吧?”
若真是如此,她可要重新审视下这个李姨娘了。
谁想,佘姨娘的脸色忽然变得无比古怪,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吧?”这都让她猜中了?
沐书夜心虚地别过脸,瞥了眼不远处低头不语的李淑仪,心头倏地泛起一抹同情,而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李姨娘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是谁?”
“据是个进京赶考的学子。仔细想想,李姨娘成为姨娘也没多久,可若非心甘情愿,想必也度日如年了。据当年伯远侯府四少爷看上了李淑仪,可惜当年李淑仪心仪于那名学子,以那名学子的科举前途来逼迫李淑仪就范。谁想,李淑仪含泪委身于伯远侯府的四少爷,最后那四少爷居然不信守承诺,将那名学子狂揍一顿轰出了京城。算起来,也是造化弄人。”
佘姨娘悠悠感慨,沐书夜却急急问道:“此事,李淑仪可知情?”
“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谁又清楚呢?”佘姨娘叹了口气,“其实,知不知道也都无所谓,她既然入了这门,想要重新走出去,那就已经没可能了。”
沐书夜缓缓转过头,不经意间对上李淑仪对上来的视线,她下意识就要移开,目光落在那纤细脖颈时猛地顿住,袖中的顿时紧紧握成了拳头。
“夜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佘姨娘关切道。
沐书夜脑中一片空白,僵硬地转过脖子,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这下子,您女儿可欠下李淑仪一个非常大的人情了。”
这个人情,大到怎么还都不过分了。